第二章 一入宮門深似海

結束了發獃的過度，我開始嘗試在院子里遛彎，隨著時間我已經開始習慣了這幅身體，我也細細觀察了我自己，畢竟是未來的女皇帝，說不好奇是不可能的，眉似柳枝，目若水杏，唇不點而紅，只是眉頭寬了點，鼻子雖然高挺，可是長在女人臉上卻顯得太過剛毅，我也分辨不出是否美麗，只能說過得去。

再來讓我憂心的確是我的名字問題，武則天那是後來人給她起的名字，武曌那是她自己給自己起的名字，武媚吧，傳說是李世民起的，那我本身改叫什麼呢？我當真是摸不到頭腦了，想問問惠兒吧！她也好幾天未曾露面，弄得我只能自己發愁。

「姐姐。」

真是說曹操到，曹操就到，今天是深有體會了，惠兒興沖沖的走到我身邊，我猜她是看到我起來走路了而感到高興。

「惠兒，我有個問題想問你，我叫什麼名字？」

這個問題要是問別人，恐怕只會惹來一陣嘲諷，可是惠兒知道我是受了傷，不但沒有嘲笑，眼神中反而多了一絲同情。說道同情那真就多餘了，要真的同情也該給那個掉到水裡就沒了魂魄的真武才人，而不是對我。

「姐姐確實沒有名字，在入宮時姐姐親口跟皇上說的，原因為姐姐的父親盼望能得皇上垂簾賜名於姐姐，所以一直未取閨名。可當日皇上沒有立即賜名給姐姐，所以宮裡面的人都喚姐姐為武兒。」

我嘆了一口氣，到底是武則天呀，竟然懇請皇帝賜名，這麼招搖的事情能不遭人嫉妒嗎？恐怕這失足落水也不是什麼意外吧！

在唐朝的生活只能用無聊來形容，每日除了吃飯散步我什麼也做不了，以前每天調著遙控器抱怨沒有好節目，開著電腦煩惱無事可做，現在想想那時身在福中不知福，這個朝代既沒有電視也沒有網路，打發時間唯一能做的就是發獃，我深刻覺得在用不了幾日，我身上就會長出蘑菇了。

「武兒，這幾天你身體好些沒有？」

慣例的發獃里的某一日，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這個聲音我並不陌生，在我清醒過來后，她已經來看過我一次，當時我並不知道她是誰，也害怕露出馬腳，所以假意身體不適匆匆請安打發了她。

後來當然是趕忙求助惠兒，問問她是何方神聖。惠兒一聽我形容就猜到她是我母親的表姐楊淑妃，據說我可以進宮，也是全靠她在皇上面前稱讚說我美貌無雙，才機緣巧合的被選入宮中。

「淑妃娘娘金安。」

不習慣的跪禮，讓我恨該死的現代竟然將這些古禮丟的一乾二淨，接受了十幾年的教育，可是唯獨這個是完全沒有接觸過，在這個封建時代，恐怕是那小童行起禮來都比我順暢吧！而且明明就是親戚，至於行這個大個禮嗎？真想不明白古時候的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武兒，你氣色好了很多。你母親之前託人來問了幾次了，著實不放心你在宮中的生活。」

「母親一切可好？」

雖然不知道武則天的媽媽是個什麼人，可是突然想起我的媽媽來，心裡不禁一酸，恐怕她現在是傷痛難忍吧！當時我也是沒估計後果就選擇了自殺，如果現在再讓我選擇一次，我絕對不會讓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

「她此刻住在你賀蘭夫人家裡，想來應該是衣食無憂，你也不用老想著補貼她的生活，多為自己著想還是好的。」

淑妃說話時氣息不穩，看來她的身體也不是很好，反倒過來看我，心下不禁有些感動，雖然我覺得我們的關係是尷尬的，明明不同輩分卻嫁給了一個人，在現在這不就是**嗎？心裏面又忍不住咒罵李世民。

我從側面偷偷打量淑妃的臉，看起來年紀已經靠近四十了，雖然目光仍舊明亮，可終究比不過惠兒那般如剛盛開花朵一般燦爛，但是周身散發出一股說不出的貴氣，要是在現在恐怕一般的官太太也不及她半分吧。

我聽惠兒說過，她是前朝隋煬帝楊廣之女，前朝公主的身份是她最尊貴的象徵，但與此同時也是她擺脫不掉的標記，自長孫皇後去世后，李世民就有立她為後的意思，一來是因為她身份尊貴，二來是因為她深受長孫皇后教會，舉止投足間也有著長孫皇后的影子。可因為她前朝公主的身份，而受到了大臣的強烈反對，李世民最終不得已才放棄立后，至此後位一直懸空。

但是我卻覺得能這樣挺好，做個普通的妃子，就算未來李世民翹辮子了，她仍是前朝公主，身份仍舊尊貴，如果做了皇后，未來難免會捲入政權的角逐，自己的兒子又當不上皇帝，沒有了依靠反倒沒意思，平平淡淡也未必是壞事。

轉念一想，卻覺得自己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我這麼理性的看，是因為知道歷史的走向，也因為我對李世民絲毫無情，而身處在這個時代的淑妃又怎能看透這些呢？

「參見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萬福金安。」

惠兒不知道何時來的，在殿門口就高聲問安，守在門口的小太監有點尷尬的看了看淑妃。這可不是我願意看見的，好像老婆看見小三的感覺，氣氛那叫一個尷尬，我發誓我這一輩絕對不陪別人去捉姦，這活兒我幹不了。但是話說回來淑妃不是李世民的原配，惠兒身上也沒有一點小三的意思。

「杏兒，回去吧。」

淑妃雖然沒提過惠兒，但是她一個眼神就能看得出她不喜歡惠兒，這也難怪，哪有女人能容忍在丈夫身邊受寵的女人呀！更何況惠兒還個花一樣年紀的小女孩。

淑妃在宮女的攙扶下邁著高貴的步子緩緩往門外走，我忍不住微微抬起頭看著她的背影，那背影彷彿就是這宮廷中女人的命運，如果李世民活到100歲，那時的惠兒就是今天的楊淑妃，在這個宮廷中根本沒有愛情，有的只是那點心機和冷漠，即便是我和惠兒，我和楊淑妃皆是如此。惠兒如今如此對我好皆因年少不更事，一旦她擺脫了這種稚嫩的孩子氣，也許她會將我視為敵人。

「姐姐往常都會謝謝我幫你避開淑妃娘娘，今天怎麼不謝我了。」

惠兒有些失落的看著遲遲不開口的我，回想起剛剛淑妃的背影，我緩緩的嘆了一口氣，

「淑妃娘娘對我挺好，現在的我不討厭她。」

我不知道以前這個身體的主人是怎麼看待淑妃的，但是現在的我對她確實有很多同情，而且她對我也確實親切。惠兒睜著大眼睛看著我，似乎不認識我的樣子。

「姐姐真因為這個意外轉了性子呢！以前姐姐是極冷漠的，對誰都不愛搭理，還好我們住在一起，久了姐姐才願意和我說話，和姐姐熟了才知道姐姐其實是面冷心熱的人。就是想不到到底是誰竟然要加害於姐姐……」

惠兒突然住了口，不敢再言語，眼睛中滿是恐慌的看著我，

「惠兒如今我記憶喪失，如果你有話瞞著我，恐怕我就沒有相信的人了。」

雖然之前我就感覺到這個身子以前的主子不是一個安分的主兒，可是我也想不到到底誰會加害於她。

以我對歷史的了解，武則天在唐太宗時期無非是個打醬油的，沒地位，沒身份，就是眾多妻妾中的一個。而真正讓她一升九天全是因為和李治有了一段淵源，如果沒有記錯，武則天在李世民身邊的十二年一直都只是一個才人，這樣的打醬油的身份到底是多大的仇恨要將她置於死地呀？

「姐姐也不用擔心，姐姐受傷的事情也驚動了皇上，恐怕再不敢有人算計姐姐的。」

「如果縮起脖子來，就不怕有人算計。」

「姐姐真真是變了，以前姐姐就是出人頭地，改變母親的地位。」

「我的母親？」

又一次迷茫了，對於唐朝的歷史我只是一知半解，武則天的大概經歷還算是知道的，可是她媽媽是個什麼情況，我怎麼可能知道呢？

「應國公武大人去世后，姐姐的幾位兄長對於楊夫人多有怨言，楊夫人一直是鬱郁寡款，姐姐曾說過，本可以與家姐一樣嫁與達官貴人了此一生，可是姐姐就是看不慣家中男子欺負人的架勢，偏要入宮，要揚眉吐氣。」

惠兒對於我『失憶』的事情已經大致習慣，講解起以前的事情也變得尤為詳細，這倒是幫了我大忙。可是我卻只能嘆氣，我知道歷史，就算我為了這個時代的母親去爭取，歷史終究是歷史，武則天的十二年才人生涯絕對不會因為我而改變，而且讓我對一個心中厭煩的人搖尾乞憐，說實話我做不到，就算我做到了，蕭南能允許嗎？

心裡一陣絞痛，五臟六腑都跟著攪在了一起，蕭南，彷彿背負了我一聲多有的傷痛，想不得碰不得，一旦觸及到就是舊傷口上又拉了一刀。

「姐姐，你別難過，現在楊夫人住在家姐家中，恐怕再不用受氣了。」

惠兒拿出手帕擦拭我的臉頰，一陣桂花香撲鼻，落在手背上一滴溫柔的水珠，我才發現原來我哭了，到底還要多少淚才能讓我的傷口癒合，亦或者是隨著時間的變遷，這道傷口會越來越深，越來越痛。時間是療傷的聖葯，這是誰說的話，為何過了千年，我仍舊無法擺脫心中的痛苦，無法遺忘那些明明痛苦卻又倍加珍貴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