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滾進洛陽
「噓,你藏好了,別亂動,讓人發現了我就跟爹爹說是你出的主意。」一個**歲左右穿著一套紅袖琉璃裙的少女蹲在一片寬大的芭蕉林深處沖著身邊紫袍小男孩說道。
這紅袖少女不是別人,正是我的親生姐姐,韓君芷,而蹲在旁邊的那個紫袍男孩自然就是日後洛陽人口中的惡少,我,韓君笑!
此時正值新年之季,京都上下都透著一股熱鬧勁,南來北往的江湖藝人走馬唱戲,尤其是每至晌午時分就連韓家這樣的深宅大院之中,我和韓君芷姐姐坐在北苑的鞦韆上都把內一聲聲小販的叫賣聲聽得真真的,尤其是總能聽見那勾人的一聲:「冰糖,葫蘆!冰糖葫蘆!。」
我前幾天聽見時神色愣愣的訊問坐在身邊的韓君芷:「姐,那冰糖葫蘆是什麼東西。」
韓君芷雙手扶著鞦韆後邊的丫鬟自覺地跟上緩慢的搖著,韓君芷先是吧唧吧唧了小嘴,然後回答「是一種外面的吃食,去年二哥當值回來給我買回來一串,是好多山楂穿在一起,串成一豎條外面裹著層糖衣,紅彤彤的,咬起來,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那。」
「我看得出來它應該很好吃。」我看了一眼姐姐,似乎明白了什麼,點了點小腦袋。
韓君芷白凈的小瓜子臉上寫滿了疑惑地神情:「你不是應該沒出過家門,怎麼還見過冰糖葫蘆,咱們府里的廚子可不會做,我問過的」
「嘿嘿,我是沒見過什麼冰糖葫蘆,不過姐姐你的口水都要流到我的靴子上了。」我坐在鞦韆用勁把自己盪得很高,然後大笑著指著自己鞋子。
不得不說,日後我這個洛陽第一紈絝無論是長大還是現在笑起來的時候都是好看的緊,不是因為我面容有多清秀帥氣,只是我每次笑的時候都能讓你感覺我是十分真誠,長大后的我說要弄死你,就絕不是只是廢了你而已。
「嘿,討打,你這小子不老實,連姐姐都逗,該打。」韓君芷示意讓丫環停下鞦韆假模假式的攥起小拳頭作勢便要打我。
我也「演了」起來,雙手急忙護住額頭,黑眼珠溜溜亂轉,高聲喝道:「誒……誒,姐,你從小便疼我這個弟弟,自然下不去手打我的,我說的對不對。」
韓君芷攤開拳頭伸出食指輕輕點在我的腦袋上「你個小滑頭,以前姐怎麼看不出來你這麼油腔滑調,女先生說,油腔滑調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你疼我,我知道,可我二哥卻不疼我,要不然冰糖葫蘆都只給你一個人買,卻從來沒給我買過任何東西。」我揉著額頭滿臉委屈的說道。
韓君芷聽言小臉一下子就紅了:「這個嘛其實,二哥那天一共買了倆串冰糖葫蘆,一串給我,另一串囑咐我給你送過去。可我一看這東西圓溜溜的實在好看,就沒忍住吃了其中一顆山楂,這一吃沒成想就順便把你那一串給吃了。」
「我就知道。」我翻了一個白眼給韓君芷,我實在了解自己這個姐姐。
韓君芷低下腦袋,大眼睛里泛著淚光低聲說道:「對不起哈,下次姐讓二哥買倆串捎回來,倆串都給你吃,姐不吃。」
「沒關係,誰吃不一樣,吃也就吃了,等我長大的在大些,爹能夠允許我出韓府了,我便要去買好多好多吃的給姐姐,然後我坐在鞦韆上看著姐吃東西,那樣即使餓肚子我也很開心那!」
我扭頭吩咐那群下人和丫鬟退下,左手溫柔的輕拍著韓君芷的背,又將右手的袖口遞在韓君芷的面前輕柔的為她擦拭臉上的淚痕。
韓君芷抬起哭花了的小臉正好看見我那張明明還很幼稚,卻努力做出很認真神色的臉龐,便笑了起來。「這樣才漂亮嘛。」我露出一個微笑說道,韓君芷看四下的無人突然蜻蜓點水般的親了我臉頰,然後偷摸小聲說道:「好弟弟,姐今日便帶你去外面!」
「真討厭,弄我一臉口水,爹不讓的,前幾日我問過的,說最近洛陽不太平。」我用袖子擦著被韓君芷的親過的地方,一臉嫌棄的說道。
「不怕,前幾日我路過芭蕉林的時候不小心把簪子丟了,於是便讓杏兒姐姐她們進芭蕉林里找,這一找正好讓我在林子後面的牆上有個破洞,爹爹最近應該忙著會客沒來得及派人修,我聽說今日是一位要去江南靜養的王爺來找咱們爹爹敘舊,那老龐管家也跟著陪著,這王爺下午便走,咱們現在便從那個洞口鑽出去。」韓君芷還沒等我說話便拉起我的手蹦蹦跳跳的走出北苑。
「行了,我要去和弟弟捉迷藏,你們都下去吧,回屋裡點起爐火,一會玩夠我和君笑便自行回去。」韓君芷沖著北苑門外幾位丫鬟僕人吩咐。
「是,小姐。」丫鬟聽到主子吩咐躬身退下。
這一路韓君芷牽著我的小手遇上崗哨便對人說我們倆要去芭蕉林里捉迷藏,那些侍衛怎麼敢壞了這韓家小姐和這不大的四少爺的雅興那,於是便有了這一開始倆人躲在芭蕉林的里一幕。
「姐,我冷得厲害,要不咱回吧,明天再想辦法溜出去。」我蹲著身子搓著使勁搓著小手說道。
韓君芷水靈靈的大眼睛翻了一個白眼,伸出玉脂般的試紙戳了一下我的小腦袋:「真笨,今天正好爹爹會客,那個惡狗般的老龐也在陪著,那幾個下人也讓咱們騙走了,明天客人走了,還哪有這麼好的機會,好弟弟,姐出去給你冰糖葫蘆吃。」
「喏給你。」韓君芷解下身後的披風遞給自己凍得小臉通紅的我,「系好了,其實弟弟你應該多出去看看,小男孩哪裡總能窩在家裡,每次都只有祭祖的時候才能坐在轎子里別下人抬出去,你什麼也沒見過。
「咱二哥,像你這般大小的時候已經連皇宮也去過,騎著小馬駒,威風著那,你現在卻連家門都沒踏出一步,也不知羞。」
我白了一眼韓君芷:「我才六歲,我便不信二哥像我這麼大的時候便能騎馬,還去過皇宮。」
韓君芷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你小點聲音說話,這是真的,聽我慢慢給你講,當時我和二哥還有比你小上倆歲,二哥有一日便問爹,皇宮裡跟咱們韓府比如何。」
「爹便反問二哥,怎麼你想上皇宮裡看,二哥點了點頭,爹便讓下人從馬棚牽出一頭不大的馬駒讓二哥騎上,便親自領他進皇宮見皇上,去了長時間,我記不清了,大概是要有一個時辰,爹回家便問二哥,你現在覺得如何,二哥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把自己關在了房間里一天。」
「爹只是吩咐下人三餐送飯,什麼話也沒說,那時候我便忍不住夜裡偷偷的去房間里找二哥,二哥正坐在窗戶旁邊抬著頭一動不動出神的看著星空,就像是魔怔了,好一會才發現我來了,二哥站起來什麼話也沒說,便一把緊緊抱住我嚎啕大哭起來,他說他害怕,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二哥哭,哭的撕心裂肺。」
「二哥一哭,我也忍不住了大哭起來,我記得很清楚二哥四歲的時候也跟你現在一樣什麼都不懂,也沒修鍊過任何玄氣,可自從那一天過後二哥便不要命一般,每日讀書讀兵法讀到深夜,換了倆三盞燭火才肯睡,然後無論風雨炎寒,每日清晨必定早起按時練功,前倆年我看二哥練功的時候,手上繭子都磨破出血了,然後還繼續拿起槍練習,就這樣堅持到現在我們才有了這個文采,謀略,玄氣都是洛陽青年才俊里拔尖的二哥,你快藏好,又有一隊侍衛過來了。」
韓君芷蹲在芭蕉葉后把身子藏好,然後用手指使勁在葉子上戳了倆個窟窿露出一雙大眼睛緊緊的盯著外面的侍衛,拉著我的手小心的挪著身子,輕聲的地給我講這些事。
「恩,要換做是我,我肯定堅持不下,姐,我看天氣陰的厲害,咱們還是回吧。」我望著滿天烏雲擔憂的說道。
「沒事,沒事,你放心,這就快到了,你難道就不想看看洛陽什麼樣子?」韓君芷小腳又輕挪了幾步反問道。
我聽見這句話一下子就不說話了,我實在是很想出去看看,所以只能學者韓君芷的樣子慢慢的抬著腳步動著身子不敢發出一點響動。
「諾你看那就是,我說的破洞了。」
我看了一眼牆根底下大概只有我半個身子大小的洞口嘆了口氣:「姐,我是小孩子沒錯,可那不是狗洞嗎?」
「這個勉強算是吧,我就問你想不想出去?」韓君芷雙手交叉嘟著小嘴「不想的話,咱們現在就能回去。」
「姐,你要是這麼說,這狗洞爬也就爬了。」我也顧上不那名貴的江南織造的錦衣臟不臟,整個人直接趴在地上手腳並用爬向洞口,:「哎呦呦,姐,你快踢我一腳,我腦袋好像卡住了,快點啊,不然一會我疼得大喊就要讓侍衛聽見了。」
「你啊你,怎麼這麼小歲數說話就一口小無賴氣,你忍著點。」說完鼓起粉腮,長憋了一大口氣,一腳踢在我因為卡住不停扭動的屁股上。
「哎呦!」我借著這股勁直接從洞口鑽了出去,一個狗吃屎滾在韓家以外洛陽城的土地上。
我拍拍屁股爬起身子雙眼看著完全陌生的地方一眨不眨,我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從待了六年的家裡出來了。
我使勁捏了自己的胳膊,很痛,痛的小臉面色扭曲,可卻能讓我相信這一切不再只是在夢裡才有,我終於過了韓家這一牆厚重的牆。
一牆之隔封住了少年最好的六年時光,我每次盪鞦韆都要盪的很高,不是因為我貪玩,只是我那時候天真的以為,只要盪得能夠高一點,再高一點就有機會親眼看一眼外面的世界。不多,一眼就足夠了!
六歲的我,第一次滾出韓家,卻滾進了夢裡的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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