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夢醒時分

「來來，這是對蝦，陽陽最喜歡的……」飯桌上，歡聲笑語，合意融融。

劉海陽微笑，笑眯眯得把爸爸放進她碗里那隻已經剝殼的對蝦，一口吃下。

「陽陽，這是魚丸子，」劉母用大湯匙舀了滿滿一勺魚丸，放進劉海陽的碗里，慈愛道：「你小時候最愛吃的，只要哥哥和你搶，你就哭鼻子……」

「嗚嗚，媽媽~~」劉海陽不好意思，低頭，戳著丸子，嘀咕，「乃不要說了，說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嗲嗲的聲音，只對母親的撒嬌。

「好好，媽媽不說了……你說這個孩子，都那麼大，還這樣……」

「媽~~」

「媽媽，我要吃魚丸……」突然，一個男童的聲音響起。

「爸爸，我還要吃蝦……」緊接著，一個女童的聲音響起。

劉海陽瞬間從父母的慈愛中驚醒，看飯桌上的那兩個長相相似的男孩和女孩。她眨眼，開口，「好可愛的寶寶~~」好像看到了曾經的哥哥和她自己。同時，她也為自己感到羞愧，竟然沒有注意到他們。

「可愛也不是你生的，看什麼看……」歐琳放下筷子，用勺子舀湯里的魚丸子，給兒子。

「媽媽，我也要……」手裡抓著一隻對蝦的女娃娃看到哥哥有滋有味得吃著，也要求。

歐琳再次動手，但是舀了半天後發現，湯里只有雞肉丸子。她抬頭，看對面劉海陽碗里的滿滿魚丸子，一種委屈感驟然升起……

「媽媽……」女娃娃見媽媽沒有把丸子放在自己碗里，有些不高興。她伸出手，抓歐琳的衣服，叫嚷，「媽媽~媽媽，桐桐也要魚丸子……」

「要個屁，小心噎死……」被女兒拉扯的歐琳驚醒，怒，爆粗口。劉海陽瞬加覺得喉嚨有些難受。

「歐琳~~」劉海濤發火，這個女人今天到底怎麼了？剛才陽陽來敲門，結果竟然那樣回答。現在又對孩子大吼……

「幹什麼？叫什麼？」歐琳直接一掌拍在餐桌上，站起身子，怒目對準劉海濤。

「你……」劉海濤也怒，他也想要站起身子，但是身邊的父親拉住了他，讓他冷靜。而劉海濤看著父親，又看了看擔心和不解的劉海陽，心慢慢平靜下來……*

「歐琳~~」劉母起身，走到歐琳身邊，安撫她，「坐下，吃飯，孩子們都在看呢~」

「我……」歐琳注意到在座之人的各色眼神，也看到了兩個孩子眼中閃爍著的害怕，深呼吸。但是當她的目光注意到劉海陽的雙眼時，本被怒火壓制的委屈浮現。

她感到眼睛酸澀。

「我又不是故意不認識她的……誰叫她自己當初沒有出現……」說完，她一把推開劉母，跑回了房間。

劉海陽眨眼，這個莫名其妙成為她大嫂的女人，到底在說什麼？為什麼她壓根就聽不懂呢？同時，她為自己的大哥娶的陌生人，感到奇怪。

劉海陽記得，她大哥在高中時代，就有一個女朋友。高考時，兩人填了相同的學校，然後在她出事前，都是甜甜蜜蜜得存在。而那位女朋友最喜歡乾的事情，就是把她和男朋友的照片，發到網上，讓人羨慕嫉妒來著……

當然，這年頭分分合合很多，哥哥和那位分手的可能性也很高。但是劉海陽知道哥哥劉海濤的秘密，她知道她哥哥找對象，是以某個女人為標準的。

因此，對於現在的這位沒有一絲一毫像那個女人的大嫂，她真心覺得有些陌生……

「陽陽？陽陽？」劉母見女兒心不在焉得吃著食物，有些擔心。

「啊？媽~」劉海陽回神，安撫一笑。

「陽陽，你大嫂只是……」

「啊，沒事~~」劉海陽笑意加深，她曖昧得瞅了哥哥一眼后，再次開口，「真的沒事~~」雖然有些奇怪，但是只要哥哥喜歡，就可以了……

上官紫旭走在小區的路上，她已經很久沒有走這條路了。

「咦？這不是住在別墅的大小姐嗎？」羅阿姨牽著她家小博美，看著由遠及近的顯眼女人，驚呼。

「啊？」上官紫旭抬頭，內心喊著：倒霉，竟然碰上她~

「厚厚，大小姐是來找海濤，不對，是陽陽的吧？？嘿嘿，她今天剛剛回來哦~~」羅阿姨一臉得意，似分享小秘密得湊近紫旭，但是那音量，至少方圓30米清晰可聞。

「呵……」紫旭乾笑。隨意擺了擺手，加速走人。

因此，她沒有注意到身後，因為羅阿姨的「小聲」，而瞬間聚合的人群……

「陽陽，總打擾紫旭不好，你今晚還是住家裡吧~~」飯後，劉母拉著劉海陽，坐在沙發上，親切交談。

「好……」劉海陽看著母親蒼老許多的臉，以及親切的笑容，直接把紫旭給拋棄了，當然，那位煮飯的秦阿姨，在她坐下來吃飯的時候，就已經被拋棄了……

「好個屁……」但是，沒等劉海陽的「好」字完結，猛得開啟的卧室門，以及突然出現的大嫂，打斷了她。

「家裡哪有空餘的房間！！」

剎那，劉父、劉母僵硬，臉上浮現尷尬的神情。

「峰峰和桐桐晚上和我們睡……」在廚房洗碗的劉海濤出聲——他家三室一廳一書房，他和歐琳一個房間，父母一個，雙胞胎一個剛剛好，現在也只能擠擠了~~

「不要……」歐琳和坐在小板凳上看動畫片的雙胞胎異口同聲。

「那峰峰、桐桐和我們……」劉父開口。

「絕對不要，爺爺要打呼嚕……」男娃娃，劉益峰吐槽。

「姑姑不來就好了……」女娃娃，劉益桐雙手托腮，低喃。不過她的話語，還是被離她最近的劉海陽聽到了。

劉海陽黑線，也剎那從與父母、哥哥的重逢中驚醒。她低頭，看著劉益桐眼中的陌生與純凈，那些從病房裡醒來，就一直存在，但被她用回家，以及回家后一切都正常的想法所壓制的不確定，驟然爆發……

家裡的電話號碼變了，家裡的地址變了，屬於她的東西全部消失了，就連她的房間也沒有了……

父母好似一夜之間變得蒼老，哥哥也莫名其妙就長大，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心愛的人，更有了自己的孩子……

「姑……」劉益桐注意到了劉海陽手背上的水滴，奇怪，湊近。

「叮咚叮咚……」也在這個時候，門鈴聲響起。

「這天到底什麼日子啊~~」歐琳看著沉默的眾人，心情不錯得走向大門。

「大嫂，我來吧~~」劉海陽猛得起身，飛快衝向大門，她想離開這裡。

「陽陽……」因為門鈴出廚房的劉海濤注意到了劉海陽的不對勁，伸手，但是沒有抓住。同時，門被開啟，另一聲「陽陽」聲傳來。

「陽陽~~」紫旭著急，「怎麼了？」

「沒事，紫旭……」劉海陽笑得難看，她背對著家人，狠狠擦了一把眼淚后，似自我安慰著開口，「真的沒事……」她只不過突然發現，她熟悉的世界，崩潰了而已；她只是想要找個地方，去重新哭一場而已。

「切~~這叫什麼？」紫旭低咒，然後狠狠瞪劉海陽身後的劉海濤，開口，「把門打開……」

「你……你憑什麼……」歐琳聽到了紫旭的聲音，瞬間推開因為看到紫旭而獃滯的某人，叉腰大吼。

「閉嘴，女人，」紫旭努力開防盜門，但發現無法后，再次瞪劉海濤，「開門，然後讓你女人閉嘴，不然我找人女幹了她……」

「你……」歐琳怒，但也只是原地跳腳，「你……」

「紫……不對，是上官小姐，這是我們劉家的私事，你一個外人……」劉海濤深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抱住自己的妹妹，拒絕。

「對於一個連自己想要什麼都無法做主的人，對於一個差點害死親生妹妹的人，對於一個放棄自己孩子的家庭，你覺得……」

「紫旭……」劉海陽猛地出聲，制止好友的話語。但是，由抱著她的哥哥的僵硬身體，她知道，那些事情的主角，就是她身後的家人，那個被放棄的人，就是她自己。

「開門……」紫旭撫了撫頭髮，轉移話題。

劉海濤沉默，哆嗦得摸出了口袋裡的鑰匙，開啟了門。但是他還是死死得抱著劉海陽，直至劉海陽用巧勁掙脫他的桎梏。

「哥哥，還有爸爸媽媽，以及大嫂……」劉海陽深呼吸，打開被開鎖的防盜門，開口，「我想冷靜一下……這段時間，我住在紫旭家，很近的……」

「……恩，好……」沉默了很久，劉家人才出聲。

「那麼關門……」劉海陽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邁出了防盜門，等身後傳來了大門關閉的聲音后，她關上。

「啪——」寂靜的樓道，幾乎凝結的空氣，紫旭撫摸著臉頰，不可置信得看著劉海陽，看著劉海陽那隻還停留在半空的手。

「你打我？」不敢置信的沙啞聲音，帶著連紫旭都沒有發覺的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