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學話習文

第五章 學話習文

原來外袍之下,竟是一身鶉衣百結的化子裝束,翻過他身子一看,背上附有七個小小的布袋。蕭遠山曾聽本國武士說過,丐幫中人的品位以背上所負布袋的多寡而分,少者一二,多者可達仈jiu,這人竟是丐幫的七袋長老,怪不得身居舵主之位。再揭開那全老二外衣察看,也是一般,只此人背上布袋只有五個。

蕭遠山仰天長嘯,心中又喜又悲。今ri頭一天出谷,竟就得知了仇人是誰,當真是老天眷顧了,咬牙想道:「哼,這個他媽的丐幫幫主,我若不將你全家老幼殺得一個不留,當真枉自為人!」當下給兩個死屍穿好外袍,將信放好。心知二丐趕路打尖,化子裝束多有不便,是以打扮成富商模樣,但幫規所限,裡面仍穿丐衣,以示不敢忘本。當下將二丐拖入死屍群中,讓人看來是和宋兵火併而亡的模樣。布置妥當,邁步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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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雁門關后,先到最近鎮上的酒樓中盜了兩壇美酒,在無人處喝了個痛快。尋思:「據聞丐幫的總舵是在河南洛陽,這便該往東南,去尋那丐幫幫主了。先得換套衣服,易容一下。雖然南朝的武林人士之中,只有我當ri饒了xing命的二人識得我相貌,但總歸還是改扮一下得好。」又是又到鎮上一家衣鋪之中,找了身漢人衣衫穿上,再用毛筆將臉上塗黑,滿臉扎髯也用刀子剃了,只契丹人髮式特異,難以挽成漢人髮髻,微一沉吟,索xing連頭髮也剃光了。對鏡一照,已變成了一個魁梧雄壯的漢人大漢,且頭頂光亮,臉上黝黑,不禁有些好笑,心知此時模樣,便妻子復生,一時也未必能認出自己。當下將剃下來的頭髮鬍鬚用原來的破衣包了,捲成一團,越牆而出。

來到郊外,生著了火,將破衣團投入火中,望著熊熊火光,心下頓感一陣輕鬆。此時天sè將明,他倚樹小憩片刻,又來到鎮上。走進一家飯店,用漢語道:「店伴,我要二十斤酒、三斤牛肉、十個饅頭。」

那店伴一怔,隨即現出十分怪異的神sè。蕭遠山只道他驚奇自己要這麼多酒,不禁一笑。他自小便愛酒,且酒量極宏,雖然昨晚剛喝了兩壇,這時卻忍不住又想喝了。見那店伴只向自己左瞧右瞧,卻不去取酒,哈哈大笑,突然瞪眼喝道:「你快上酒!說不定還得再來十斤!」那店伴一驚,趕忙上了酒,走開幾步,忽然回頭笑道:「客官,您仙鄉何處啊?瞧您不像本地人。」

蕭遠山眼睛一瞪,不怒自威。那店伴又是一驚,忙回過了頭,招呼別的客人去了。蕭遠山哈哈一笑,倒了碗酒一口喝乾,心想:「這店伴多事的緊。」夾了塊牛肉吃了。突然心中一動,心道:「啊呦,不好!我一口契丹音調的漢話,在中原如何行走?這店伴所以奇怪,又問我是哪裡人,自是因此緣故了。嗯,我東行路上,少說多聽,留心學漢人說話便了。」雖有了主意,但心下總有些不安,飯也不大有心情吃了,只喝乾了二十斤酒,會鈔出店,只聽得那店伴在身後小聲嘀咕:「我幹了十幾年這行當,南音北調的客人見得多了,可還沒聽過這等口音,奇怪奇怪……」

蕭遠山來到街上,但見人來人往,吆喝叫賣之聲不絕於耳。山西話甚易聽懂,可是要學其腔調,自非片刻間所能。他沉吟片刻,打定主意:「報仇之事何等重大?可不能急於求成,因小失大。我便再熬得一兩個月,又有何妨?」當下出得鎮來,來到鄉間的一家農戶門前。他將衣服撕得稀爛,再塗滿爛泥,又將左眼眶一拳打腫,然後敲門拜會。

那戶人家中只一對老年夫妻,兒子和兒媳在外經商,老兩口靠打柴為生。蕭遠山自稱是本地人氏,幼小時全家被遼兵所殺,自己被擄至北邊為奴,ri前拚命逃將回來,無以為生,更連家鄉話也不會說了,想暫時借寄一段時間,再謀生計。那對老夫婦甚是好心,當下答允,還殺雞設酒的款待。自此蕭遠山每ri跟隨那老漢上山打柴,更跟著二老學說漢話。難得是那老漢年輕時還讀過幾年書,蕭遠山便又刻苦學習漢文。他武學上天賦極高,文字上卻資質平平,學來甚感艱難,但為了報仇,便也不覺其苦。他打柴所得,一分不留,酒資也不要,只每ri吃飽了飯,出力幹活。

相處ri久,老兩口見蕭遠山忠厚踏實,力氣更似永遠使不完似的,往往一個人干六七個人的活,不由得對他好生看重,更拿他當親生兒子般看待。原來二老的兒子兒媳雖說是在外經商,其實是因邊地不平,出外另謀家園去的,只因二老留戀故鄉,不願離去,這才在這邊關之地苦度清寒。兩位老人的兒子兒媳常年不歸,自不免老年寂寞,更常自為兒媳擔憂牽挂。這些ri子蕭遠山與之共居,二老便頗覺天倫之樂。蕭遠山父母早亡,也不免甚有溫馨之感。只是常常想:「兩位老人雖常年見不到兒子,但還可兒子擔憂牽挂,我的兒子卻幼年夭折,便想為他擔憂牽挂也不可得了。」心酸之餘,不由得便是一陣憤恨。

如此一月有餘,蕭遠山每ri用心學話,一口山西鄉談已說得頗為流利,只是漢文艱深,造詣自尚極淺,但常用的漢字卻也識得差不多了。他報仇之念再難抑制,便於一天夜裡,悄然而去。他將身上的十幾輛銀子取出來放在桌上,盡數留給了二位善良的老人,那是他自姚全二丐處得來的。這些銀子,他來的第一天便要送給兩位老人,說這是從契丹人哪裡偷來的。但二老說什麼也不要,後來更說要他自己存起來,留著娶媳兒婦用。然而自己心裡很清楚,什麼家室天倫、留名青史,那都已成為過往雲煙,剩下的只是刻骨的仇恨、報仇的心,和不可磨滅的意志……自己就要走了,希望兩位老人家過得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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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遠山邁開大步,先來到雁門關南三十里的代州城,乘著黑夜,潛入府衙的公庫盜了幾百兩銀子出來,然後買衣改扮。此時他頭髮已有一寸多長,不便挽髻,於是仍剃光了頭,再將臉孔塗黑。其時已是十一月末,天氣嚴寒,他購置棉鞋棉帽,穿戴了徑向南行。

是時大宋撫有中土,於元豐年間之後,分天下為二十三路。以大梁為都,稱東京開封府,洛陽為西京河南府,宋州為南京,大名府為běijing,是為四京。蕭遠山因受遼帝及太后寵信,平ri多與聞軍國大事,是以頗知宋朝形勢。代州屬河東路,由此斜向東南,便入京西路河南境內。二路相鄰,路程並不甚遠,蕭遠山二十餘ri后便入了河南地界。

這一路之上,他每至一處市鎮,便到酒樓中痛飲一番,既消妻兒失喪之痛,亦是奮於報仇在望之期。他知對頭武功和自己相差甚遠,雖丐幫人多勢眾,幫中又高手如雲,但己暗敵明,報仇並不為難。只有時心下隱隱想到:報了仇又幹什麼去呢?妻兒既喪,自己活著又為了什麼?是以一路上只緩緩而行,既不買馬來乘,亦不放足疾奔。再者曾聽那姚清風說過,他們幫主前去少林寺赴援,卻不知何時方歸,最好是等其歸幫后,徑赴其洛陽總舵,直取其首級。

這一ri午間到了汝州,離洛陽已不在遠。進得城來,但見大街上頗多配刀掛劍的江湖豪客,尋思:「中州武林之地,南來北往的武林人士甚多,丐幫為中原第一大幫,此地又距其總舵不遠,只怕多與這些人相識。倒須小心在意,不可露了痕迹。」當下要尋家酒樓,打尖吃飯。

哪知尋了幾條街,大大小小的酒樓竟都爆滿,瞧那些客人,十有仈jiu都是江湖人士。好容易尋了家小店進去,卻是有飯無酒,也只好將就一頓了。他坐了下來,要了兩碗肉面,一斤麵餅。豈知飯剛上來,又湧進十幾名客人,登時將店中擠得滿滿的。最後進來的二人見別桌已無空座,其中一個瘦小漢子便向蕭遠山道:「這位朋友,咱們擠一擠。」也不等蕭遠山應答,便和另一人坐了下來。蕭遠山並不理會,自顧自吃飯,尋思:「這汝州城武林人物雲集,當是有何事端發生。瞧這一行十幾人個個都是練家子模樣,又一身灰塵,顯是急行趕路來的,卻不知發生了何事?」正尋思間,只聽得鄰桌一個高大漢子叫道:「夥計,夥計,上酒上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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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龍之遠山孤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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