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日常
那一天清早,在被忽然弄醒之前,施靜本來正在做夢。
這其實是件很稀罕的事兒,因為她已經很久都沒有做過夢了。
事實上,自從施小白來了之後,她一向都有些淺眠,很少能夠酣睡。然而那一天,她卻少有地深深沉入了夢鄉,甚至在夢中憶起了久違的從前,在那個遙遠的溫暖而潮濕的城市裡,自己一個人孤獨而自由地生活著的時光。
繁華的都市、林立的高樓、車水馬龍的街道、五光十色的霓虹、現代化的電器、信息爆炸的網路……
還有各種各樣的美食和娛樂。
真是極度糜爛又絕對完美的生活啊。
半夢半醒中,她彷彿又回到了那裡。好像正是深夜時分,在城中心的ktv包間里,她攬著閨蜜的肩膀,一面跟那聲音酷似菲姐的小妮子大聲k歌一面灌下一大口紅酒加可樂,然後在周圍朋友們善意的鬨笑和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里把手伸向桌子上的那盒披薩。
是海鮮至尊的呢,她最喜歡的口味兒了。
可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披薩的時候,她卻忽然感覺到胸口一沉,似乎是有個看不見的重物猛然砸到了她的身上一般。
這一下子的攻擊力相當夠勁兒,施靜只覺得胸悶氣短,眼前一陣陣發黑,腦子瞬間空白,還沒有怎麼從睡夢中恢復清醒就幾乎又當場暈了過去。幸而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耳邊傳來一陣略顯稚嫩的笑聲。
下意識地睜開眼睛,面前是一張放大了的包子臉,白白胖胖的臉上有兩坨可疑的紅暈,小小的紅艷艷的嘴唇上,好像還正在往下滴著口水……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對於上一秒還在大都市裡醉生夢死的施靜來說,這一幕都略有些驚悚了,所以她很自然地維持著半石化的狀態,一動都沒有動。
似乎不滿於她略顯遲鈍的反應,包子臉的主人氣鼓鼓地揮舞了一下手臂,然後搖晃著繼續往她身上爬,目標是……她的頭?
拜託那個部位就算是你也根本爬不上去好吧?
大清早的這不是找摔么?
心念才轉,預言便已成真。
施靜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伸出手去,正好接住了剛剛好從她身上滑落下去的孩子。
然後,她終於在這個瞬間完全恢復了清醒。
是了,閨蜜和ktv什麼的,是沒有的了,紅酒和可樂也不要想了。
作為一名芳齡十八歲的古代未婚媽媽,美好的早晨開始於兒子的屁、股神功和口水**神馬的才是正確的打開方式啊擦。
只是可惜了那塊披薩了,才剛剛出鍋的啊。
就算吃一口也好啊啊啊!!!
大約是作為一名前吃貨的怨念太深,她竟然不知不覺間把這兩句話念出了聲。
然後……
「屁……殺?屁啥?姆媽,什麼是屁啥?」
不出所料地再一次被童音打斷白日夢,施靜默默地將手裡的娃放下,「小白啊,那不是屁啥,是披薩。披薩呢,披薩就是現……咳咳,呃,是媽老家的一種好吃的……等一下,小白!媽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能吃手指頭啊啊啊……快拿出來……」
「呵呵哈……屁啥,屁啥!我要吃屁啥!」
「施小白!你別亂動,臉還沒洗完呢,往哪兒跑呢?你給我站住!!」
……
於是這個早晨依然在母子倆如此這般的日常里雞飛狗跳地度過了。
由於在早晨的清潔和餵食工作中同總是不知道為什麼就忽然變得異常興奮起來的施小白鬥智斗勇、耗費了太多心力,筋疲力盡的施靜,到了晌午才有機會靠著床榻稍微喘口氣。
因為實在是太累,她本來只想稍作休息,卻幾乎是立刻癱倒在了床上。
沒成想,才這一眨眼的功夫,那熊孩子就又跑了出去。
真是不讓人省心啊,這是連口氣兒都不讓喘的節奏么?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施靜還是嘆息著慢慢爬起身來,隔著打開的木窗密切注視著兒子的動向,準備一有什麼異常就立刻衝出去救場。
最近施小白年歲漸長,已經學會了小跑,活動範圍大大增加,讓施靜更加地手忙腳亂。天知道她上輩子混到快三十了還是個剩女,過慣了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的生活,男朋友都不耐煩應付一個,更不要說怎麼去照顧一個小奶娃娃了。
你說,一個還不到兩歲的娃,精力怎麼就這麼旺盛呢?
真是不知道自己現在用的這身體以前都吃過些啥,看來給這孩子的底子打的倒還真是不錯。
想到這個,施靜不由得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體。
即使以再挑剔的目光看,這身材也是相當完美的了,骨架勻稱,沒有一絲贅肉不說,關節也又纖巧又靈活,跟一個十幾歲的少女沒有任何不同。
最讓人驚嘆的是,那皮膚的觸感,就好像從小一直泡過牛奶浴似的,真得應了沐浴露廣告最常用的那句「如絲綢一般光滑」。
意識到自己又朝著自戀的變態阿姨方向進化了一步,施靜默默嘆了口氣,放下了不知不覺開始自摸脖子和臉的手指……到底是年歲輕,即便是已經當了媽了,這身材還是保持的那麼好。
所以說,這姑娘以前吃的那些好東西感情都補到了小白那熊孩子身上去了吧?
但是想到她剛穿來那會兒的遭遇,她又默默否認了這個想法。
正常人家的孕婦應該不會被埋到那麼偏僻的地方吧?
若是個因為未婚先孕有傷風化的,又不會給埋了,多半是要浸豬籠的,所以說,她這身體的真實身份,還真是個迷啊。
可惜當時她已經被嚇破了膽子,根本沒有敢回頭看看自己千辛萬苦爬出來的墳墓旁邊,立著的已經只剩下一半了的墓碑上到底寫著什麼名字。
對不起了這位無名氏妹紙,這回的穿越方式太驚悚,姐真的被嚇到了。
不過你看,你的娃姐也幫你生了,還好好地給你養著;你的身體姐也沒瞎折騰,也好好地用著呢,所以說你在底下就好好地安息吧。雖然不知道為啥在家好好睡著覺醒來就上了你的身,但是這真的不管姐的啥事兒啊。初一十五清明節氣,姐有空會記得給你燒紙的,拜託你保佑著咱兒子和姐姐我一輩子平安順遂,千萬別再玩兒雨夜被人活埋那種戲碼了啊。
每當想到這個,施靜的心情就有些低落,不知道是為了自己這身體原主人的杯具遭遇而難過,還是為了大約再也回不去現世了而悲哀。
這一天她的感覺尤其不好,果然是葯不能停么?
她兀自在那裡想著這些有的沒有的,思緒飄的竟然有些遠了,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直到門外傳來砰的一聲,她才驀然驚醒,這才發現她那寶貝兒子施小白竟然已經不在木窗外了。
她心中大急,一骨碌滾下了床,正準備衝出去查看,卻忽然聽得門外一個低沉而蒼老的女聲緩緩道:
「孩子,你怎麼了,摔疼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