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二七 故人
楚留香微微一愣,卻也還是溫和地提議先下山,邊走邊說。
施靜此時方才覺得這地方又冷又陰森,竟沒有勇氣再低頭看無花一眼,便點頭同意了楚留香的提議。
因為之前的事情,兩人的情緒都不太高,加上聊的也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兒,所以,一路上的氣氛很是低沉。
但無論怎樣,楚留香的思維仍然很清晰,下了山,進到城中的時候,這件事情的始末他便也同她交待得清清楚楚了。
施靜聽著他所說的無花和南宮靈做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不禁唏噓。然則她對無花在此事上的布局之巧妙、心思之狠毒更是覺得不寒而慄——到底是什麼人能夠做出殺害自己親兄弟的事情來?
真非人類也。
然而想到南宮靈,施靜倒也不好再隱瞞什麼,便也順口同楚留香說了,那南宮靈還沒有死,只不過雖然沒有死,但是也跟死了差不多了。
楚留香大感詫異,聽說是她救的之後,沉吟半響,似有所悟,卻倒也沒有多說什麼。
待到入了莆田城中,夜色早已經很深,於是兩人便選了一家客棧各自住下,次日起來,互相打了個招呼,便就分道揚鑣。
楚留香自言要去處理昨晚莆田少林寺後山的事——無花的屍首昨日只被他安放在附近石洞中,還是要跟寺中做個交代的,另外,他三日後本就約了人在城中的林家花園見面。
施靜卻是已經打定了主意,先回濟南,看丐幫和硃砂門打探消息的情況,也不知道小白可有下落。
楚留香也寬慰了她幾句,說他今日便傳信回去,請他家的幾位姑娘幫助追查,待他此間事了之後,便回魯東紅石崖與那幾位匯合,一道兒幫忙,若有什麼線索,定會及時通知她。
於是兩人約定了聯絡方法和暗號,然後便開始各自奔忙。
施靜仍騎著她來時那匹駿馬,十餘日後,又返回了濟南城。
丐幫和硃砂門都得了信兒,大家齊聚一處,交流情報。
按說這兩大門派合力尋找一個孩子,應該不會一無所獲的,然而結果,卻仍然是不太盡如人意。
小白就好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了。
丐幫的幾位長老和冷秋魂都有些尷尬,然而施靜卻是十分平靜,不但如此,她居然還能客套地道謝。
然則她越是如此,那兩撥人越是難受,很快兩邊的臨時負責人就都表態說不會放棄追查,一定要幫助她找到兒子的下落云云……施靜照舊禮貌道謝,然後又去看了一圈兒南宮靈,那孩子自然照舊還是半死不活的模樣,她嘆了口氣,朝著又隱隱燃起希望的丐幫長老們搖了搖頭,才告辭回了她上次住過的小院。
雖然沒有做什麼要事,但時間仍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又是暮色時分。
施靜緩緩地走著,路上碰到丐幫弟子,也不免打上幾個招呼。她表現得一直都很平靜,直到走進那個小小的院子,待到四周空無一人之後,她才終於長長嘆了口氣,只覺得不知道什麼時候眼眶已經微酸:她早已隱約猜到小白的失蹤與她們真正的身世有關,這也必然牽涉一個極大的秘密。剛才冷秋魂也已經私下將她要的情報都交給了她,可惜看了那麼多東西之後,她卻仍是毫無頭緒。
雖然武功似乎每日都在精進,但是,若是不知道她對抗的是誰?便是有再高的武功又有何用?
帶著這樣的心情,她推開了房門,然而還沒等踏進屋子,她便發覺情況有些不對。
屋內似乎有一股異樣的氣息,就好像裡面已經有人在等著她了一樣。
只不過,這種等待並沒有讓她產生任何的欣喜,相反的,這種感覺讓她十分不舒服,甚至,讓她有些恐懼。
她條件反射般地後退了數步,還沒站穩,就聽得裡面傳出一聲冷笑,然後一個異常優美但也異常冷漠的語聲緩緩道:「許久未見,小靜你便是如此待客的么?」
伴著此語,一個身著雪白色輕紗長袍的女子款款從屋內走出,暮色之中,她的臉帶著一種讓人窒息的美,彷彿根本就不是凡人,而是天宮仙子御風而來。
她的人清冷如月,目光卻鋒利如刀。她緊緊地盯住施靜,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帶著一種似乎要刺入她的心底一般的咄咄逼人。
施靜微微愣怔了片刻,遲疑著開了口:「這位姑娘,咱們以前,認識么?」
那女子聽了她此言,倒似頗覺意外,略略停頓了片刻,忽然大笑起來:「好,好,她為你吃盡了苦頭,你倒果然是忘了個乾乾淨淨。」
這笑聲頗為凄厲刺耳,透著一股子絕望和瘋狂,讓人有些不寒而慄。
見她如此反應,施靜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方待問時,忽然覺得面前一花,卻是那女子搶身攻了過來。
施靜一時情急,迅速往後退開,居然還真躲開了她這一擊。那女子冷冷一笑,素手一揮,招式又變,施靜左躲右閃,憑著自己無奈之下的臨場應變,居然每一次都能堪堪避開,那女子愈發驚怒,攻勢更急,施靜漸漸地有些左支右絀,然則偏偏到了緊急關頭,總是能險險避過。
由於三年來從未與人正兒八經地交過手,她的功力雖然深厚,雖然有著足以壓制這女子的實力,但對敵經驗卻終究不足,故而也占不到上風。
正斗得激烈之時,院外忽然傳來輕微而雜亂的腳步聲,想來是她院中動靜太大,驚動了丐幫巡邏弟子,正在趕過來查看此處的狀況了。
那白衣女子耳力想來也是上佳,面色立時微微一沉,然後忽然旋身一轉,如同陀螺一般退出了戰圈兒。施靜本來只是被動應戰,此刻自然也就停了手,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卻見那女子狠狠瞪視了她一眼,忽然道:「聽說你在找你兒子?」
施靜心中一震,下意識地答道:「正是,然則……」
白衣女子冷笑道:「有母若你,也算那孩子倒霉了。」
施靜雖然已經為小白的失蹤自責了無數次,但被這素不相識的女人莫名其妙地鬧了這一場,卻也覺得這話有點兒不中聽了。她當即也沉下臉,冷聲道:「這個似乎不關閣下的事。」
白衣女子冷笑道:「未料到你我也有如此說話的一日,也罷,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我便指點你一二。」
她頓了頓,看著施靜立刻燃起希翼的眼睛,卻又禁不住冷笑道:「若真想尋回兒子,便去找石觀音罷。只是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膽子。」
「石觀音」卻又是誰?
施靜正想細問兩句,那白衣女子卻頭也不回地飛過矮牆,翩然離去。臨走時深深看了她一眼,神色複雜,卻仍是未在多說一言。
雖然不明白前因後果,也不知道這女子的真實身份,她說的話也完全不知道真假,然而施靜卻仍是不想放過任何一點線索,隨意打發了那伙兒總是慢了半拍,又一次完全撲了個空的丐幫眾人之後,她轉身出了門,直奔硃砂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