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五七 生天
施靜還來不及掙扎反抗,已經看見方才的石壁上所有雕著蓮花圖的地方竟忽然全部凹陷了進去,大量的水從中噴涌而出,轟然作響,洶湧澎湃,頃刻間便灌滿了半個石室。
若不是無花眼疾手快,她和小白免不了就被淹沒在水下,喝個滾瓜肚兒圓了。
看著那洶湧瘋漲的水位線,施靜只覺得一陣后怕,然而小白卻是笑嘻嘻地,一手抱著無花的脖子,一手揮舞著那根銀白色的鎖鏈,興奮地朝著施靜道:「娘親,你看啊,這就是水源啊,小白能不能幹啊?」
施靜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忽如其來的大水竟然是小白的傑作。看來,是方才她和無花打鬥的時候,一時沒留心看著這寶貝,居然被他觸動了那石壁上的神馬機關……
所以說,小白啊,幾個月不見,你到底在石觀音這裡學會了神馬東西?
這麼兇猛的機關,也是可以隨便亂碰的么?簡直……
唉,說啥好呢?
注意到她這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無花啞然失笑道:「咱們小白的資質確是極好的,這處機關,連我都不知道,不過只是偶爾聽母親說過而已。」
不知道為何,提到石觀音的時候,他總是自然而然地露出那種仿若被丟棄的小型犬只一般的表情……不行了,絕對不能心軟啊,她可真的不是來安慰這種冤家對頭的情緒來的。
不過,現在她和小白母子兩人都在人家的懷裡,剛剛靠著人家擺脫被水淹的命運,倒也不好使臉色、發脾氣——說起來,好像她也能來這招啊,雖然晚了點兒,但是果斷還是不要依靠這個男人了。想想他過去辦的那些事兒,怎麼想怎麼不靠譜,要是他靠得住,母豬都會上樹了。
一定是有什麼陰謀吧?
要不,就是在有神馬陰謀的路上。
想到這裡,施靜只覺得攬著自己那一隻手臂好似生滿了荊棘一般,讓她一分鐘都呆不下去了,她當即沉聲道:「夠了,放開我罷。」
無花微微一笑,柔聲道:「夫人切莫客氣,能夠為夫人和小白效一分力,也是無花的榮幸。」
他又做出那麼一副含情脈脈的模樣,可惜現在整個人鼻青臉腫,縱然風度再好,又怎趕得上昔日風采之十一。
不過,知道了兩人的過去之後,施靜覺得,即便他現在仍是過去那張傾倒眾生的臉,她也有自信重新把他揍成這個樣子。
皮囊再美好,若是心已經黑透了,又有何用?
至少,她施靜不需要。
看著他仍然堅持用他的「魅力」攻勢,施靜心中反感更甚,真是一秒種都不想再碰著他了,當即冷笑了一聲,說了句「不必了」,便徑直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也不顧腳底下就是張牙舞爪、咆哮奔涌的洪水,只奮力那麼一掙,就脫離了他的懷抱。
未料她這一下用力過猛,居然將無花正在施展輕功往上攀爬的身體平衡給打破了。
眼看著他抱著小白就要跌進水裡去,施靜果斷足尖輕點,施展出「倒掛金鐘」的功夫,朝著小白伸出手去,一面已經大聲朝著兒子喊了句:「小白!快抓住娘親的手。」
誰料小白見了這麼個陣勢,居然一點兒害怕的意思都沒有,愈發興高采烈了起來,看他那個樣子,估計還以為是施靜在和他做遊戲呢。
眼看著他就要和無花一起掉進那已經瘋狂上漲到了深不見底了的洪水中去,施靜幾乎要撲下去跟他一起了,卻忽然見他慢悠悠地甩開了手上的那根銀白色的細索,纏上了施靜的胳膊,一面纏還一面歡快地笑道:「娘親,接住啦。小白抓到你啦……」
施靜趕緊抓住那根細細的繩索,反手纏了兩圈兒,這才發現,小白居然還死死抱著無花的脖子……
不是吧?都這個時候了小白你居然還跟這人渣玩兒父子情深?
所以說,你們都底是給我們小白洗了幾回腦子啊?
無花你催眠這麼厲害,你媽石觀音知道么?
然則,如此情勢之下,就算施靜再吐一百句槽也沒有用。小白仍然抱著他心愛的爸爸,一起跟他最親愛的媽媽做遊戲……戲……戲……
這熊孩子,真想一口老血噴他一臉啊!
可惜,她又捨不得……
沒辦法了,只有兩個一起救了。
施靜閉上眼睛,默默地給自己點了根蠟燭,然後運起十成的「常春訣」,把自己變成一隻壁虎,貼在了牆壁之上,同時,緊緊拉著那根銀白色的細索,一圈兒一圈兒地,使勁兒把底下的人往上拉。
等到施靜下死力把那一大一小兩個人拖著卡在石壁頂上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胳膊都要斷掉了。
尼瑪,這無花明明看著挺瘦的,怎麼拉起來竟然是這麼重的啊?
而且這一臉幸福的表情是啥?
求不要露出這種狗狗一樣的表情,狗狗也是有尊嚴的好伐!!不要一個兩個都是這麼賣萌的臉行不行?
施靜看著那一大一小兩張臉上幾乎一模一樣的表情,瞬間覺得胃都痛了。
所謂的「原來真有父子神同步啊」這種狗血的畫面啥的,真心夠了。
再看著那兩位一副玩兒得很開心、其樂融融的模樣……其實這畫面真的有點兒亮瞎了的樣子啥的,這種事她會隨便承認么?
所以說她這麼累死累活的到底是為了神馬?
早知道……剛剛就忍忍了。
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啊。
似乎是注意到了施靜越來越陰鬱的臉色,無花終於從傻笑中回過神來,迅速伸出手來抓住了施靜的手臂,整個人都貼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勁兒挺大,抱得也死緊,施靜冷不丁差點兒被這麼一弄,差點一口氣兒沒喘上來,被憋了個夠嗆。她下意識地一腳踹了過去,那邊兒吃痛了才略微抱鬆了一點兒,總算讓她把這一口氣兒給接上了。
她正想著要不要在給補上一腳,卻忽然聽得無花悶聲道:「夫人,你踹我不要緊,可擔心咱家兒子啊!他現在正在我頭上呢。」
到了這個時候,施靜才發現,她剛剛明明已經接到手裡的小白,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又騎在了無花的頭頂上,正伸著手夠不遠處的一個小洞的邊兒呢。
看到施靜注意他,小白白凈粉潤的小臉兒上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娘親你看,我找到那天我掉下來的洞啦,爹爹咱們仨可以一塊兒出去了。娘親,娘親你快來看看啊,你看小白能幹不?」
看著那個只有半尺余方圓的小洞,雖然知道小白那身材大約是沒有神馬問題的,但施靜十分懷疑一個成年人怎麼出的去。
至於為啥還要帶著無花這種問題,她已經懶得問了。
父子情深啥的,提起來就是一臉血啊。
然則不管怎麼樣,看著兒子的笑臉,施靜終究還是不忍心打擊他,只得點著頭,微笑道:「能幹,當然能幹了!我家小白是最能幹的。」
小白高興地笑了,然後一個挺身從那個小洞鑽了出去,稚嫩的童音從頭頂石壁上傳來,滿是興奮和激動:「娘親,小白上來了,上面沒有水,你和爹爹也快上來吧。」
他一面說,一面又從那個小洞把臉伸進來,沖著施靜甜甜地笑。
施靜卻有些想哭了。
兒子,你是在耍老娘么?
那麼小的洞,要怎麼鑽啊。
無花卻似乎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不知道是怕小白不在他身上之後施靜又會對他下黑手,還是底下越長越高,馬上就要到頂了的水位給他帶來的壓力。總之小白的話音方落,他便立刻翻身離開了施靜的身體,也學著她一般壁虎似得貼在壁頂,朝著那個小小的洞口爬去。
施靜對此不置可否,想著他大約總是要去試試看的,一會兒碰壁了就知道行不通了。
因著她對從那個小洞逃生不抱什麼希望,便並未對那邊投入什麼注意力,而是抓緊時間查看這巨大石室的四周,看看有神馬其他的逃生路徑沒有。
可惜,那水漲得十分快,而且有越來越快的趨勢。想是此前水流還通過他們進來的入口朝著地下密道的其他地方涌去,所以上漲的速度還不算太快,過了那個臨界值之後,居然愈發瘋狂地上漲起來,想來是其他的地方都已經飽和了,所以,水位就都集中在這個石室中,尋找更高的出口、更大的空間了。
如此情形之下,就算是想要找其他的逃生出口,也已經來不及了。就在這個時候,施靜卻忽然聽見了無花的聲音,居然也是從頭頂上傳來的了。
她抬頭一看,果然見到無花的臉從那小小的洞口邊露了出來,朝著她焦急地道:「夫人,快過來,那水馬上便要淹沒這石室了。」
他話音未落,施靜已經感覺到了底下撲面而來的水氣,低頭一看,幾乎嚇昏過去。原來,就在這一眨眼間,水位又往上竄了不少,竟然離著她不足半尺高了。
小洞近在咫尺,然則那不足半尺的直徑,除了小白那樣的幼兒,要她一個身材正常的成人怎麼鑽的出去?
對了,無花的直徑好像比她還粗,他是怎麼鑽出去的呢?
施靜正在疑惑,卻見無花忽地俯□來,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幾個字。
正是伊賀忍術「縮骨術」的口訣。
尼瑪,所以這是限時習得技能、否則就玩完的節奏么?
施靜忍住想要一頭碰死的衝動,認真默誦起那幾句古怪的口訣來。
死亡的威脅面前,她爆發出了空前的潛力,居然讓她在被完全淹沒前這瞬息之間,掌握了這詭譎的「縮骨術」。
她成功鑽出小洞的瞬間,無花立刻用一塊大石死死蓋住了洞口,然後便一手抱著小白,一手拉著她繼續狂奔。
原因無他,傻子都知道,那大水不會滿足於那一間小小的石室的,一定會衝出來,奔向幸福的新世界的!!
這個杯具的事實,讓施靜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了。
果然,她一念未了,巨大的水壓在眨眼間便頂開了那塊巨石,水浪咆哮著從小小的洞口湧上來,如同有生命一般朝著他們三人追來。
施靜顧不得再管其他,由得無花拉著她的手,一起沒命地跑啊跑啊,不知道跑了多久,總算看見了一道天光。
她心中一陣欣喜,正想著加一把勁兒衝出去,卻忽然聽見無花低呼了一聲,然後,便見到一道奪目的劍光挾著雷霆之勢朝著他們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