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幽幽洞栽(上)
尊風正在「欣賞」這先賢們的墨寶,就聽見洞外有人興高采烈的唱道:「落花追思澗水愁,天涯何處無情,亂雲休少年不是浮一生以為英雄只能愛美酒
凋零紅顏談紅袖
錯過青春望斷樓
浮生過山河在手
淺笑尋眾生皆白頭仰首浮沉紛亂憂莫將少年比春秋
江湖喜江湖愁望穿秋水只見月如鉤
莫笑人世殘酷
你走我輸枉費寬恕
何處天涯話滿足?
擲杯邀月妄買醉
醉不知醒失去處
對月攬空眉間愁
影且罷休夜更難眠風華美景曇花現繁華富貴也是愁笑看古今柔絲淺
故人已不在水自流!」歌聲悠揚,說不出的江湖氣息,充滿了無奈,同樣又有欣喜。
於是乎,尊風走到洞口,只見一邋遢道士正一屁股坐在洞口內的那青石碑上,身材矮小如冬瓜,鶴髮童顏,布衣草靴手裡還拎著一根稻草,左手在身上撓來撓去,一雙大腳耷拉著又臟又破的草鞋在半空里不停晃蕩,好不愜意。
「你是……」尊風首先問道,靈宗的每個地界,都透露出不尋常,只是這【獄】中,應該不會有什麼人的啊。
「小傢伙是什麼輩分的?」那邋遢道士不回答,反問道,手中的稻草,也被含在口中。目光打量著尊風,尊風總覺得身後寒寒的,特別的不舒服。但是得見這老頭子衣冠不整,也沒起什麼疑問。
尊風見這人毫無規矩,也一屁股坐在那人的旁邊,笑眯眯的從芥子中拿了瓶酒,先是喝了兩口,用衣袖擦了擦嘴,然後咂了咂嘴,說道,「你這道人好事無力啊,本少爺先問你的啊!」
那邋遢道士很是吃驚,在他印象中,靈宗的人很是受規矩的啊,怎麼會這般?但是表面上還是無所謂的說著,「小子,讓你說你就說,別那麼多廢話,小子老頭子我把你丟下山崖!」
說到這時,尊風哈哈大笑起來,他或許有害怕的,也怕別人威脅自己,但是用武力來威脅自己,尊風毫不在意,「那你就扔啊,用點勁,不然小爺我把你扔下去啊!」
「……」邋遢道人無語相對,他不明白這小傢伙怎麼能這般對自己!但是自己的面子還是很重要的,二話不說,提手抓住尊風的衣袖,提氣運功,可是尊風還是那般笑盈盈的坐在他身邊,道士很是詫異,這小子到底是什麼怪物啊?
「哈哈——「尊風很是猖狂的笑著,他能看見這老小子的修為,比自己的師尊還要高出許多,可是對於自己,根本沒有什麼用處。「老頭子,本小爺來了啊!」話音剛落,閃電般的出手速度,將那老頭舉起來了。邋遢道人在他手上大喊大叫,尊風心中很是得意,誰讓自己修為高超呢?
「放本座下來,快點放本座下來!」
「不是你要將本少爺扔下去的么?怎麼了?哈哈——」尊風囂張,絕對的囂張道。
「老頭子我吃癟了!」邋遢道人還是服軟了,但是尊風心中很是有疑問,無論怎樣,只要還有點修為,掉到那萬丈深谷中,還是能飛上來的啊,這……而且還無視這個陣法結界,這小老頭是什麼人啊?
「那你告訴小爺我你究竟是什麼人?」尊風將那老小子放了下來,那老頭子苦笑了下,心中不禁感慨下這小子的修為真的很高絕。
「你能不能給我先喝口酒啊?」
「為什麼?」尊風很想揍這傢伙了。「你偌大年紀臉皮卻忒厚。」
老頭被尊風罵了也不生氣,一對小眼睛盯著尊風身邊的酒壺說道:「你不知道,我已經好幾十年沒吃過東西了,整天啃那些野果子把牙也啃酸了。酒已經有數十年沒聞到了!」
尊風不通道:「吹牛。況且我等又不需要果腹之物,且山下現在有城市,酒香味多著呢!」
「是真的?老頭子我三百年沒有下山了啊!」老頭見尊風不給,忙不迭解釋道:「我這麼多年一直待在這,難得跑出去玩一次,也是去偷偷見見崑崙瑤池的仙女啊!」
尊風很是無語,這老小子人老心不老啊,誰都知曉崑崙以及仙坊的女子是個個貌美如花,沉魚落雁啊,頓時奇道:「你在這待了多久,我怎麼沒聽說過?」
老頭掰著手指頭口裡念念有詞認真數算日子,到後來發現手指已經不夠用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脫了草靴掰腳丫子。到最後腳指頭也數完了,老頭不耐煩的道:「年頭太多實在記不清啦,總有個四百個年頭。反正我記得是玄儀那個臭小子當了掌門的前數十年我就把自己鎖在了後山,除了每百年的無極大會時候我能去崑崙看看,其他時間也只能在這附近轉轉,有時去那個無名冰窖裡面坐坐。」
「……」尊風痴獃的看著他了,可是那老頭更是打擊他。
「記得前些年,有個跟你一般大的小子在那無名冰窖裡面待著,還有就是在山體內的天火旁邊的看到一個和你很像的一個小子,就是頭髮是白白的,那小子很是厲害啊,在裡面沒有絲毫難受,滿臉舒服啊,於是乎老頭子我就在一旁加了一把火,應該說是心火,直接燒到人的心裡,那小子被老頭子我弄的痛苦不已啊,還好……」話剛說到這,那老小子感覺一陣陰風吹過,他陡然看見尊風的雙目,邪邪地看著他,「那小子……不會就…………就……是你……吧?」
「你說呢?」尊風一貫的表情再次出現在他的臉上,「我說當年怎麼會有股火焰直燒到心中,原來是你啊!」
那邋遢道士頓時渾身一緊,他知道自己今天肯定得完蛋了,「我是玄儀的太師叔,弄你小子就弄,燒你小子就燒,讓你經受下心火淬鍊,對你以後有好處啊!」
尊風當即有點犯暈的衝動,右手緩緩的聚集起一把血紅色的劍,只是一道紅光,那邋遢道士的鬍子已經消失了,「哼哼——」
「啊——」邋遢道士看見那道紅光,剛準備防備,就出現這般情景,老小子很是無奈,誰讓對方比自己強大的太多呢?
「我管你什麼人呢!竟然敢這般對我,就讓你嘗嘗什麼叫做……」話還么說完,那老小子立刻竄出那道陣法,尊風當即呆住了,這老頭子還是很聰明的啊。
「你出來啊!你來啊!哈哈——」老小子很是猖狂的笑著,手舞足蹈,眉飛色舞。
尊風無奈的回到洞中,盤膝坐下,運起了喪神訣,他根本就不知道陣法是什麼,他只知曉一力降十會!但是嘴上還是叫囂道,「等我出去,你肯定完蛋!丫丫個——呸——」
話音未落,尊風只覺洞前一晃,那邋遢道士已經不見蹤跡。耳朵里卻聽他叫道:「可別忘了喲!小子你出來啊————哈哈——」、
尊風一笑,心想這個老頭子真不曉得從哪裡冒出來的,還真是個活寶。
忽然感覺到洞口多了一人。他借著眼角餘光一掃,卻見一個少年拎著一個飯盒正站在洞邊,獃獃朝這裡望來。
那邋遢道士突然出現在洞內,但是沒有動手,老頭自是不識得他,當下氣沉丹田,哈哈笑道:「小子,今天我們先玩到這吧,有人送吃的來啦!」這一聲卻用上了「定心咒」的功法。
尊風如受晨鐘暮鼓,悠然覺醒,卻見那老頭笑容滿面站在自己面前,洞口還有個尊靈正呆如木雞的朝里張望,尊風當然知曉,跟這老頭也是鬧鬧解解悶,不然這三年怎麼能熬過去啊,讓他自己在這打坐,還不入要他的命呢。
尊靈送完飯菜就走了。雖然不用果腹,可從小就吃的尊風一群人,怎能會拒絕這種待遇呢!
那邋遢道士迫不及待的打開飯盒,一股飯菜香味撲鼻而入,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氣道:「真香啊——」當下也不拿筷子,用手抓起一團糕點就往嘴裡送,一邊吃一邊口吃不清的嘖嘖道:「好吃,好吃。你真是玄儀徒弟么,叫什麼名字?」
雖然到現在尊風也不曉得這個老頭是誰,但見他鬍子一大把於是恭敬的回答道:「尊風。風行雅!你呢?」
「好名字!你是尊字輩兒的啊!老頭子道號無色!以前他們都喜歡喊我無色劍尊!」話說完,突然眼神一驚,「你姓風?你父母是誰?」
「我哪知曉啊!我一生下來就在這裡啊!你老頭子難道知道我的身世?你是無色劍尊?」
「是啊!你聽過?」
「沒有,劍尊這名字好,那天讓雷用用!你知道風?」
「風!是個很少見的名字,因為整個仙門中只有一家姓這個!」
「那你能告訴我在哪?無色老頭!」
「不能——」老頭子望向洞外說著,「不是我不想說,是這個家族很是神秘,沒人知曉他們的具體位置!」尊風也沒有辦法,於是緩緩的閉上眼睛,神遊太虛了。無色於是也緩緩地站起來,走向了門口。
但見一朵紅雲自黑石崖頂冉冉飄落,來的卻是尊欣。
尊欣也不認識則老頭,她聽玄儀將尊風罰到【獄】中面壁,今天一早便悄悄溜了出來。好不容易在崇山峻岭里找到【獄】所在,沒想門口卻站了一個白髮老頭。
尊欣飄然落地,上下打量眼前的陌生老者問道:「閣下是誰,怎會【獄】前逗留?」
無色見尊欣明眸皓齒,膚光勝雪心中也不禁暗自喝彩道:「好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兒,她直奔此處多半是來找這小子的了。」從她的服飾上無色已看出她是玄宵門下,於是笑呵呵道:「你是玄宵那小子的門下弟子么,可曉得這【獄】乃本門弟子面壁之所,若無掌門允准誰也不得入內,你來做甚?」
尊欣急忙叫道:「我是來找二師兄的!」臉色微微一變,卻已來不及封住自己的嘴巴了。
無色哈哈笑道:「我猜對了,果然是來幽會情郎的!」說道情郎二字的時候,尊欣臉色忽喜忽猶,陰晴變化。玉頰暈紅,又羞又嗔道:「看你偌大年紀卻老不正經,誰是幽會來著?你又是誰,憑什麼問我幹什麼?」
無色篤篤悠悠轉到青石碑前坐下,二郎腿一翹慢條斯理道:「我管著這【獄】中的一切,包括你們師尊們也得經過我同意方能來到這裡。你說我老人家是誰?」
尊欣頓時想起父親曾經跟自己提及過一位本門退隱多年的宿老,亦是靈宗無字輩唯一健在的長老,好象這四百多年來便隱居在主峰後山中,莫非就是眼前這個矮個白鬍的糟老頭?
想到這裡尊欣再次仔細打量無色,卻依舊看不出絲毫高手端倪,竟是達到了返璞歸真,菁華內斂的絕高境界,怕玄儀天尊也不過如此。但尊欣沒有看出來,「沒聽過!」
無色當即大叫道,「我乃無色劍尊,小丫頭片子的!」
於是尊欣且驚且疑道:「真的是?」
無色得意的道:「當然!現在你該曉得我老人家有資格問你是來幹什麼的了吧?」
尊欣輕咬櫻唇,低聲道:「我若是告訴你,你萬萬不可再告訴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