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嗔怨

第114章 嗔怨

屋中人噤若寒蟬。

「都給我下去!」

中氣十足的一聲,婢女們垂頭白臉退去門外。

再看懷抱琵琶坐在窗邊的人,嫻靜若水,悠然自得,全沒有捅了婁子后的慌亂不安。

董桓越氣了。

「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煩?」

「惹麻煩?」沉魚仰起臉,神情困惑,「董公弄錯了吧,她們惡語傷人在先,怎麼反倒成了我惹麻煩?」

董桓沉下聲:「你將眾女眷得罪了個遍,不就意味著我將眾臣得罪了個遍?」

沉魚放下琵琶,不以為然,慢吞吞站起身,「他們出言不遜,尚不怕得罪你,你又何必怕得罪他們?」

董桓眉頭緊鎖:「即便他們出言不遜,那也不該在席間動手!」

「不該?為何不該?他們尚坐在你的府中,都能當著我的面,編排我、詆毀你,背後還不知怎樣的肆無忌憚呢?這種情況下,我一沒聾二沒瞎,為何不能給她們點教訓?」

「教訓?」董桓別開臉,閉眼氣哼:「你這是給她們教訓,還是給我教訓!」

沉魚無奈一嘆:「我早說過自知身份卑賤,難登大雅之堂,不配為董公之女,認父一事就該作罷,可你——」

「夠了,」董桓冷著臉:「我看你分明是成心給我添堵惹事,好讓我把你趕出去,是嗎?」

沉魚不答,只盯著董桓。

董桓眼中的怒火一寸一寸熄滅,表情嚴肅,「可你怎麼知道我會把你趕出去,而不是......」

沉魚失笑:「不是什麼,不是殺了我嗎?」

董桓沒說話。

沉默即默認。

沉魚點了點頭,心平氣定道:「可董公也別忘了,我不是平安。」

董桓眼眸微眯,臉色陰沉下來,「你這是在威脅我?」

沉魚搖頭:「不,我只是保護自己。」

董桓定定看了沉魚片刻。

她跟著慕容熙那麼久,從來都是低眉下首、恭順謙卑,何曾有過像今天這樣張揚跋扈的行為?

董桓嘆了口氣,瞧一眼沉魚,自行落座。

「我原想為你擇一門親事,可今天這麼一鬧,他們不要你命都算好的,誰家還會讓你進門?」

見董桓坐下,沉魚也坐下,拿過一旁的琵琶,低頭調音。

「誰說我一定要進誰家的門了?」

董桓拎茶壺的手一頓,抬眸瞧她:「莫非你還想著回宣城郡公府?」

琴弦錚的一聲,沉魚一頓,抬起頭:「誰說我要回去!」

董桓笑笑,不再看她,沏上一杯茶,自飲。

「即便那鄧氏真的亡故,就憑你從前女奴的身份,慕容熙也不會讓你坐郡公夫人的位置。」

他略一停,直言不諱:「其實,不單是他慕容熙,但凡世家大族的子弟都不會娶你為妻,就算是貴妾也不可能,除非——他肯拋下家族與前途,做一個普通庶民,與你一起離開建康。」

這話直白刺耳,卻真實。

豪門子弟的正妻通常都是門戶相當的世家女郎,就算貴妾,也是正經出身的女子。

沉魚緊緊攥著琴軸。

當日,不管是溫媼也好,還是她自己也罷,都曾求慕容熙給她一個身份,可慕容熙除了應允她誕下子嗣,再什麼也沒答應。

即便郡公府內所有人都知道她與慕容熙有肌膚之親,她也只是一個婢女。

縱然她能夠孕育子嗣,生下慕容熙的孩子,那孩子也只會稱鄧妘為母親......

這些,她以前不知道嗎?

不,她是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

沉魚無可辯駁。

董桓垂眸飲了口茶,自顧自說著:「或者,我試試讓他抬你做個貴妾,也不是不行。」

「不必了。」

沉魚撂下琵琶。

董桓似乎瞧不見那眸中的怨怒,輕輕頷首:「我想也是,你既不願回去當妾、當女奴,又不能給大家郎君做正妻,或許進宮還真是條出路,到底這天下,誰能像至尊一樣,可以無視一切?」

沉魚冷冷看他。

董桓面不改色,「你無需顧忌潘氏,她眼下雖得寵,可只要你——」

「董公好算計,認女就為送進宮?」

沉魚忍無可忍。

董桓不慌不忙道:「尋女之初,我是有這個打算,可經過平安一事,我靜心細想,實在不必那麼做,至於你——」

他一笑,坦言道:「今日,我也不想瞞你,知曉你是擊築之人,才叫我打定了主意。」

沉魚諷道:「不過擊築而已,你以為至尊真喜歡沛築?」

董桓滿不在意,「我何時說他喜歡沛築?」

沉魚瞪著他:「那是為何?」

董桓抿一口茶,答非所問:「其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其惡者自惡,吾不知其惡也。拋開別的不談,這慕容熙倒是比他爹有趣得多。」

他撂下杯盞,一甩袖子,站起身。

「這幾日,你就好好待在曉月館靜思己過。而我,還得去解決你給我惹的麻煩。」

眼看董桓要邁出門,沉魚斬釘截鐵。

「我不會進宮,你死了這條心吧。」

董桓駐足,回頭瞧她:「倘若你實在不願進宮,我不會逼你,但你毀了夫人的壽宴,我也不能再留你。為今,只能儘快選一戶人家,把你嫁過去,是高門妾室,還是柴門妻室,我須得斟酌兩日,你不如也想想清楚。」

因為毀了裴夫人的壽宴,她便不能再留在董府?

那沉江而死的謝琬算個什麼?!

因為孤女出身,她只能給人為婢為妾,而這一切又是誰造成的?

她是恨謝琬!

但她更恨董桓!

她本想一走了之,謝琬也好,董桓也好,還是別的誰也好,她都不想與他們再有什麼瓜葛,只想過好自己的生活,可他們一個個,偏將她困在這兒。

他們千方百計困住她,卻又切切實實嫌棄她。

高高在上的施捨與恩賜,還要她感恩戴德、惟命是從。

廣袖之下,沉魚緩緩攥緊手掌,面上無波無瀾。

「董公與夫人還真是伉儷情深呢。」

董桓只在門內站了站,什麼話也沒說,轉身走了。

靜思己過,不是說說而已。

曉月館的門上落了鎖,屋裡屋外,徹底安靜下來。

不僅管事僕婦走了,就連負責梳頭點妝的珊瑚也走了。

每天,看守將餐食放在門內,大門便會重新上鎖。

一天兩頓的餐食,想要活命,不吃也得吃。

飯是冷的,水是冷的,屋子也是冷的。

日復一日,空氣里已能感受到風雪欲來的寒意,身上蓋的還是初秋時的薄衾被。

暖了一個春夏的手腳,在這秋末冬初的時節,又再度變得冰冷。

趁看守不備,沉魚會在曉月館內四處查看,方便伺機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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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后公子他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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