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各懷心思入庄來

有了百川院的正式名帖和方多病這位「欽差」，採蓮庄那扇緊閉的大門終於再次開啟。只是這次，前來迎接的少莊主郭禍，臉色比上次更加難看，眼神中的陰鬱幾乎要凝成實質。

他的目光在方多病和李蓮花身上掃過，當落到那個陌生的、氣場冰冷的「阿飛」身上時，瞳孔幾不可查地縮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副拒人千里的模樣。

「方刑探，李……郎中，」郭禍的聲音乾澀，「家父病重，受不得驚擾，庄內女眷亦多，還請諸位查案時務必謹守規矩，莫要驚動了庄內清凈。」

「郭少莊主放心，百川院辦案，自有分寸。」方多病挺直腰板，努力擺出官家派頭，「還請少莊主行個方便，帶我們去當年……出事的地方看看。」

郭禍嘴角扯出一絲僵硬的笑，側身引路：「請隨我來。」

一行人穿過曲折的迴廊，走向莊園深處。李蓮花看似隨意地跟在方多病身側，目光卻不著痕迹地觀察著四周。他發現，比起上次，庄內的僕役似乎更少，留下的幾個也都眼神閃爍，不敢與他們對視。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腥氣，似乎也濃郁了些。

笛飛聲（阿飛）則完全像個局外人，沉默地走在最後，對周圍的景緻毫無興趣，只有偶爾掠過李蓮花背影的眼神，帶著一絲探究。他倒要看看，李相夷裝神弄鬼，到底想在這小池塘里撈出什麼。

很快，眾人來到一處較為寬闊的蓮池邊。此池位置偏僻，四周假山環繞，林木森森，即便是在白日，也顯得有幾分陰冷。池水幽深，墨綠色的蓮葉層層疊疊，幾株殘敗的白蓮點綴其間，透著一股衰敗的氣息。

「就是這裡了。」郭禍指著池水，語氣平淡，彷彿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當年，她就是在這裡……被發現的。」

方多病走到池邊，蹲下身，仔細觀察著水面和池岸。岸邊的青石上還殘留著一些難以清洗的暗褐色污漬，似是陳年血痕。他皺起眉頭：「據卷宗記載，尊夫人是身著嫁衣，溺斃於此？當時可有人目睹？驗屍結果如何？」

郭禍眼神閃爍了一下，避開了方多病的目光：「當時夜已深，無人目睹。發現時……人已經沒了。家父悲痛欲絕，不願再見屍身，當日便匆匆下葬了。驗屍……並未進行。」

「未經驗屍就下葬？」方多病聲音提高了幾分，「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郭禍臉上閃過一絲不耐：「此乃家父之命，我等為人子者，豈敢違逆？況且，此事已過去多年，方刑探何必再掀傷疤？」

「查清真相，告慰亡魂，怎能算是掀傷疤？」方多病據理力爭。

兩人在池邊爭執起來。李蓮花卻並未參與，他的注意力被池中心那片異常茂密、顏色也格外深沉的蓮葉叢吸引了。那裡，正是上次烏素髮現池底異物的大致方位。

他不動聲色地挪到稍遠一些的假山旁，借著山石遮擋，指尖微動，一枚小巧的、用於探穴定脈的金針滑入掌心。他看似在欣賞假山上的石刻，實則手腕極其輕微地一抖，那金針便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金線，悄無聲息地沒入池水，精準地朝著那片蓮葉叢下方射去。

這是他結合醫術與內力琢磨出的小技巧，用以探查水下或地底異物，比尋常手段更為隱蔽。

金針入水，李蓮花閉目凝神，通過指尖纏繞的極細天蠶絲感受著下方的反饋。果然，在淤泥之下約莫半尺深處，觸碰到了一個堅硬的、帶有稜角的物體！

他心中一動，正欲細探，耳邊卻傳來一聲冰冷的低喝：

「你在做什麼？」

李蓮花睜開眼，只見笛飛聲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側，正目光銳利地看著他剛才金針入水的位置。這傢伙的感知，果然敏銳得可怕。

李蓮花面不改色，收回天蠶絲（金針已悄然收回），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無奈地笑了笑：「沒什麼，看這假山石質奇特，似乎能入葯，本想敲一點下來看看，又怕主人家怪罪。」

笛飛聲顯然不信他這番鬼話，但也沒再追問，只是冷哼一聲，目光再次投向那片蓮池，眼神中若有所思。

另一邊，方多病與郭禍的爭執也暫告一段落。郭禍以「需請示家父」為由，匆匆離去，留下一個老僕看守。

方多病氣得夠嗆，走到李蓮花身邊抱怨：「這採蓮庄的人怎麼回事？一個個古里古怪，遮遮掩掩！我看那郭禍，肯定心裡有鬼！」

李蓮花安撫道：「方少俠稍安勿躁，查案本就如此，需得抽絲剝繭。既然明著問不出，我們便自己找線索。」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那片蓮池。

方多病立刻會意，眼神一亮：「對！自己找！」他挽起袖子，就要招呼手下刑探下水探查。

「且慢。」李蓮花攔住他，「這池水看著不淺，水下情況不明，貿然下去恐有危險。況且，若真有什麼關鍵證物，這麼多年過去，也未必還在原處。」

他頓了頓，看向方多病，又瞥了一眼旁邊的笛飛聲，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我倒有個法子，或許能省些力氣。」

「什麼法子？」方多病連忙問。

李蓮花微微一笑，目光落在笛飛聲身上，語氣帶著點商量的意味：「阿飛表弟啊，你看……你力氣大，能不能幫個忙，找根長竹竿來，在那片水草最密的地方，輕輕攪和攪和？」

他指的，正是那片藏有異物的蓮葉叢。

方多病一聽，覺得這主意不錯，既能探查，又不用親自下水，立刻附和道：「對對對！阿飛兄弟，幫幫忙！」

笛飛聲面無表情地看著李蓮花，那眼神彷彿在說：你使喚我？

李蓮花回以一個無辜又期待的笑容。

僵持片刻，在方多病「熱心」的催促和李蓮花「鼓勵」的目光下，笛飛聲最終還是冷著臉，走到一旁，隨手摺斷一根碗口粗、數丈長的枯竹，走到池邊，看準方位，手腕一抖，那長長的竹竿便如同利箭般，精準地插入李蓮花所指的那片蓮葉叢下的淤泥中，然後開始緩緩攪動！

他動作看似隨意，實則內力暗蘊，竹竿在他手中穩如磐石，攪動的範圍和控制力都妙到毫巔。

池水被攪得渾濁起來，淤泥翻湧。

方多病和幾名刑探都緊張地盯著水面。

李蓮花也凝神觀看。

突然，笛飛聲手腕一頓，竹竿似乎觸碰到了什麼硬物。他眉頭微挑，手腕再次發力，向上一挑！

「嘩啦——」

一件裹滿漆黑淤泥的物件，被竹竿從池底帶了出來，摔落在岸邊的青石上！

那物件不大，在淤泥中看不真切，但隱約可見金屬的輪廓。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了那團淤泥之上！

池底的秘密，似乎即將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