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孫一洋

「收官！」

鍾老頭看著已經成了定局的棋盤，臉色灰敗了，「你真的只學過一段時間？」這一盤棋下的艱難，跟對手下，他是一點不知道對方路數，下手也沒留餘地。

可是，這孩子手也忒黑了，竟然十幾目子兒，這讓他這張老臉往哪裡擱嘛！

「老頭，該吃飯了！再不吃就該涼了！」秦風在旁邊看了好大一會，催了又催，他家小雲兒可是餓不得的，老頭卻磨磨唧唧沒完沒了的，都死絕了，還想翻盤。

「乾爹，先吃飯吧，吃完飯，我再陪您下！」隨雲淡淡的笑了，其實，他真的只在興趣班學過一段時間，下棋這東西有的時候不是靠時間磨練的，全靠的是悟性，他只是不好意思跟乾爹說罷了。

「好吧，先吃飯，吃完飯我們再殺幾盤！」鍾老頭不樂意了，吃飯的時候都一直撅著嘴，他就納了悶兒了，秦風這老小子不賣帳，怎麼這孩子也不賣賬呢，都不知道要讓著老人么。

桌子上，八寶鴨，蘿蔔絲鯽魚湯，紅燒排骨，糖醋魚，剁椒蒸金針菇，紅燒雞塊，耗油圓生菜，茄汁杏鮑菇，正兒八經的八個菜，燒了一桌子。

鍾老頭一看這慢慢一桌子的菜，胃口大開，就連自己剛輸了一盤棋的事兒都拋到腦後了。

因為住在郊區，環境好，秦風的菜大多是在附近農戶家裡買的，格外的好吃，三個人都多吃了一碗飯。

「象棋會么？」鍾老頭鼓搗著，好不容易有個人來陪陪自己，他就想折騰自己的那些愛好。

「嗯，會點。」隨雲吃著秦風給他弄的發后零食姜撞奶，這個時候吃這個，最是暖身子了，還格外的清口。

「那軍棋？」眼睛亮了起來。

「嗯，也會。」

「國際象棋？」

「嗯。」

這一下午，鍾老頭試過了各種棋，跟隨雲一直殺到傍晚，秦風都回了一趟市裡又回來開始給他們做飯，還沒殺夠。

隨雲這個人棋品非常好，不急不慢，不管他怎麼催，怎麼說，他都淡定如常，當他磨嘰著舉棋不定的時候隨雲也不著急，慢慢喝茶慢慢等。

這脾氣，這性情，這個年紀的孩子還真是少找。

「乾爹，過段時間我就放年假了，能過來住幾天么？」隨雲問，這棋已經下了近一天，他都有些累了。

「住幾天啊！也不是不行……只是……」鍾老頭心裡樂開了花，有人陪固然是好，可是，這吃飯怎麼辦！

「你想來這裡住？」秦風正往屋裡端菜，聽著隨雲這麼說，眉頭擰成了個疙瘩。剛才回市裡，他已經找了房屋中介，定了一套房子，連東西都搬過去了，就想著今兒回去，扎紮實實給他一個驚喜呢，兩個人終於有了自己的家，就算愛愛也不用那麼小心翼翼的了，他還指望多跟小雲兒膩歪兩天了。

年假統共才四十多天，他要在這裡住多久？

就鍾老頭那手藝，不得委屈死小雲兒的胃啊。

「嗯。」點點頭，隨雲托著下巴，其實他很喜歡鐘老頭，不像秦正業，也不想他媽，這是秦風的乾爹，也就是他的親人，能這麼融洽的相處，他真的很開心。

「哥，……」央求著，隨雲清澈的眼底有著只有秦風才能看懂的柔情。

擦了擦手，在隨雲頭頂抹了一把，有些愛戀的，「乾爹，你就讓他在這邊住些日子吧，吃飯的事兒，你別操心，咱們公司里的事兒也差不多了，快年底了，也沒什麼大事兒，我下午再過去也不成問題，早飯，午飯，雖然不一定能八個菜，不過，四菜一湯什麼的，我還是弄得出來的，晚飯，你們就等我回來再吃，您看這樣行吧？」秦風早就注意到鍾老頭眼底閃爍的光芒了，不過，這樣他也蠻開心的，只要小雲兒開心，他是怎麼都成。

「哎，我老頭喜歡安靜，既然你都這兒說了，第一次見面，我也不好意思不答應你，那行吧，可是，不能住太久哈。」得了便宜還賣乖，說的就是鍾老頭這種人了。

一頓飯吃完，隨雲還不太想走，磨嘰了半天，鍾老頭一句話，把人留了下來。

秦風拿著備用的被子床單去鋪床，鍾老頭就把那些自己的老玩意兒拿出來晒晒。

「爸，要幫忙么？」隨雲低著身子，看著整個人伸進床底的老鍾。

「你叫我啥？」床底下發出悶悶的聲音，老鍾在床底下捧著箱子差點沒激動的給撂底下。

「叫乾爹太彆扭了，反正我打小對我爸也沒什麼印象，就管您叫爸吧，成么？」隨雲也是有私心的，他就是希望秦風身邊的人的認可，說他犟也好，說他軸也罷。

「哎，你這孩子！」躲在床底下，老鍾摸了下眼淚，聲音都有些哽了，「過來，給爸搭把手！」說著，就把手裡的箱子慢慢的往外挪，看到隨雲的手就交了出去。

秦風進來的時候，就見到隨雲一個箱子一個箱子的從老鍾手裡拿過來，再在老鐘的知道下一個個的拆封擺到架子上。

「這叫博古架，這些東西啊，只有晚上你爸爸我才讓他們出來透透氣，時代久了，還真怕出點什麼事兒，風吹日晒的，經不住啊！」老鍾把手裡的青花瓷碗，和碧玉鼻煙壺，細心的擦拭著，再一一擺到架子上。

「那每天這麼折騰，萬一……」

「今兒不是你們來了么，怕有個萬一。」老鐘不說，其實已經對這兩個孩子放心了，自己早晚是一把灰的事兒，這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也沒什麼，要是他們喜歡，他們願意，就給他們了。

秦風，那是自己已經認可的孩子，而隨雲，雖然他們倆時日不長，卻在棋盤上成了知己，這人也差不了。

細細的，將手裡的這些玩意平時該怎麼養護，需要注意什麼，家裡還有哪些東西，一一的，老鍾都給隨雲看了。

等全部說完，也已經近凌晨了。

回到客房裡，秦風早就暖好了被窩等著，因為無聊，順手從老鍾收的那些舊本里拿了個話本看著玩。

「這老頭真有意思，我跟他這麼久，他都不讓我動那寶貝一下！」秦風卻是笑著說的，掀開被子，張著手，等著他的小雲兒躺進來，「我家小雲兒就是厲害，幾盤棋，就把老頭降服了。」說完，還吧唧一下狠狠的親了隨雲一口。

「哥，別鬧！」這四合院雖然大，卻比不上市裡的房子隔音效果好。「哥，我今兒管他叫爸了，以後你也別老頭老頭的叫了好不好。」昂著頭，往秦風的下巴上蹭了蹭，整個人都被秦風燙得暖烘烘的。

「行，聽你的！」

第二天一大早秦風就起來張羅早飯。

「爸，我跟小雲就先回去了，過兩天他放假了我倆就過來，您可別嫌我們倆煩哈。」

老鐘的眼眸有些濕，秦風這一聲爸，喊得真是讓他覺得從心尖兒到心窩兒都是暖的，熱烘烘的。

「嗯，趕緊走吧。」揚了揚手，掩飾的擦掉眼角的淚，「小雲，快上車，外面冷。」

兩個人，一個沒接受過父愛，一個也從來沒有兒子疼，突然像是失散的父子一樣，依依不捨的揮手告別。

一邊開著車，一邊卡隨雲淚眼八叉的小模樣，秦風真覺得，人跟人還真是緣分。

回到市區，秦風先帶著隨雲去了他剛剛租的一室一廳的小戶型房子，在裡面做了第一頓飯，算是暖鍋，下午隨雲有課，秦風把人送去上課，自己一個人回了公司。

看著秦風的車消失不見了，隨雲才慢慢的往小院里走，天氣冷了，就連學校都蕭瑟了不少，低著頭，慢慢往裡走。

手機突然響了。

從書包里掏出手機，看著上面顯示的文雋兩個字，隨雲很快接了起來，隨即發現周圍一道道不善的目光。

「隨雲，你過來一趟。」文雋的聲音有些急。

「師兄，我今兒下午有一堂課，四點就能下課……」

「不行，你現在就過來，請假，或者……」

「師兄，出什麼事兒了？」隨雲眉頭已經皺成了一團疙瘩，不是他的錯覺，真的有好多人看著他，眼神中的鄙夷，嫌棄，彷彿對待一個怪物一樣。

「師兄，我已經在學校了，究竟有什麼事兒？」捏著手機的手有些發抖，目光落在了校門口兩個跨在自行車上的人，他們的手裡捏著一張大大的橫幅——同性戀，滾出t大！

身子一晃。

「隨雲，你先過來，有什麼事兒你過來我們再說，要不，我去接你！」

「不用了，師兄，謝謝！」說完，將手機掛斷，關機，看著那兩個拉著橫幅的學生，他認識他們。

猴子和眼鏡獰笑著，看著越來越近的隨雲。

「不好意思啦隨雲，這也不是我們願意的，誰讓你那傍家兒廢了我們的人呢，我們老大說，得給你點顏色看看。」眼鏡推了推鼻樑上沉甸甸的鏡框說道，「我們老大要我帶句話給你和秦風，那年的事兒沒完！」

「你們老大是誰？」隨雲的手在發顫，眼眸里卻射出不同尋常的冷厲光芒來。

「孫一洋。」

「隨雲！」秦風開車回去的時候碰巧想起來什麼事兒，打隨雲電話發現關機，有些不放心，開車返回，就看到隨雲被兩個人堵在了門口。

剛下車，就看到了那一張橫幅——同性戀，滾出t大！

腦壓嗡的一下飈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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