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他的命門在罐頭。
夜,濃得像化不開的墨。
琉璃廠,「文齋雅集」的燈火早早熄滅,整條街巷陷入黑暗。
店鋪對面的閣樓里,幾雙熬得赤紅的眼睛,像釘子一樣死死的盯著對面的文齋雅集。
郝平川親自帶隊,執行何雨柱那套「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陽謀。
他們的人,刻意暴露在文半山可能察覺的每一個角落。
白天,是街邊下棋打盹的老頭,是叮噹敲打的修鞋匠。
入夜,是打更的更夫,是巡夜的聯防隊員。
每一個身份都普通到掉進人堆里就找不著,但他們的出現,本身就是一封無聲的戰書。
他們就是要讓文半山,讓文半山背後那個人清楚地知道。
你!
被我們盯上了。
而且,是被死死地盯上了。
「隊長,裡面怎麼沒動靜了?」
一個年輕的便衣隊員聲音壓得極低。
「沒動靜才是對的,要是有動靜,那咱們就不用這麼熬著了。」
郝平川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感覺自己不是在盯梢,而是在看管一尊泥菩薩,渾身都是力氣,卻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屈得胸口發悶。
他想不通,為什麼明知籠子里就是狐狸,卻不能衝進去把它揪出來。
但他信何雨柱。
無條件地信。
柱子說要演,那就把這場戲唱到底,唱給那個藏在幕後的真「先生」看!
……
與此同時,京城被地圖除名的混亂角落——「黑瓦子」。
這裡是城市肌體上一塊腐爛的疤,是陽光永遠照不進的陰溝。
鄭朝陽脫下了那身象徵秩序的警服,換上滿是油污的工人服,臉上抹了兩道黑灰,眼神變得市儈而刁鑽。
他現在,就是一個想在黑市上發筆橫財的投機販子。
一踏進「黑瓦子」的地界,那股混雜著劣質煙草、汗酸和廉價酒精的氣味,就蠻橫地鑽進鼻腔。
昏暗的巷子里,一道道鬼祟的人影聚在牆角,用只有彼此能聽見的聲音討價還價,交換著眼神與包裹嚴實的貨物。
鄭朝陽一行人的出現,瞬間引來十幾道目光,這目光里蘊含著些許惡意。
很明顯,這裡對第一次來的陌生人不太友好。
一個嘴角帶疤的漢子攔住鄭朝陽的去路,斜著眼,下巴抬得老高:「哥們兒,面生啊,找誰?」
鄭朝陽臉上立刻堆起近乎諂媚的笑,麻利地遞上一根「大前門」。
「大哥,跟您打聽個事兒。兄弟手裡有批『好東西』,量大,想尋個大門路出了,聽說您這兒,有能人。」
刀疤臉接過煙,沒點,在指間慢慢捻著,皮笑肉不笑:「『好東西』?」
「是幾條『魚』(香煙),還是幾斤『沙子』(白糖)?」
「都不是。」鄭朝陽湊近半步,聲音壓成一條線,帶著一股故弄玄虛的神秘。
「是能填飽成千上萬個肚子的『硬通貨』。」
刀疤臉捻著香煙的手指猛地一頓,眼神變了,重新開始審視鄭朝陽。
「口氣倒是不小。」他朝地上啐了口濃痰,「可『黑瓦子』有『黑瓦子』的規矩,不是誰的貨都收。」
「想找門路,得先拜碼頭。」
「巷子底,去找『鴿子張』,他要是點頭給你搭線,你的買賣,才算有門兒。」
說完,他便不再多言,轉身消失在更深的黑暗裡。
「鴿子張……」
鄭朝陽默念著這個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幽深的弧度。
魚兒,上鉤了。
來之前,他從一個剛出獄的線人嘴裡,已經撬出了這個黑市裡最關鍵的情報販子。
巷子盡頭,一個賣烤紅薯的攤子後面,鄭朝陽找到了「鴿子張」。
這是個瘦得像被風一吹就能刮跑的中年男人,賊眉鼠眼,兩撇小鬍子讓他看起來更添了幾分滑稽。
他一看見鄭朝陽這幾個生面孔,眼神里瞬間豎起了警惕。
「幾位爺,來塊烤紅薯?」
鄭朝陽沒說話,只是對著他,不緊不慢地伸出了三根手指。
「鴿子張」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那是一種見了索命無常的驚恐。
三根手指,正是他們和那個線人事先約定好的、足以讓他肝膽俱裂的暗號。
「換個地方說話。」
鄭朝陽的語氣里,再沒有半分偽裝,只剩下不容置喙的冰冷。
片刻后,一間散發著霉味的廢棄破屋裡。
「鴿子張」雙膝發軟,直接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磕著頭。
「公……公安大爺……我,我就是個賣紅薯的……我可什麼都不知道啊!」
「少廢話!」
鄭朝陽一腳踩在旁邊的破板凳上,把屬於公安的正氣全壓到了鴿子張的身上,「我問,你答。」
「但凡敢蹦出一句假話,我保證你下半輩子,就得蹲在號子里啃窩頭!」
「是!是!」「鴿子張」磕頭如搗蒜。
「我問你,最近黑市上,有沒有大宗的糧食交易?」
「鴿子張」的身體劇烈一顫,眼神閃爍,顯然在猶豫。
鄭朝陽身後的一名便衣公安會意,沒有言語,只是將腰間手槍的保險,「咔嚓」一聲,清脆地打開。
這冰冷的金屬撞擊聲,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有!有!」「鴿子張」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尖叫起來,「最近道上傳瘋了!」
「說有一批天量的『硬通貨』要出手,誰要是能搭上線,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誰在放話?誰在找買家?」鄭朝陽緊追不捨。
「不知道……放話的人跟鬼一樣,都是一層傳一層,根本沒人見過真容。」
「但……但是……」「鴿子張」吞了口唾沫,聲音都在打顫,「但是道上都說,眼下的京城,能一口吞下這批貨的,只有兩個人。」
「誰?」
「一個,是盤踞在南城的老大,外號『糧耗子』。」
「他專做糧食投機的買賣,手下養著一幫人,還有自己的倉庫,名頭響得很。」
「另一個呢?」
「另一個……」「鴿子張」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乎迷信的恐懼,「另一個,沒人知道是誰……也沒人見過真身……只知道,所有人都叫他……『財神爺』。」
「財神爺?」
「對!」「鴿子張」的聲音壓得更低,彷彿怕被冥冥中的什麼東西聽到,「這個『財神爺』,是最近半年才冒出來的。」
「出手闊得嚇人,專收各種稀缺貨,票證、藥品、金條……什麼都要!」
「給的價,比黑市的行情還高三成!」
「最邪乎的是,他從不露面,交易全是手下人代辦,錢貨兩清,乾淨得簡直不像是道上混的人。」
鄭朝陽和身後的便衣公安交換了一個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瞳孔中的震動。
一個神秘的「財神爺」!
這絕對不是普通的黑市地頭蛇!
消息火速傳回了指揮部。
何雨柱靜靜聽完彙報,一言不發。
【江湖譜(初級)觸發:『糧耗子』,南城黑市糧食販子頭目,貪婪但膽小,行事張揚,好虛名,非做大事之人,符合「餌」的特徵。】
【江湖譜(初級)觸發:『財神爺』,神秘黑市買家,資金雄厚,背景不明,行事縝密,符合高級銷贓渠道特徵,危險等級:高。】
系統的提示,與他心中的判斷,嚴絲合縫。
「柱子,你怎麼看?」電話那頭,鄭朝陽問道,「要不要先動那個『糧耗子』?從他身上,也許能挖出點線索。」
「不。」何雨柱的回答斬釘截鐵。
「那個『糧耗子』,和文半山一樣。」
「他是盜門拋出來的第二個靶子,一個更逼真的演員。」
「你想,一個真正做地下買賣的巨梟,會把自己的名號搞得人盡皆知嗎?」
「他恨不得所有人都當他是啞巴。這個『糧耗子』生怕別人不知道他,他就是在故意吸引我們的視線,為真正的銷贓渠道打掩護。」
「我們的目標,是那個神秘的『財神爺』!」
鄭朝陽只覺得後頸一陣發涼:「我也是這麼想的。」
「可是,這個『財神爺』,連個鬼影子都摸不著,上哪兒找去?」
何雨柱的腦子在飛速運轉。
無數線索在他腦中交織、碰撞,炸開一串串火花。
一個出手闊綽,專收稀缺物資,背景神秘的買家……
這不像是單純的黑市投機倒把。
這更像是在……為某個龐大的組織,進行戰略物資儲備!
但銷贓糧食,為什麼還要收藥品和金條?
何雨柱的目光,再一次落在那張巨大的京城地圖上。
等等!
銷贓!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一個思維誤區。
誰說他們一定要把糧食賣出去?
數萬斤糧食,目標太大,在黑市上交易風險極高,而且利潤微薄。
對於「盜門」這種組織來說,這太低級了。
如果……他們根本沒打算賣糧食呢?
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閃電般擊穿了何雨柱的思維壁壘。
如果他們用這批糧食,作為原料,自己加工成某種可以長期儲存、價值更高、且更易於偽裝的成品呢?
比如……罐頭!
將廉價的糧食,混合肉類,加工成軍隊和特殊單位才需要的戰略物資——罐頭!
這一下,所有的線索都串聯起來了!
這才能解釋,為什麼「財神爺」不僅要糧食,還要藥品、金條等一切硬通貨!
他在進行原始資本積累和生產資料的儲備!
而遍數整個京城,有能力、有設備、有渠道,能神不知鬼不覺完成這一切的,除了少數幾個軍管工廠,還能有誰?
何雨柱的目光,死死鎖定在桌角的一份舊報紙上。
報紙的角落,一則小小的廣告,瞬間攫住了他的全部心神。
「俄式旋轉餐廳,為答謝新老顧客,特推出『俄式罐燜牛肉』,每日限量供應。」
俄式旋轉餐廳!
西直門外那家敢跟老莫叫板的神秘餐廳!
何雨柱猛地抓起電話,聲音因激動而帶著一絲顫抖,卻又蘊含著獵人鎖定獵物后的冰冷與決絕。
「朝陽!」
「立刻去查西直門外,俄式旋轉餐廳!」
「查它的老闆!查它的資金來源!查它所有的採購渠道!」
何雨柱加重了語氣,一字一頓。
「尤其是,給我盯死它的后廚和倉庫!」
「看看它每天消耗的黃油、麵粉、牛肉,是不是……太多了!」
「還有它的垃圾!」
「看看那些被扔掉的罐頭瓶子,是不是……也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