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chapter.115

「我看得出來你對魏軍那群人看不上眼，從魏軍他們出現你就不對勁了,我沒管是因為我以為你有分寸,可沒想到你竟然連陳怡都容不下。」張禮見劉碩嚇得面無人色的樣子到底有些不忍，嘆了口氣，鬆開劉碩的衣領,不過神色間還是透著股恨鐵不成鋼的怒氣。

「陳怡是誰？那是隊長叫阿姨的人！隊長把人交給了咱們看著,要是她真在咱們的手裡出了什麼事，你有想過怎麼對隊長交代嗎？」

被拆穿的劉碩腦子嗡嗡作響,豆大的汗珠拚命的往外冒，連張禮前面說了什麼都沒聽清楚，只聽到了後面那句「怎麼對隊長交代」,全身猛地一顫,心中的恐懼和慌亂頓時達到了極點。

「我不是故意的,張哥，我當時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張哥……」劉碩下意識的抓住張禮的胳膊，急切的辯解道。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一瞬間他也不知道當時是中了什麼邪，看著那隻三級喪屍鼠對著陳怡衝過去的時候，竟覺得乾脆就這樣讓陳怡被咬死好了，這樣她就不會搶他的工作，不會佔他的位置了，就那麼一瞬間的念頭，他真的就只那麼一瞬間這麼想的。

「如果不是相信你，我會單獨拉著你來這裡說？」張禮又是一嘆，「我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魏軍他們不過是普通人，就是那位陳怡，看隊長的態度也只是保她衣食無虞，並沒有比我們多親近的意思，你何必把他們視作眼中釘？」

「我沒有把他們視作眼中釘，我只是……」劉碩下意識的反駁，但話說到一半又驟然止住。

「只是什麼？你不說出來，別人怎麼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

「我……我就是有點不適應。」劉碩眼神閃爍的避開張禮彷彿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我們大家都是一起從實驗室里逃出來的，又一起快兩年了，現在卻要讓別的人加入進來……」

「劉碩，你看著我的眼睛重複一遍。」張禮沒想到劉碩還跟自己打馬虎眼，立即冷下臉。

「我……」劉碩被張禮盯得膝蓋有些發軟。

張禮失望的收回視線，轉身欲走，劉碩大急，忙拉住張禮，「是真的，張哥，我沒騙你，我說的是真的，我不喜歡外人加進來，明明原來只有我們八個人，去G省的時候也只有我們八個不是嗎？為什麼一出來就要讓這些陌生人加進來？」

劉碩紅著眼睛，豁出去的道，「這話我早就想說了，只有我們八個人的時候不是很好嗎？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一定要離開G省，為什麼一定要建什麼基地，建立了基地就真的會更加安全了嗎？帶著那些人，只會成為我們的累贅，拖我們的後腿，我們以前那樣不是很好嗎？」

張禮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不過他沒有馬上開口，而是先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點上，重重的吸了一口，才語重心長的說道，「小劉，你要知道，現在這場災難已經不是咱們自己的災難，也不是咱們這個國家的災難，是咱們整個地球的災難。」

「要是咱們沒有那個力量，我也啥都不說了，咱自己的命肯定是最重要的，可是，現在咱們、咱隊長有那個能力，有那個本事救助更多的倖存者，咱就不能只顧著咱自己，不能那麼自私。」

「張哥，我不是不願意救別人。」劉碩立即漲紅了一張臉，「如果只是救人我也很願意出那個力，可是……」

「就是不願意他們變成同伴？」張禮介面道，「說實話，我不知道你在糾結什麼，就是加進來再多的人又怎麼樣，咱們的情誼是別人能比的嗎？這會兒是因為人還不多，等加進來的人越來越多，隊長恐怕連人的臉都記不清，他們也就是咱們基地里生活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倖存者。」

「對張哥你們來說當然無所謂。」劉碩的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什麼意思？」張禮皺起眉頭。

「張哥你又何必裝糊塗。」劉碩低低的說道，「你們都有資本不在意那些人，可隊里就只有我實力最差……」

「你怎麼會是實力最差的？」張禮打斷道，「要說實力最低的，那也是歐陽，你看歐陽介意過嗎？哪次不是他在隊長面前耍寶賣乖，哄著隊長把好東西拿出來？」

「那怎麼能一樣？歐陽級別是最低，可他不是身體變異的異能者啊！」劉碩終於把壓在心底最深處的話說了出來，渾身的力氣也好像被抽空了一樣，連偽裝都不嫩再維持。

「你們根本不知道，我每天每夜都在害怕，有時候半夜都會做噩夢驚醒過來。」劉碩哽咽道，「我們八個人里就只有我是身體變異的，我的能力不像你們那樣，就是歐陽的級別比我低，可是真的打起來，誰輸誰贏都不知道，而我除了做飯，其他什麼忙都幫不上，我怕啊……我怕以後越來越多有能力的人加入進來，怕我連唯一的作用也會被人取代，怕你們會越來越嫌我沒用，我……」

劉碩哽咽得說不下去了，隨著級別越來越高，他也越來越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的異能者的後勁不足，比起其他人，其實他才是最弱的那個。所以別人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就在修鍊，平時也總是盡其所能的把隊里的一切雜事都包攬了，就是怕其他人對他的存在產生不滿，覺得他拖後腿。

可是事情變得太快，先是隊長說要離開G省，去外面建立什麼基地，還要招攬什麼外人，然後魏軍他們馬上就出現了，又有個和隊長認識的陳怡出現，給了帶來了強烈的危機感，而他的直覺沒有錯，陳怡開始想要接替他的工作，這些天，每次看到陳怡擠進廚房來幫忙，還把他推出去，而其他人都捧著她，他就越來越難以控制自己的慌張。

「……所以，當那隻喪屍鼠朝著陳怡衝過去的時候，我心底突然衝出來一個黑暗的念頭，如果陳怡死了就好了，如果她死了，以後就沒人搶我的工作了……」

劉碩說著壓抑的痛哭起來，張禮是又氣又失望，「你這個混小子就是這麼看待咱們的？咱們都是共同經歷過生死的人，是能彼此交付後背的戰友，就算以後不需要你做飯了，不需要你做那些雜事了，誰又會看不起你？你這樣想，也太傷俺的心了，在你眼裡，俺們就是那樣勢力的人？」

激動起來，張禮連很久沒用的自稱都喊了出來。

「沒有沒有，張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覺得你們勢力，我只不過……」劉碩也急紅了眼眶。

張禮看著劉碩這樣，運了半天的氣到底散了，他重重的嘆了口氣，「小劉，我別的也不說了，你自己想想，就連我都看出你不對勁了，你覺得其他人會看不出來嗎？」

八個人里除了歐陽，就沒一個是真傻的，就是認死理的陸茹慧都是個眼明心亮的，只不過一個比一個喜歡不動聲色。

他還有一句沒說出來也不能說出來的是，之前喪屍鼠來襲的時候，他和蘇暢一起負責防衛工作，只怕不單單是他看見了劉碩的見死不救，蘇暢也看在了眼裡。

蘇暢是最開始跟著何文琳的人，就算現在陸茹慧和何文琳最近，但蘇暢的身份和地位在隊里依然是特別的，他怕說出來劉碩反而因為心理壓力真正走上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劉碩心猛地一顫，臉色也跟著變了，如果他的異樣謝元華他們早看在眼裡，那今天陳怡真出了什麼事，他一定會成為懷疑的對象的。

「小劉，現在進來的還只是普通人，你就方寸大亂，要是日後越來越多的異能者加入，你怎麼辦？難道一個個去計較？心就那麼點大，哪有那麼多的空間裝這麼多的計較？聽哥一句勸，把心態放平，別本來沒事，自己倒把大家的關係給拉扯遠了。」張禮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勸道。

這番話已經算是交心之談了，在這樣強大而富足的隊伍里，又有著這麼合拍的隊友，實在太難得，他和劉碩關係也算是最好的，他不想看到劉碩最後因為自己的敏感多心而鬧得彼此一年多生死相交的情誼都沒了。

劉碩唇抖動半響，沒能說出一個字。

兩人一前一後回來，何文琳和陸茹慧、陳怡已經進去房車裡了，輪班守夜的蘇暢和歐陽閑著無事的在火堆旁聊天，時不時給火堆里加些木材，這些木頭都是把鎮上的木椅木沙發木床拆了劈小的。

魏軍一行人拿著電瓶燈在兩輛睡卧巴里分被褥，並固定分配個人的位置，以後就都按照這個位置睡，謝元華幾人則在不遠處洗漱。

張禮笑著和蘇暢、歐陽打了個招呼，也去自己的帳篷里拿了洗漱用具，過去刷牙洗臉了。

劉碩神情有些頹廢，站在自己的帳篷外發了一會兒呆，才愣愣的爬進去把拉鏈拉上了，連洗漱都忘了。

歐陽手肘捅了捅蘇暢，用口型問他怎麼回事，蘇暢搖搖頭，沒說。

半夜大家都睡熟了的時候，張禮起來了一趟，隱晦的給蘇暢做了個私下談談的手勢，蘇暢像是早料到了，和歐陽說了兩句，就起身跟張禮去了。

還是去的教學樓那邊的廁所，讓起夜的人看見也不會想得太多。

兩人誰都沒有先開口，張禮把電瓶燈夾在腋下，掏出一盒只剩下兩三根的煙，倒出兩根，遞了跟給蘇暢，自己也放了跟在嘴上，拿出打火機給彼此點燃后，才苦笑道，「小劉那你看到了吧？」

蘇暢吸著煙，沒說話，點點星火在指間忽明忽暗。

「其實我也是頭次才知道他的心理壓力那麼大。」張禮也不介意，自顧自的說道，「我以前看他做飯、收拾東西沒覺得什麼，只當他勤快，喜歡做家務，今天才知道那竟是因為自卑，不做這些他就怕被咱們當成了累贅。」

「你說我怎麼就沒發現呢？平時咱們八個裡頭就我和他走得最近，幾次也擠一個屋睡的，竟然半點沒發現他的異樣。」

張禮見蘇暢始終一言不發，頓了頓，用力的爬了爬頭髮，帶著點懇求的道，「蘇暢，咱們也快兩年的交情了，老哥我也從沒求過你什麼，這次，你就當是幫個忙，看在這兩年的情份上，這事先別告訴隊長，以後我會看著那小子，如果他再犯渾，不用隊長動手，我就先收拾了他。」

蘇暢搖頭，「張哥，別說這事我不會幫忙，就是我肯，也晚了。」見張禮臉色微變，蘇暢抬起眼帘面不改色的道，「你以為這事就我一個人看到了？真正沒注意到的人只有歐陽一個。」

張禮臉跟調色盤似的連變了幾次，最後苦笑。

也是，謝元華和呂文青實力在他們之上，就算不是負責防衛工作的，但多少會分一兩分神注意陳怡，畢竟陳怡是隊長的阿姨，出了事，責任誰也擔不起。

蘇暢瞥了他一眼，「不過你也別太擔心，謝哥應該在之前單獨說話的時候就已經把這事透給隊長了，隊長既然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應該就是把這事揭過去了，畢竟，陳怡並沒有真出事。」

雖然他和劉碩的交情不比歐陽，但也是相處了一年多，劉碩平日里除了靦腆少言，並不是個討人厭的人，他也不想看到劉碩落得被驅逐出隊伍的下場。

「不過，這事肯定在隊長那裡備了案，你以後最好還是多注意下劉碩，可一不可二，隊長是不會給他第三次機會的。」蘇暢奉勸道。

「我知道，經過這事我哪還能不注意？」張禮苦笑。

「回去吧，不能一直讓歐陽一個人在那守夜。」蘇暢將煙頭扔在地上踩滅，然後走了出去。

歐陽見兩人回來，揚了揚手裡的烤紅薯，無聲的問兩人要不要吃。

張禮笑著擺擺手，指了指帳篷，意思是馬上要睡了，不吃了。

歐陽聳聳肩，招呼蘇暢過去吃，結果蘇暢剛坐下，就聽到陣陣的車聲，那車聲還不像是一兩輛車發出的聲音，三人臉色俱是一凝，躍至牆頭一看，十數道車燈在黑夜中朝這邊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