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現實番外三：關於愛情

江離的手很規矩，沒有托她的臀，只是老老實實地勾著她的膝彎。溫如是虛虛攬著他的脖頸,看他專註地踩實了每一步,確定不會打滑才沿著前面隊友踏出的印跡而下，不由微微彎了下唇角。

這個男人也許不是最適合她的那一個,但是這種被人捧在心上珍惜的感覺，真的很令人感動。

不在於江離願意主動背她下山,而是他小心翼翼的態度。讓她心裡酸酸軟軟的,就像突然開了個缺口，被他注入了一股暖流。

溫如是閉上眼，靠在他肩膀,把江離摟緊了一些：「跟我說說話，要不然我怕會睡著。」

「你要是困的話就睡一會兒，我走慢點,不會讓你掉下去的,」江離頓了頓，溫柔地沉聲道,「很久都沒有離你這麼近，我願意就這麼一直背著你。」

溫如是不滿地偏頭頂了他一下，嘟囔：「今天早上那又算什麼？」

江離低聲笑：「那不一樣，隔著睡袋根本不敢碰你，而且你睡糊塗了，不是真的想靠過來。」

溫如是睜開眼，盯著他英氣逼人的側臉，忽然說：「江離，你有沒有發現，從昨天到現在，你跟我說的話比之前的一個月還多，轉性了？」

「不是，」江離沉默了下，自嘲道，「只是你眼裡的排斥太明顯，我怕一不小心說錯話，然後你就會說——看吧，我們根本就不適合，還是不要勉強在一起了。」

其實，直到上山之後，他都是忐忑的。他很怕溫如是看到他以後翻臉，溫如是不告訴他行蹤，很明顯就是想一個人出來透透氣。

她不知道該怎麼跟一個明明陌生的男朋友相處。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不再愛他的溫如是相處，近了，她會跑，遠了，他又忍受不了——個中的苦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江離說得很平淡，但莫名地，溫如是就是懂了，懂他想要給予，卻怕被棄如敝履的憂傷。

溫如是靜默了片刻，緩緩低頭，靠在他頸邊微微蹭了蹭：「等這趟回去，你跟我一起回家，見見我爸媽罷。」

江離停下腳步，沒有轉頭，嘴唇翕動了半晌，才低聲道：「你確定？」

「嗯，」溫如是闔上雙眸，微微一笑，「我確定。」

只有斷了退路，才能讓她靜下心來去嘗試接納江離，這個決定是她剛剛才興起的，但是溫如是一點都不後悔。閉上眼睛，更能清楚地感覺到他陡然加快的心跳，劇烈地，就在她手臂下方搏動。

江離心潮起伏地站了一會兒，突然道：「溫如是，我現在可不可以親親你？」

溫如是失笑，用腳後跟輕輕在他腿上踹了下：「想什麼吶，趕緊下山，我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沒有得到允許的江離有些不甘心，踟躕了一瞬，又道：「……那你親我一下，就一下，親過我就走。」

溫如是拗不過他，只好探頭在他鬢間吻了下：「好了，還不快走，再不趕緊追上，我們就落單了。」

江離並不滿足於這一個輕吻，相比她雲淡風輕地在他發邊一點而過，他更想把她揉進懷裡，狠狠吻腫她的嬌嫩的雙唇。可是溫如是已經靠在他頸邊又閉上了眼，江離只好按捺下自己的衝動，繼續前行。來日方長，她欠他的，他都一筆筆在心底記著，總有翻出來跟她算總賬的一天。

溫如是伏在江離背上，隨著他的步伐微微輕晃著，感覺像在搖籃般輕鬆舒適，不知不覺就真的睡著了。

當她醒來的時候，感覺兩旁都是樹，不知道江離帶著她下到哪裡了。溫如是就著江離的肩上的衣服蹭了蹭眼睛，抬頭看了看，沒見前方有人，遂喑啞著聲道，「他們人呢，我們走丟了？」

很奇怪，就算山裡地形複雜，前面也不見導遊和隊友的蹤影，她卻一點都不擔心。好像只要有江離在，她就可以放下那些無謂的擔憂，什麼都交給他就好，完全不用操心。

或許，這就是他所帶給她的安全感罷，溫如是愉快地想。

江離也沒辜負她的期望，聞言把她往上託了托，應道：「剛剛我怕吵醒你，走得慢了點。你放心，這條路我之前探過，大概還有半小時，我們就到山腳了。」

見他額間有薄薄的汗，溫如是一邊從上衣口袋中摸出包濕巾，抽出一張伸出手去給他擦，一邊問：「你什麼時候來探的？以前來過？」

江離停下側過臉，讓她擦得更順手一些，抿唇笑了笑：「你們上山之前，前天我就到了，趁有空就把上下山的路線都走了一遍。」

溫如是愣了。也就是說，她給他打電話的那天晚上，他就在往這邊趕，第二天她在烏木鎮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江離已經獨自一人進山了。

她的心底又被他弄得酸澀得難受，這人怎麼老這樣……溫如是吸了吸鼻子，拍了下他的肩膀：「放我下來吧，我已經休息夠了，你歇一會兒。」

「不用，我不累，到了酒店再休息也不晚。」江離不肯鬆手，背著她又走，「你別亂動，很快就到了。」

山道本來就窄，溫如是也不敢跟他爭，只好乖乖聽話攬著他的脖子，安靜地趴著。

沒到半小時，江離就帶她出了山林。大家都集合在一起等著他們，見人到齊了便紛紛上了自己的車。

溫如是這次沒有去前排，而是陪著江離坐到了後座。待到車子啟動，她挪到他身邊，小聲道：「我幫你捏捏手吧？」

前面開車的是小葉子的哥哥，小葉子坐在副駕位上，聽到溫如是壓低聲音的話，回頭揶揄地對她擠了擠眼：「我的手也好酸啊，溫姐姐，你啥時候也幫我按摩按摩呀？」不等她回答，小葉子忍著笑，又轉了回去。

溫如是正想大開火力調侃回去，江離忽然一把撈過她，緊緊貼在她耳邊，曖昧地輕聲道：「全身都痛。」

「……」溫如是咬牙，狠狠捏了他捁在她腰間的手臂一把。

江離唇角一動，反倒是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當著外人的面，溫如是也不好意思掙扎，生怕弄出些不合時宜的聲音，引得前面的兩人瞎想，只能紅著臉瞪他。

江離看著她水汪汪晶亮瞪大的眼眸，心癢得厲害，又不敢造次，只好避開她的眼神，將頭挨在她臉邊，道，「有點累，讓我靠一會兒。」

聽江離這麼說，溫如是也有些心疼他背了她一下午，還走了這麼遠的山路，於是便調整了一下坐姿，讓他靠得更舒服一些。

沒想到，剛過十多分鐘，江離的臉就蹭到她耳邊，輕輕含住了她的耳垂，溫熱濕軟的舌尖還微微試探著，舔了下。

溫如是驀地就僵住了，臉刷地一下變得通紅。

她猛地轉頭正想收拾他，沒料唇瓣剛巧就對上他微啟的薄唇，兩雙唇輕輕挨在一起，分毫不差，就像是她看準了湊過去似的。

兩人都怔了怔。

溫如是很快看到江離深邃迷人的黑眸瞬間轉暗，不等她反應過來，往後退，他便捁住了她的腰，微微傾身，輕而易舉地坐實了這個吻。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受，如果不是車上還有外人在，溫如是毫不懷疑自己會沉醉其中。

她明明只是剛開始心動，但是當江離深深擁吻她的時候，她卻覺得，她好像已經愛了他很久。他的懷抱，他熱切的親吻，還有他狂亂跳動的心跳，包括他海洋般清冽的氣息……這一切的一切，都應該是她靈魂深處最熟悉的。

溫如是忽然很想落淚，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哭。心底綿綿密密地痛，酸楚不堪。

當江離敏銳地察覺到，抬起頭來，就見溫如是泛紅的眼眶。他低嘆一聲，緩緩擦去凝在她眼角睫毛上的那滴淚，將她擁進懷中，摩挲著她順滑的長發，輕聲道：「……對不起。」

溫如是拉著江離的衣服，伏在他懷裡，哽咽著重重搖頭。

他沒有對不起她，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她才對。

是她把他給忘了。她忘了自己曾經有多愛這個男人，忘了她曾經多盼望能跟他長相廝守，忘了她在一次次失去他之後，又是如何的悲傷欲絕，痛徹心骨……

溫如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他懷裡昏睡過去的，只是醒來的時候，江離正抱著她從電梯里出來。她安靜地任他抱著刷卡開門、進房，然後將她安置到床上，溫如是只是默默地看著他。

她的神態太過柔順，柔順得江離有些不安。他半蹲在床邊，握著她的手，輕聲道：「我怕你睡不好，所以單獨開了一間房，我跟你的室友解釋過了。」

他停了停，放柔了聲音，又道，「我去給你打水洗臉，等你睡著了我就走。」

溫如是只看著他沒說話，江離見她不反對，正待起身，卻被她拉住。

溫如是拖著他的手，將他的掌心緩緩放到自己頰邊，她微揚了唇角，溫聲道：「讓你等久了，對不起。」

江離瞬間僵住，半天沒反應過來，他回望著她，勉強笑了下，艱難開口：「……溫如是，你說什麼？」

「我說，我回來了，離小寶。」溫如是伸臂撫上他的後頸，緩緩將他拉低，直到印上他的唇，「我說過，我們一定會幸福的。」

真正的愛情，不會因為記憶的消亡而消失，它只是藏進了最深的地方，只要你還在，只要你還愛，終會有蘇醒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