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
花子語撐了把油傘,看著在火車站裡尋尋覓覓的洛婉,嘆了口氣,還是上前叫住了她。
「嫂子來這裡幹嗎?」花子語把油傘往洛婉的方向遞了遞。
「佑城在墨梨堂和日本人還有兩黨周旋。」洛婉皺了眉「他沒時間陪你一起去浦東,又擔心你在日本人那裡不安全,再加上你身子骨弱,怕你水土不服沒人照顧你就喊我來陪你一起去浦東,這都是自家人嘛,也有個照應。」
「師哥也真是,浦東那個地方那麼亂,嫂子還是不要去的好。至於什麼水土不服,更不勞嫂子麻煩。我帶了下人照顧我。」
「下人哪趕得上自家人貼心。」洛婉揚了揚嘴角,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
「那就有勞嫂子了。」花子語同樣回應了一個笑容。
浦東繁華而精緻,相對於熱鬧樸實的京城大街小巷,浦東的街上走著的都是擦著厚厚粉底打扮艷麗的女人。浦東唱戲的地方也不多,大多都是鶯歌燕舞的夜總會,一兩個旗袍開衩開到大腿的女人在台上唱完歌下來端著酒走向台下,挨個敬酒。
花子語又想起了那個女人。那個讓她厭惡的女人。
花子語的臉快要貼上鏡子了,畫著眼廓的油筆有點抖。樓下所謂的什麼日本軍官不知道是不是剛從夜總會回來,帶來了十幾個風塵女子在樓下嬉笑著。風塵女子的笑聲細的有點刺耳,更有點令人作嘔。
花子語自從流了產,每次上妝都是讓下人幫忙上妝,尤其是眼睛的部分。也不只是怎麼回事,從流產之後,每每拿起筆,手就抖得厲害,而眼妝更是不敢自己親自上。
忘了把那個下人帶過來了。花子語懊惱的放下筆。
花子語又聽到了樓下刺耳的笑聲,讓本來就煩心的她更加難受。她推開了門,走到了樓梯上,看著樓底下的日本軍官無不在身邊的女子耳邊挑逗著,女子更是應和著日本人的心理嬌嗔著。這場面,讓本來好好的一個戲院都要變成妓院了。
「你怎麼下來了?」遠藤俊介沖了上去拉住了花子語的手腕。
「這樓下都要上演春宮圖了我還能不下來看看?」花子語故意很大聲的回答道。
底下的聲音突然小了,幾個夜總會的女人畢竟是聽得懂中文的。
「畢竟這還是我的場子。」花子語挑了挑眉,準備轉身回去。
「站住」一個中年的日本男人操著一口不流利的中文站了起來「脾氣還真大啊。」
「多謝太君誇獎。」花子語輕蔑的掃了一眼膀大腰圓的男人。
「混賬」男人從腰間抽出了一把槍「浦東還不是你的地盤,尤其是這裡,是我們大日本帝國駐紮的地盤!你還敢這麼跟我說話!」
「浦東還是我們中國人的地盤呢!」花子語掙開遠藤俊介「我看在遠藤和我認識的份上才來浦東給你們唱這齣戲,而不是看在你這張慘不忍睹的臉面上。」
男人剛要開口,遠藤俊介就搶先說了一句「藤原總司,這個人是我帶來的,您不給她面子,也就當是給我個面子,畢竟這京城名角兒,不好請。」
藤原看了看遠藤俊介,又看了看花子語「不就是個戲子么?京城名角兒還不是個戲子,知道戲子的意義么?就跟我身邊的這些女人一樣,不靠賣身不靠人捧你以為你能唱的出名?」說完,嘴裡還用日語罵罵咧咧的嘟囔了幾句。
「你他媽再說幾句你試試?!」花子語抬了手指著藤原的臉,幾乎要衝下來。藤原身邊站著的日本兵立馬抬了槍對著花子語。
「幹什麼?!」遠藤俊介拉住了花子語,對台下的日本兵吼道「我的人都要動是不是?!」
日本人看了看遠藤俊介,慢慢地把槍放下,卻依然警惕的看著花子語。
花子語甩開了遠藤俊介的手,走到他耳邊說「今天是我第一次在浦東唱戲,也是我最後一次在浦東唱戲,我花子語還沒福氣給你們這群日本大爺唱。」
說完,便兀自上了樓。
在那一件事過後,花子語在浦東呆了幾天便收拾了行李準備回京城。說來也奇怪,自從有一天洛婉說出去買菜一天沒回來之後,花子語就在晚上頻頻聽到洛婉的哭聲,直到有一天,人們在浦東的一片小樹林里發現了洛婉上吊的屍體。
花子語聽下人在交談時候說的,是因為那一天花子語惹惱了藤原,而由於遠藤俊介的存在,他不敢動花子語,便盯上了花子語身邊的洛婉。
日本兵強暴了洛婉,而從未經受過如此之大的侮辱的洛婉,選擇了自殺。
花子語站在門口,像是定住了一般,忽略掉了驚慌失措道歉著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