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干涉
待李賀遠遠走到一處開闊地，對著長空朗聲道：「沖虛真人既然路過探視，何不下來一敘？」
空中傳來一陣笑聲，轉眼一個雲頭按落在李賀眼前。
沖虛真人頷首作揖道：「小道見過李公子。本想遠遠看尊駕一眼，不想李公子還是發現了。小道道行淺薄，貽笑方家了。」
李賀雙目清亮，注視了沖虛真人一陣。
漸漸地面露讚許，溫聲道：「今日多虧了沖虛真人的善舉。否則後果如何，實難預料。我李長吉在此真誠道謝。這個情我記下了。」
沖虛真人忙謙辭道：「公子果然法力猶在，什麼事都瞞不過您。些許小忙，本是份內之事。小道當不起公子之謝。今日能得見公子尊榮，沖虛甚是有幸。」
李賀心裡一動，笑道：「你認得我？」
沖虛真人慌忙作揖道：「小道曾聆聽公子講道，受益匪淺。至今仍感念在心。公子說起來是小道的恩師也不為過。」
啊！我曾給道家的人講過道？那我是誰？李賀一思及此，立馬頭疼欲裂。
忙穩住心神，捂著頭苦笑道：「我還執著自己是誰幹什麼？既來人間歷練，就安心養性。思之著實無謂。」
說著又對沖虛真人正色道：「你回去代我轉告幾位天尊。他日我歷練期滿，定會登門相謝。清風觀的白石道人，犯了我的禁忌，被我封了口舌。想必那晚你也在場。如今看在你和幾位天尊的面上。他的啞症，你給他解了吧！」
沖虛真人忙躬身稱是，連聲道謝。
李賀自嘲道：「瞧你這副形態，我以前是不是性子不好？」
沖虛真人連連搖頭，卻不敢看李賀的眼睛。李賀見他頗有些狼狽，不再為難他。
笑道：「你不用這樣惶恐。看來我來人間歷練，真是有緣故的。好了，你去吧！」
沖虛真人忙躬身後退，旋即駕雲而去。自始至終都沒敢和李賀的眼神交接一下。
他哪裡敢看李賀的眼睛，任你定力多深，心裡想什麼，在李賀的眼神下，都暴露無遺。
沖虛真人抹了一把冷汗，暗暗后怕。玉帝行事忒是魯莽，今日要不是老道出手幫他善後。以後鬧出什麼禍事來，實難預料。怕比當年的孫猴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屆時，就是如來也救不了你的場。哎呀！我還是趕緊到幾位天尊座下復命吧!
沖虛真人走後，李賀信步回到營地。見沈亞之雙目炯炯，表情頗為怪異。
李賀瞭然道：「你是世間之人，不可理會方外之事。否則對你沒有好處，只會徒增煩憂。快些睡吧！」
沈亞之諾諾道：「長吉，你不是凡人吧？」
話已出口，自己就暗自後悔。有些事心裡有數就成，幹嘛說開啊！
果然就見李賀笑道：「我如何不是凡人了？不是也要睡覺吃飯。也要經歷生老病死。不過多通一些你不知道的世界罷了。」
沈亞之諾諾稱是，卻再也不敢以兄長自居了。
李賀見狀，忙安撫道：「下賢兄不必惶恐，長吉還一如往常。君子之交，貴在知心。勿論及其他。長吉仍是你的朋友。」
沈亞之看著李賀明亮的眼睛，不由地心胸開闊。
是啊！我何苦在乎他是什麼人。長吉永遠都是我的朋友和賢弟。縱算是妖魔鬼怪，我沈亞之也認了。心志堅定的沈亞之和李賀相視一笑。
天庭的凌霄寶殿內，玉帝張百忍聽了一眾天王天將的敘述，眉頭緊皺不展。
太白金星見狀，忙啟奏道：「陛下不必憂心。李長吉在人間歷練，無關三界，只重人生。他在人間所行事宜，並沒逾矩。更兼是樂善好施的濟世之舉。我們不妨就由著他，何苦多出是非。」
玉帝看了一眼殿上眾臣，沉吟道：「李賀家裡布置的五極圈，和孫猴子所畫的圈是不是一樣。你們想過沒有？」
張天師忙啟奏道：「陛下勿信眾天將之言。大聖所畫的圈分屬三極，只擋妖魔鬼怪。而李長吉所布置的是五極圈，一切有法力的神魔具能擋之門外。雖同出一源，卻也不見得和大聖有什麼關聯。且李長吉的用意很明顯，就是不想凡人之外的人打攪他。不如就睜隻眼閉隻眼，由他去吧！」
玉帝一拍御案，怒道：「寡人不是憂心李長吉，是氣你們這些天神。平日里自負法力無邊、目空一切。連孫猴子的來歷都沒查清楚。現如今，還有什麼可說的？三極也罷，五極也好。源出一家，確定無疑。孫猴子才歸在佛家幾天啊！如今又冒出個李賀。他要是也像孫猴子那般到天宮鬧一鬧，寡人這個御座，還坐得住嗎？」
文昌星君啟奏道：「陛下，李賀和孫猴子大不一樣。孫猴子當年野性未馴、頑劣不堪。李賀卻知書達理、教化一方。他在人間歷練，只是修磨自己心志。並無所圖。陛下不可拿李賀和孫猴子等同視之。」
這樣安慰的話，讓玉帝好過了許多。心思幾度輾轉，下旨道：「李賀既是來人間歷練，寡人自是要成全他。就讓他嘗嘗做人的滋味。月老、司命星君聽旨。」
月老和司命星君忙上前領旨。
「你二人調整李賀前世命祿，給他仕途姻緣。即刻去辦。」
月老和司命星君剛領命畢，就聽殿外御侍報道：「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齊來見駕。」
玉帝忙揮手讓二人退下，親自走下御案，率領群臣迎到殿前。
元始天尊攜同太上老君同玉帝相互見禮畢，玉帝將兩位天尊迎到殿內入座。
元始天尊笑道：「陛下，您可是為沖虛插手李賀之事生氣？」
玉帝忙道不敢。
元始天尊又道：「沖虛是奉本尊之命行事。還請玉帝不要怪罪。本尊出此主張，實乃是為玉帝打算。倘若李大郎因此喪命，惹惱了李長吉，後果不堪設想。因此本尊未及知會陛下，命人出手阻止。就是怕不好收場，讓陛下失了顏面。李長吉此去人間，實是平復自己心境，和三界眾生皆無關。陛下不必多慮。」
玉帝忙笑道：「寡人如何不知天尊的好意。說起這事，還是寡人魯莽了些。多謝天尊及時出手。」
說著躊躇道：「不知天尊可能告知寡人，李賀的元身是哪位神尊。寡人頗為不解，是以為此懸心。」
元始天尊笑道：「李賀的元身早在三界開闢之前。他身處世外，一向潔身自好，從不干預三界之事。陛下不知也罷。由他自行行事即可，時機一到，他自會回去。」
元始天尊說完，就站起來作揖行禮告退。
太上老君臨走前叮囑玉帝道：「千萬不可意氣用事，謹記天尊的話。切記、切記。」
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玉帝一眼，就跟著元始天尊而去。
玉帝心中鬱憤，怔怔地看著兩位天尊的背影出神。
月老向前問道：「陛下，那您剛才下的旨。微臣還辦不辦了？」
司命星君也一臉凝重地看著玉帝。凌霄寶殿內的群神，皆鴉雀無聲。
他們大部分都出自三位天尊座下，對自家祖師的話，自是銘記在心。這個李賀既然如此不好惹，還是別招惹得好。哪知道玉帝在殿內來回踱步，最後走到御座坐下。
沉吟道：「給他安排好的命數和姻緣就是。他既到我天庭所轄的人間歷練，寡人如何不送份大禮。想來幾位天尊應不會有異議。」
還是沒聽元始天尊的話，出手干涉了。
太白金星待要納諫，見玉帝臉色陰沉。不由地嘆了一口氣退到一邊。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凌霄寶殿這一會的功夫，在人間已經過去了一天半。此時正午初時刻，李賀趕著馬車進了長安城。
帝都繁華，非一般地方所能比。大街兩旁，亭台樓閣、商鋪林立。街上人來轎往，人語馬嘶。熱鬧非凡。
李賀和沈亞之兩個士子駕著馬車，在街上頗為引人注目。
不用沈亞之指路，李賀輕易地駕車來到長安東城的河南會館。待沈亞之向看門的僕從遞上名帖，站在門口還沒等一刻，就見館丞和一個身著綠袍帶著官帽的人疾步迎出來。
「下賢、長吉，你們可總算來了。可急死為兄了。」
說話之人自然就是皇甫湜，他估摸著這兩天就到。因此從昨天開始，到衙門告過假后，就到河南會館等候。
他和李賀、沈亞之相熟已久。相見之下，自是親熱無比。
館丞著僕從將馬車趕入院中，留下清硯和長貴收拾行李。皇甫湜陪同李賀和沈亞之，往為他們準備的房間走去。
「恩師為長吉寫的，已經名動長安。那些子小人都安分不少，長吉不必再為此鬧心。」皇甫湜待大家都坐定笑道。
沈亞之一臉苦笑，李賀卻淡然道：「勞韓公為長吉分心，實是慚愧。皇甫兄為小弟奔波，長吉更是感激。只怕這一切都是白忙一場。累及韓公和皇甫兄，長吉才是真的無地自容。」
「什麼意思？」皇甫湜訝異道。
沈亞之苦笑道：「長吉早就算出，他進不了春闈的考場。」
啊…皇甫湜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