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相依為命
周昌見劉員外一行人走遠,便放開那小姑娘。他一撒手,小姑娘便如受驚的兔子,跑到蘇明的墳前,她這次沒有過激地去刨墳,只是怔怔看著那籠起的黃土。一會,眼淚撲漱漱滾落。
周昌走到她身邊,鼻子一酸,哽咽著說:「別哭了。」他的聲音模糊的連自己也聽清楚,何況傷心欲絕的小姑娘。他說出三個字后,咬著嘴唇不知再說什麼好。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夕陽下的一長一短兩個身影漸漸被暗夜吞沒。忽然,那小姑娘似悲傷過度,軟軟地跌卧在地上,閉著那紅腫的眼睛,昏昏沉沉睡去。
周昌嚇了一跳,忙蹲下身子,搖了她兩下,不見醒來,切見她綻出甜甜的笑容,可能是在夢中見到爺爺了,他們祖孫倆在那兒說著悄悄話呢!
周昌看著傷心,不忍再叫她,將她背在身上,一瘸一拐蹣跚著向蘇明的家行去。
回到家時,月亮已爬上了頭頂,屋子裡漆黑一片。周昌摸索著來到床頭,將小姑娘輕輕放到床上,給他蓋上被子。
夜間,周昌不知是怎麼過去的。等他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地老高。他坐直身子,發現那那小姑娘眼睛一眨不眨地怔怔望著他。周昌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說道:「你怎麼了?」
那小姑娘回過神,咬著嘴唇嬌羞地低下頭,並不言語。周昌又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那小姑娘一怔,說道:「我沒有名字,爺爺和村裡的人平時都叫我妮子。」『妮子』是當時人們對小女孩的一種昵稱,所以算不上什麼名字。
周昌見她一籌不展,蒼白的臉上滿是衣容,便想逗好她開心,想了一會說道:「不是呀,你爺爺給起的名字叫蘇妮。很久以前也有一個叫蘇妮的姑娘,和你一樣也長得很漂亮。」那小姑娘聽到此紅了臉。
「她哥哥是大儒家,寫了兩本流傳千古的名書《八表書》和《天文志》。可是未寫完就去逝了。後來蘇明為了完成哥哥的心愿,發奮讀書,完成了《八表書》和《天文志》的後續著作,被人們稱為『蘇大家』,受當時人的敬仰。在她死後,人們爭相為她寫賦、頌、銘、誄以示掉念。將來,你這個蘇妮有這麼大的成就,可別忘了我。」
蘇妮『撲赤』笑出聲來:「呵,我哪裡有那麼好。」剛一展顏,便又想起爺爺的死,面色如紙,蹙眉神傷。周昌見狀,猜著他是忘不了爺爺的死,想開導她,切不知從何說起。
正在他彷徨無計時,『咕——』蘇妮的小肚子發出飢餓的叫聲,有些不好意思,頭低地更底了。
「我也餓的很。」周昌摸著肚皮說。
「我去做飯。」蘇妮站起身,忙碌著去生火做飯。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香噴噴的飯菜端上了桌子。周昌餓得緊,兩口三口便扒了一碗飯,見蘇妮筷子動也未動,道:「你怎麼不吃?」蘇妮搖了搖頭,黯然道:「我吃不下。」周昌看著她道:「你一天沒有吃東西,別餓壞了身子。」他話未說完,蘇妮忽捧著臉哭起來:「嗚嗚嗚,我想爺爺。」每每吃飯的時候,她的爺爺都會對她做的飯菜誇讚一番,那時她總會綻出燦爛的笑容。
周昌一進不知所措,他一個官宦子弟,生活自理都成問題,涉世又極淺,哪懂得安慰人,只是一味地叫蘇妮『不要哭了,憂能傷身。』
過了一會,也不知是不是周昌反覆念嘮地那言語起了作用,蘇妮漸漸止住了哭聲,忽然說道:「昨天晚上,我夢見爺爺他正編著草鞋,一個環子折扣一環子,不時還對我說:『妮子,以後爺爺走了,你就成孤兒了,要好好照顧自己。』爺爺說完,就飛到空中,我哭喊著跑過去想抓住他,可是怎麼也抓不到。」說到此處,哽咽地說不出下去了。
周昌鼻子一酸,:「現在只剩下你一個了,你打算怎麼辦?」蘇妮怔怔看著周昌,茫然搖頭,說道:「我不知道。」周昌又問道:「你還什麼親人么?」蘇妮的目光移向門外,凄然道:「我世上就爺爺一個親人,就算還有親戚,他們又哪裡認得我。」聲音如此凄哀,哪裡似一個無憂無慮的孩童所說的言語。
周昌想起自己的身世和她竟是那麼的相似,心中一陣感傷,說道:「不如你和我一起走吧。」蘇妮身子猛地一顫,瞟了周昌一眼,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周昌擔心劉員外會再來,又或是怕事的村民知道后,向劉員外報信。於是,催著蘇妮收拾細軟早些離去。
蘇妮的家家窮四壁,要本沒什麼東西可帶走。
走出那籬門,蘇妮忍不住回頭向小屋瞧了一眼,想到將要離開這個從小生活的地方,鼻子一酸,險些流出淚來。
二人在蘇明的墳前拜了三拜,蘇妮將一根柳枝插在爺爺的墳頭,便和周昌離開了小村。
「我以後叫你作哥哥好么?」蘇妮眨著眼睛懦怯地對周昌說。周昌怔了一怔,道:「我們本就是世家,你本就是我的妹妹。你今年多大了?」蘇妮掰著指頭算了算,說道:「九歲零十三天,哥哥呢?」周昌道:「十一歲半。」
又走了一會路,「哥哥,我們要去哪裡?」
「上京城,明年要考科舉,我想到考試,等我中了功名,便可以給你爺爺報仇了。」
他二人不敢進博平鎮,繞著小路走到北門,一路向長壽縣而去。
黃昏的時候,二人終於到了長壽城內。這長壽城雖說是個城,切比那博平鎮繁華不了多少。他們在城裡的包子鋪停下,周昌摸了摸懷裡,還剩下十文錢,方知那次吃面多給了五文錢,可以多吃兩碗半面呢。
周昌後悔了一會,便問那包子鋪的老闆包子多少錢一個,那老闆說一文錢兩個。周昌要了六個,和蘇妮坐在一邊吃起來。蘇妮差不多兩天沒吃東西了,早已餓得很,幾口就吃了三個包子。周昌見她餓得厲害,又要了兩個,蘇妮不好意思地接了過來,捧著吃完了。
吃完晚飯,住宿的地方成了問題,長壽城最差的小店,最差的房間也要四文錢一晚。周昌只剩下六文錢了,住了占的話,明天就不夠吃了。
躊躕不決時,忽聽蘇妮說:「哥哥,城裡的房子太貴了,我們就在屋檐下睡吧,省下來的錢還可以吃好多包子呢。」周昌搔著腦袋笑道:「我也是這想的。」說話時,不覺有些心酸。不久前,他還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何曾想過今切要為幾文錢發愁。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天氣也隨至變涼,一陣秋風吹來,寒意如冰。蘇妮單薄的身子,冷顫不禁,兩排牙齒不住地打響兒。
周昌見狀,脫下外衣披在蘇妮身上。蘇妮扯下來,遞還周昌道:「我不冷,哥哥你可別凍壞了身子。」周昌笑道:「我有神功護體,不所凍。」他本來是唬蘇妮,切不知自己還真的有神功護體。蘇妮必竟只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她上次見周昌揮手就將劉員外的家奴打翻,只道他真有護體神功,也就不擔心他凍著,安心披上他的衫子。
夜秋颳起的『呼呼』大風,比嚴冬還冷。蘇妮雖然披了一件外衫,切還是冷地全身打戰。月光下,她的臉蒼白如冰,竟隱隱映上月亮的影子。周昌見著心疼,從頸上取下那塊藍田溫玉。
他剛一取下那藍田溫玉,呼哮地秋風灌進他身體,便連打兩個冷顫。「妮,妮子,把這玉觀音戴上。」他強忍著哆嗦聲說。
蘇妮望著他手中的藍田溫玉,月光映射下,若隱若現的觀音像,發著幽幽的綠光,頗是好看。小女孩都喜愛小巧玲瓏的飾物,蘇妮一見之下很是歡喜,接過來托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嘴上高興地叫道:「是送給我的么?」周昌可從來沒想過將這寶貝送人,只是看著蘇妮凍得厲害,便是讓她戴一晚上,去去她的寒意,明早再要回來。她這樣一問,可把周昌給問懵了,一會才回過神,見蘇妮愛不釋手的樣子,心一軟,暗說:「姑姑既然把藍田溫玉送給了我,便是屬於我的了,再送與別人也不打緊。」一咬牙說道:「也沒什麼東西送給你,就把這玉觀音送給你了,你可別嫌棄。」蘇妮笑著搖頭道:「我很喜歡。。」說著,便將藍田溫玉戴脖子上,塞進懷裡。說也奇怪,藍田溫玉剛貼著頸子,便有一股暖流襲遍全身。一時,冰涼的身體竟發汗來,一點兒也感覺不到冷了。
再看看沒有藍田溫玉的周昌,雖然他體內有一股『長亭真元』,不但可以取暖還可以吸天地氣來填飽肚子。可糟糕的是,周昌根本不會使用這股外來真元,更甚至不知道有這樣一股真元存在。就算這股真元被激發,發揮出駭人的力量時,以周昌獃頭獃腦的智慧,多半會以為那是幻象或是老天賞給他的奇迹。比如北洪山幽長的林道的那天晚上,他一日未食,到第二天早晨肚子忽然鼓鼓漲漲的,當時他便以為是上天對他的恩賜。再說博平鎮打死那些家奴時,他見人家躺在地上,七孔流血時,並不認為是自己打死人了,那肯定是紀象,還奇怪的問他們為什麼躺在地上。他無法相信憑他那點氣力,能打死這些大漢,就是打死一隻雞你也拿著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才會勉強相信。所以周昌以為那定然是眼花時所看到的幻象。
故此,周昌沒有足夠保暖的衣服,也沒有護體神功,冷地五臟門腑都打起架來,全身篩糠似的發抖。他閉著眼睛,靠在牆頭,一個哆嗦,閉上眼小聲咕噥著:「快睡著,快睡著,睡著就不冷了。」說著,抱著身子蜷成一團,。
蘇妮靠在牆角邊,翻一個身,正要閉上眼時,發現周昌蜷在那裡抖個不停,她只道周昌在練功呢,心道:「聽爺爺講,修行的人都是坐著練功,怎得哥哥要睡著練功呢,而且抖得這麼厲害。」想著想著竟然迷為糊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