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縛石屋中 欲殺身成仁
腳步聲很重,木屐踢踏在水灘中發出的『吧唧、吧唧』的聲音,很是響亮。腳步聲也很散亂,悉悉索索或虛浮、或急促、甚至還有輕微的震動感,肯定不是一個人,雖然雨聲很大,可躺在地上的廣真子,聽的還很是清楚。
掀起草簾的聲音響起,很輕,一陣冷風捧著驟變大的雨聲隨後跑了進來。躺在乾草堆里,早先被雨淋了個通透,衣服捂干后濕粘在身上的廣真子,隨即打了個寒顫。只聽腳步聲,應該是四個人走了進來,半響后草簾被大力放下,草簾掛墜拍打在石牆上發出『啪啪』的聲響。
廣真子睜大著眼睛,裝出一副惶恐之極的樣子,甚至還哆嗦著身體,面上一副害怕、不安的神色,其實內心很是平靜。原因也很簡單,妖怪都是沒甚紀律約束的,那倆明顯是小妖的毛臉還有扇子頭,抓到了自己這麼一個活生生、脆嫩嫩,又是毫無抵抗的『人』,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就把自己給薄皮、抽筋、下油鍋,那肯定是抱有什麼目的的。
不管『目的』是甚,見招拆招就是了。
「吆喝!醒了呀這是!身子骨倒是壯碩,煲鍋骨頭湯應該倒是不錯的,嘖嘖!可惜了!」出聲的黑臉老人彎著腰,低頭看著廣真子,咧著個嘴,露出一口子大黃牙,從嘴巴尖兒噴出的氣味,差點兒沒把毫無防備的廣真子給熏暈了去。
這邊說完,跟著又低下一個大腦袋瓜子來瞧廣真子,四方臉、坍塌鼻、粗眉細眼丑無邊,簡稱『丑』!畢竟是同夥兒,這廝把嘴一張,又湧出一股子臭氣來,只聽道:「老爹喲!鐵丑不喜歡喝湯,紅燒好不好,鐵丑想吃紅燒排骨,嘶!」
說完后,還長吸了一口痰涎,猶有幾滴迫不及待的,滴到了廣真子的俊臉上,只把天不怕地不怕,被人踩著腦袋都無甚恐懼的廣真子,給嗬的魂飛出竅。
哆嗦著嗓子嚎道:「走開,走開,快走開你個醜八怪。」
這叫鐵丑的正要發怒,一旁的黑臉老人把他的腦袋大力撥開后,眯著眼說道:「好好好!有害怕的就好,還敢跟我『黑心腸』老爹玩兒小心思,老爹我以為你是有多大的膽量來著。嘖嘖!也不過如此嘛!」這話兒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旁人都覺莫名其妙,倒是廣真子明白了,自己這是裝慫沒成功的說。
「還是老爹英明,稚子小兒何能欺騙得了您!」廣真子還在皺著眉反思,一道令人反胃的獻媚聲傳來,刺耳且尖銳。
倒不只是廣真子一人反感,接著又有一聲傳來,駁斥道:「這小子明顯就沒甚恐懼感,只是厭惡黑老大的醜態罷了,黑老爹已經看出來了,老三你又插的哪門子嘴?」
因為是正面仰躺著的,又使不得力翻身,是以廣真子沒看見另外兩人長甚樣子。剛對最後的出聲的那人,有了點兒好感,覺得這廝倒是個耿直的,沒想到接下來這貨,又出聲來道:「我說老爹,您就把這小子交給我們哥兒四個玩玩兒吧,保管收拾得他老老實實地,待會兒你要問他甚,都讓他講出來。」
聽這語氣,可不似在唬人,廣真子心下一緊,這便凝神聚聽,直起了腰的黑臉老人說些甚。只見老人砸吧著嘴兒,稍稍考慮了一下,這便說道:「倒也成!不過你們可別玩兒壞了他,咱部落現在可正缺人手,這小子敢一人跑進雷地沼澤,想來也是有些本事的。問完了話,要是沒甚問題就將他丟到雷池去,活著爬上來就留下他,死了就拉到。」
「這可不成!老爹吆!丟到雷池,不成功可是要化灰灰的,倒時候啥都不剩不就可惜了嗎?」這是那自稱鐵丑的四方臉開口說來的,廣真子雖然不知道雷池是個什麼東西,但想來不是什麼好事兒,又見這漢子為自個兒鞦韆來著,當下就對他改了觀。
可惜!這一窩子妖怪左道中,可蹦不出福德仙來,那黑臉老人問一句:「你有何高見?」就聽這廝拉長著臉試探道:「要不,咱把他丟雷池前,先在屁股蛋兒割下一兩斤肉,用來下酒?那樣死了也不可惜,活著也無大礙,不是嘛?」
「對極對極!黑老大終於開竅了」,「妙!妙啊!高明,老大實在高明!」另外兩個還沒見著面的惡妖怪,也忙附和來。
廣真子駭得心都到了嗓子眼,拿眼灼灼的盯著黑臉老人,就看他怎麼答覆了。
老人拈了拈小鬍子,搖了搖頭,說道:「不行,不行!」接著在廣真子一臉狂喜錯愕中,再次低下身子,摸了摸廣真子的大腿,吐出一句話來:「還是大腿上的肉勁道,屁股蛋上的肉炒出來太油膩,沒嚼勁。」
「老爹英明,老爹高見!」這是那獻媚妖怪拍的馬屁。
「謝老爹!這下子可是有口福了!嘶!」這是那四方臉的鐵丑,流著涎舔著臉說來的。
「大腿肉、屁股肉都割上一兩斤,那是極好的!」餘下那人出來主意。
四人還要就著用什麼食材來炒,最是好吃,躺在地上越聽越心寒的廣真子,忙扯著嗓子道:「不好吃,不好吃!小道身上有疾,吃下肚子那是要鬧腸子的。」
見沒人理他,忙又提高了嗓門道:「小道招了,小道招了,大王們要問什麼儘管問,不敢不答,也不敢說假。」
老人轉過頭來隔著衣服,抓了抓自己的腋下,這便又回頭頭去展開吵鬧。
見四人吵的熱火朝天的,廣真子最後無奈道:「小道能打,小道很能打,割了小道身上的肉,那便使不開拳腳了。」
沒想到這個理由卻是起了效果,那老人歪著頭斜眼看過來,輕蔑道:「能打?有多能打?老爹我也要是沒看錯的話,精氣神三寶,你第一寶倒是滿了,可這上下丹田還未盈溢出來,我這三個兒子你又能打幾個?」
見有望解圍,又是對著廣真子最為自信的武藝,當下就傲氣道:「只要未成仙,我能打十個!」
這般目中無妖的氣焰,只把幾個惡妖給聽的七竅生煙、冒火有三丈。
止住叫囂不已的三妖,黑臉老人轉過身來,正視著廣真子咧著嘴笑道:「小牛鼻子有骨氣,老爹我喜歡,不過說大話可是要付出代價的,你可想好了?」
盯著黑臉老人,眼睛眨都不眨,廣真子只是不言。
兩人對視了好一陣子,黑臉老人嚯的起身,揮手就解開了綁著的牛皮繩子,對著站起身子,頗為自在的活動手腳的廣真子說道:「來!證明給老爹看看,老爹就想瞧瞧,是不是真有這般能耐。」
不用老人來說,廣真子也是存了拚命的心思的,能夠站著死,總比莫名其妙的灰灰了去要好的多,殺一個夠本,死兩個有得賺。
活動開筋骨,覺得沒啥問題后,廣真子一把扯下有些礙手腳的衣服,隨手拋開后,問道:「拳腳還是兵器?要是動兵器,可否還我乾坤囊?」
話一說完,老人便拋來一件東西,廣真子接過後發現,正是自己身上不見了的乾坤囊。打開內識后也是發現,所有東西都在,就連昏迷前捏在手中,反了水的法寶『金缽』也被塞在裡面。
因為存了『有一殺一』的拚死念頭,廣真子稍作考慮后,便從中掏出了被修好的桃木白玉槍,拿在手中單手舞了個槍花,磨合一下手。
接著柱槍而以,抬頭看向面前四妖,朗聲來道:「何人來戰?」
沒想到這番作勢,對面四人視若無睹,那個名叫鐵丑的,還有另外兩個高瘦妖怪,更是不屑一顧。都道「老爹正無聊!」、「沒意思」之類的云云。
應該是被薄了麵皮,黑臉老人當下有些不喜道:「誰打服了他,這次的『猝體丹』多給他一成,沒打服,哼哼!原先的配額也就不要想了!」
這誘惑可真是刺激到了三人,便一改剛才的不願,俱都爭先恐後的想要出頭。一旁的廣真子等的不耐煩了,大喝一聲拔出白玉槍,橫掃一記,厲聲道:「憑的麻煩!你們三人一起上吧!」
氣壯山河!擲地有聲!
爭吵中的三人不再言語了,那大漢鐵丑分開身前面紅耳赤的兩人,冷聲道:「莫說鐵丑欺負你,鐵丑站著讓你打,且看你能否傷得了我!」
語氣森然!無波無瀾!
廣真子瞧著鐵丑的面龐,不似在作態,心下很是有些不喜,也是不知道這廝有什麼依仗,竟敢如此無視持著兵器的自己。
雖然存了殺身成仁的心思,但也不願放棄原則,持兵器正面迎戰空著手的對手。
見鐵丑堅持不拿兵器,這便也收起白玉槍,揣回乾坤囊中,拋到身後的草堆子上面。環顧四周,發現這間石頭屋子還真是寬敞,站了五個人一堆雜物,猶能空出不小的空間。
當下就跳到屋子中間,踢腿掃開堆著的雜物,等到空出方圓三丈的場地后,廣真子站定蹲馬:穩如坐轎;松肩垂肘,前臂伸出:似曲非曲,似直非直。
做了個招手的手勢……
預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