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電閃雷鳴夜 瓦燈照孤嬰
金堂玉閣,飛檐雕花,大紅色的飛紗熏染著裊裊幽香,兩個做工精細的嬰兒搖籃就放在這華麗房間的中央。
季恆趴在其中一個搖籃邊,小手輕輕撫摸著女嬰紅紅的臉,屬於孩童天真的笑容從嘴角處開始盛開。「妹妹,妹妹,什麼時候你才會笑呢……」
在夜的另一邊,冷幽街道,涼水清光,沉沉地夜霧席捲,如鬼魅般無處不陰暗。
「開開門吧……」
「開開門吧……」
「孩子沒奶喝快要餓死了…求求您開開門吧,給我一點米粥就可以了。」森冷的大街之上拍門聲和乞求聲越盪越遠,被黑夜吞噬,凄涼散開。
「誰啊?」一個中年漢子披著單衣打著哈欠,打開門看了看門外的人。一下子倒推了一把門外的人,大叫有鬼,快速的把門關了起來。
婦人被推倒在地,嬰兒也摔落在一旁,斷斷續續發出虛弱的啼哭聲,婦人蹬爬著把嬰兒抱回懷裡。月光下那是怎樣一張猙獰的臉啊!如焦炭一般發黑,五官都變了形,頭髮也幾乎沒有了,破布衣衫下面隱隱可見烤肉般的焦黑,身上也確實散發出了焦肉的味道。
這個時間點太晚了,天子腳下的百姓更怕惹事,誰也不敢開門,就算有人開門也會馬上被那猙獰的臉給嚇回去。
最後只餘下那絕望的乞求聲漸漸隱沒在清冷的月光裡面,升騰起的濃霧讓僅有的月光也黯淡了下來。人影越來越遠,直到那嬰兒微弱的啼哭聲再也聽不見。長街再一次寂靜下來,只餘下月光薄涼,迷霧茫茫。
「轟隆隆——」
似乎是嫌這個夜晚還不夠破裂,暴雨席捲而來,驚人的雷聲,猙獰的閃電,豆點的雨,撕破了最後一絲的餘溫。
這裡是一處破廟,地上全是破布殘條,暴雨連天下僅有一點可供利用的乾燥物也很快被泥水浸濕。婦人抱著嬰兒使勁往乾燥的地方挪動,只可惜這個廟實在太破了,她再也找不到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嬰兒已經很久沒有發出聲音,夫人緊張打開包著嬰兒的床單,女嬰的嘴唇已經被凍得發紫,渾身冰涼,沒有奶水喝,氣息已經十分的微弱。婦人再也支撐不住一下跪在了泥水裡面,猙獰的臉龐痛苦地抽動著,也不知是血還是淚從已經變形的眼角淌了下來。
「老爺、夫人,這是造了什麼孽啊,天不公啊!天不公啊!老爺啊,你為何要走得這麼早,留下他們母子母女被人算計謀害!夫人啊,你為何要給老奴這麼重的託付,如果老奴完成不了,將來還有什麼臉面下去見你?老天啊,你怎麼這麼殘忍?有人心地善良,你偏讓他們家破人亡!有的人白眼黑心狼,你反讓她鳩佔鵲巢享盡風光!老天啊,你可憐可憐這個命苦的孩子救救她吧!小小姐啊,小小姐……」
婦人抱著嬰兒越來越冰的身體沙啞的哭喊,一陣大過一陣的雨傾盆而下,狂風嗚咽夾著雨聲和著雷鳴,絕望和死亡的氣息席捲在這一場兇猛的暴風雨中兇猛而來。
她現在只剩下絕望,只能緊緊地抱著不知是死是活的嬰兒,用淡薄的體溫盡量延續著嬰兒孱弱的生命。
閃電撕破黑暗,一盞瓦燈在磅礴雨中靠近了破廟。
「你是誰?」婦人警惕地看著眼前出現的魁梧男子,蓑衣蓑帽看不清他的臉龐。
「我是雲丘東山上的獵戶,今天初九下山來送貨的,走晚了被這雨困住了。」
「是嗎……主人家給你錢糧多嗎?」
「主人家好,送了我一把金鐮刀。」
「那就好,那就好。」又是一道閃電劃下,婦人笑著,頭歪了過去,緊錮著的手鬆開了。
獵戶走過去將嬰兒抱了起來,提著那盞忽明忽暗的瓦燈,頂著電閃雷鳴,踏泥而行,遠處依然是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