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真實的答案未必正確1
呂清廣立刻想到了當時自己關於投影的思索,低微的凡人是逃脫不了被映射投影的命運的,在相關的分叉后的多個位面世界都有同一個本體投影出的多個表裡一致的獨立個體,在被投影的那一瞬間,不同的投影沒有什麼差別,或者說看不出多大的差別來,差別是存在於他們各自所在的新世界。在歷史里也是一樣,凡人的投影是必定應該在也一定會在的,可是異界的存在就不一樣了,他們之所以強大就是他們脫離了衍射,脫離了被投影的命運,他們強大的根基就在這裡,當然並不是僅僅這樣。無論是異界的哪一個種族的存在都不該有投影的,但小黑就有,不僅小黑有,有投影的多了。
當時這樣想是基於空間,現在回想起來,感嘆主要來自於時間,呂清廣在靈識束看到了小黑和慈悲大妖王的投影,但沒有自己的。這不奇怪,呂清廣回收了自己全部的投影,將其投入到自己的腳下,成為影子。
這好像是不可能的,因為這個上面兒說的相違背了,但卻是事實。
在分叉點,應該不留下投影的通過手段留下了,還留下了更多;在歷史里應該留下投影,卻沒有留下,只是呂清廣沒有去反省自己是不是也做得有問題。
此刻的關注點甚至都不在小黑身上,那不是答案。
呂清廣清楚小黑的目的,他是因為哈利·卡德維爾打死了他的投影而來。不論他怎麼做,或者他將哈利怎麼樣了,都跟答案無關,他們兩個都不是這個位面世界的存在,他們的靈魂不具有這樣的變數,除非他們中間還牽涉到了一個本地的凡人。
「當時不是在這裡。」呂清廣跟風地說:「是在慈悲大妖王的窩中,小黑用法術再現了曾經發生的事情,找出了哈利就是兇手。我記得很清楚,是我叫喊『走,走,走,找哈利·卡德維爾算賬去。』我是基於義憤。時間似乎提前的多了一邊兒吧?這一段應該沒有故事。」
小黑的法術繼續深入,找出肇事者,予以確認。
依舊是那個並不出眾的歐洲男人,五六十歲,灰白的頭髮,體型略胖,皮膚已經鬆弛,已經不是健康的小麥色,卻也不是恢復到本來的白皙,而是一種充滿血絲的粉紅,上面還覆蓋著濃密的灰褐色毛髮,有如漂浮在陰溝里腐爛已久的老沙皮狗,惡臭從符咒幻化的畫面中飄散出來。氣息最強大的還不是這個,而是他身上黑色的制服,比黑社會還要黑的黑色制服,傳教士的制服,散發著巨大的陰鬱氣息。
畫面中沒有了呂清廣,慈悲大妖王和小黑對著符咒幻化出來的畫面沒有動,小黑看得很認真,聽得也很認真,慈悲大妖王卻完全是木然的,他的投影並沒有活力,好似木偶,被歷史操縱。
這讓呂清廣感到奇怪,按說慈悲大妖王的投影應該跟小黑的投影是同類的才對,風地猜度道:「那個小黑怕是穿越過來的,他打算改變點兒什麼。」
小黑又在冥思苦想沒有搭腔,慈悲大妖王好像陷入了沉睡。
呂清廣的紫府運轉起來,小黑不可能無緣無故穿越一趟的,他的目的性向來都挺強,這一點沒有明證,但呂清廣用自由心證給補足了證據鏈。呂清廣結合歷史中小黑的表現,馬馬虎虎也猜到小黑來見到事主,很有可能只是想見見哈利收拾起來的自己殘骸,希望能找出當初製造這個投影的目的,並將這個使命完成。回想起來,報仇什麼的,小黑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一句,一直都是自己和慈悲大妖王的自說自話。呂清廣頓時覺得挺尷尬,自己居然多事了一回,而且還是自己難的熱血沸騰一會,沒想到革命豪情是剃頭挑子一頭熱,自己情緒激昂地相要幫忙,當然,即使要助拳也是慈悲大妖王出手,可自己連本尊的被粉身碎骨都沒有去報仇,先想著給你報仇,你咋這麼不來氣呢!可畢竟是太乙金仙的紫府,小肚雞腸是不會有的,有也只是暫時的,在大方向上必然有與太乙金仙相匹配的氣度。紫府可是元嬰的紫府,元嬰是在浩然之氣中誕生的——好吧,實話實說,是仙丹化育的,準確說應該叫製造。不管怎麼說,紫府里浩然之氣是先天充裕的,所以運算不會偏私。自己的本尊被粉身碎骨了都沒有去報仇,人家小黑只是一個投影被消滅掉而已,就如呂清廣此刻的一道影子,跟本尊根本就沒法相比,差得太遠太遠。咱自己的血海深仇都可以不報,別人只是一個投影,難道就一定得睚眥必報?這樣一想,呂清廣又覺得挺對不住小黑的,如果不是自己跟慈悲大妖王搗亂,說不定小黑已經完成了以德報怨的善行,高高興興地回去找他主子去了。
回想著當時的情景,呂清廣指著被小黑找出來的那群人,對風地說:「你看,這幫小崽子身份很複雜,表面兒一套裡子里一套,可骨子裡又是另一套,更好玩兒的是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他們的靈魂中還有另外的一套。嘿嘿,好玩兒吧,看了老半天了,我都還沒完全分清楚他們各自究竟是那一夥的又冒充的是那一夥卻頂著另一夥兒的招牌,可最後又**縱與暗中的其他人。這就是潛伏加背叛加無間道加大叔控,無敵!無敵!口味太重了!當初,看到這裡,風天就說,『要是風地在就好啦!有這好戲看,他一定高興瘋了!』風天還說要完整的留一個備份給你,雖說實況比不上直播,卻也比電視劇有意思。風地,你看到備份沒有?覺得怎麼樣?」
「看到了,」風地並沒有特別的驚喜,語氣平淡,「並不是特別有意思,嗯,還算不錯。」可以感覺得到,風地有點兒心不在焉,似乎是期待過高而產生了落差。
教堂里光線紛亂而黯淡,敞開的大門處固然是有天光進入的,彩繪的玻璃窗也是一樣,只是玉蘭市的天本就陰沉沉的,而這裡又低矮,本來不強的陽光被兩邊兒的樓房遮擋后,間接光照是不足以驅散黑暗的,從天棚上吊下來的節能燈補足了缺失的陽光。
在歷史里,因為呂清廣的提議,小黑是在慈悲大妖王的巢穴中用法術查看了過往才瞬移過來的;這一次小黑穿越過來,卻顯然是知道了呂清廣的缺位,所以並沒有被打岔,木偶一樣的慈悲大妖王投影被他帶動,直接到了教堂,在這裡施法。
對著大門,還是那個舞台一樣的存在,這是不會改變的,或者說是沒有被改變的。正中靠前有個演講桌,漆水斑駁。靠邊兒的地方,暗紅色絨布下有一個黑色漆光鋥亮的鋼琴,很新但不大,靠著牆,琴凳居然沒有歪斜,放得正——這是小小的不同之處,立刻就被呂清廣撲捉到了。鋼琴對面的牆上有一扇小門通向後面,門虛掩著,可以看到門后的院子里,一束陽光從樓宇間泄漏下來,傾瀉在葡萄藤架子上,被初夏的枝葉分割包圍生吞活剝,殘餘的零星碎片跌落到下方被堆放在地上的花盆接受,最後的餘暉落到曬太陽的螞蟻身上,把螞蟻晒成了黢黑。院子並不寬,卻是很深,從門縫中能看到二層的小樓一直伸向遠處,盡頭被門框遮掩住,不得而知了。
風地想要讓靈識束穿過去,被呂清廣制止住了,呂清廣記得就在這個時刻,就在這個位面的空間框架上,在真實時空的虛構輔助線上,會有震顫的感覺傳來。那一回,也是伸出的靈識束,起到了天線的作用,讓呂清廣的感覺來得清晰明確。這一回,身在歷史的其他節點上,單純用靈識束探入這裡,不知道能感覺到什麼?
呂清廣靜靜地等待著感受震顫感傳來的瞬息,他的紫府琢磨著,如果能有比較好的效果,乾脆再穿越到之前的時空去,就提前一點點,現在正好,多感受幾次,也許能悟到些時空的法則。
然而,什麼都沒有,一點兒都感受不到那曾經的第二波,曾經感覺來的突兀去的也依舊飄忽的第二波,在歷史里並沒有留下印記,什麼都沒有。
呂清廣禁不住啞然失笑,自己真是異想天開,如果歷史中可以一次次重現剝離重組的時空波動,異界里也不可能有那麼多得到消息而立刻趕來的傢伙了。
連續兩次都被呂清廣忽略了的小院兒和屋角的那一群人,並不知道他們曾經錯過了什麼,一如此刻並不知道自己應該等待什麼一樣。
蘭學登穿著鐵鏽紅的夾克上裝,滿是口袋兒的寬鬆長褲,夾克沒有拉拉鏈,露出裡面黑色的T恤。慈悲大妖王當時分析這個蘭學登是一個幌子,是一個伸出來給別的勢力攻擊的靶子,從而轉移開注意力,好進行陰謀勾當。蘭學登好像還沒有被當做靶子,至少沒有被打靶,看上去很悠然自得,並沒有一點兒當靶子的自覺意識。呂清廣現在算是知道了,蘭學登可不僅是幌子,他將吉爾伯特·阿莫當靶子給打了,為他的主子玩兒陰謀提供了強大而有利的支持,然後才被當做棄子丟掉。
哈利·卡德維爾就在斜對面,與蘭學登隔著一個人。他們中間夾著的黑人說著黑英語,他跟蘭學登說:「剛才你說什麼了?那個詞兒怎麼說的來著?」
小黑謹慎地感受一番周邊的的靈力波動,呂清廣看到他的神情,知道是在排出自己出現的可能性,紫府中產生出不友好地負面情緒,但立刻就被主流壓制。小黑直接走過去,沒必要再調查了,上次搜魂之後,慈悲大妖王曾經複製了兩份兒,分別傳給呂清廣和小黑。在歷史里,小黑曾經看了個徹底看了個全面,看了所有被修改後似是而非的靈魂記憶,看了哈利·卡德維爾富有戲劇性的一生,看了那些矯揉造作的劇情和乏善可陳的表演,小黑沒有吐也沒有喝彩。讓小黑感到有些失望的是,從這些記憶中看不到他自己投影的遺骸最終落到了何處,甚至看不到自己投影被獵殺的一幕。當時小黑有些悲觀,從這些記憶中可以看出哈利·卡德維爾不過是被利用的幌子,背後的勢力根本看不到,這本來是他預見過的,可是當這一切從推斷變成現實,小黑還是非常的失望非常的悲觀非常的冒著藍調的泡泡非常的充滿殺氣。殺氣是受呂清廣和慈悲大妖王的影響,小黑在靜下心來之後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呂清廣和慈悲大妖王從見到他的一刻起就在鼓吹復仇,將衝動的種子埋在他內心深處,從而影響他的判斷。讓他簡單粗暴的認定哈利是一個棋子,一個廢棄的小棄子,然後輕易地就產生了輕視,以為殺了他泄泄憤沒什麼大不了的,於是一指點去。哈利·卡德維爾的靈魂在小黑一指之下完全徹底的崩潰消散,可呆立在一邊兒的血肉之軀非但沒有一點兒損失一點傷害,反倒是一下子精神煥發了,不非但沒有腦死亡的任何徵兆,而且神清氣爽意氣風發,好像小黑戳破的不是他的靈魂而是摘取了他的痼疾,他如同做了伽馬刀的患者,還是術后療養歸來預后良好的那種。這不是偶然的,是小黑放水了,小黑雖然生出了殺機,但並沒有瘋狂,他依然保持著謹慎小心,外交無小事,不能給主子惹麻煩呀!
然而,即使小心也會犯錯,因為存了泄憤的心就已經失去了純粹的大氣與寬容,因為出發點的偏差,不論如何留手,也僅僅是五十步與一百步之間的差別,在本質上都是在錯誤的方向上在行走。小黑重新穿越進這段歷史,就是要改變這種錯誤,至於在被凍結點會怎樣,小黑並不在意,他需要表白的是自己對錯誤的認知,以及改正錯誤的絕心跟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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