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得不愛
第23章不得不愛
不得不愛,否則快樂從何而來
不得不愛,否則悲傷從何而來
不得不愛,否則我就失去未來
——潘瑋柏溝通讓葉凡終於解開了心結,這天後半夜,她沒再做噩夢,一覺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清晨,兩人簡單地收拾了一番,便啟程趕往D城郊外的公墓,段亦風的奶奶就葬在那裡。
一路上,段亦風向葉凡講述了許多關於他和奶奶的往事,「還記得有一次,我貪玩摔壞了腿,奶奶不知從哪裡找來一輛輪椅,非讓我坐在上面,一路把我推回了家。邊推她還邊向街坊鄰居宣傳,我家孫子『撿了個大元寶』,害得我一個月沒在街坊面前抬起頭來……」
葉凡靜靜地聽著,在腦海中默默勾勒出一個鮮活的老人形象,她有著滿頭的銀絲,穿著樸素而乾淨的外套,臉上永遠帶著溫暖的笑容,眼中是對孫兒無限的慈愛。
那一刻,葉凡覺得自己彷彿和段亦風一起經歷了那段年幼時光,他的喜怒哀樂、他的酸甜苦辣,都像是融入了她自己的記憶中一般,深刻而難忘。
她是如此投入,以至於兩人終於到達目的地的時候,葉凡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麼快就到了?」
「從出發到現在已經兩個多小時了。」段亦風提醒她。
原來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
葉凡吐了吐舌頭,問:「接下來該往哪兒走呢?」
「那兒。」段亦風伸手指向一條沿山的小路,「山有點高,你可以嗎?」
這不是小瞧她嗎?葉凡挺胸抬頭,「當然!不就是爬個山嘛,我體力很好的,你別小看我。」
段亦風笑而不語。
這讓葉凡愈發覺得段亦風在小看她,於是卯足了勁兒沖在前頭,想證明給段亦風看,這種程度的山對她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而已。
最後,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終於證明了自己,是一隻徹徹底底的弱雞——爬不動了……腿好沉……呼吸困難……救命……
葉凡回過頭,看著不緊不慢跟在她身後、大氣都不喘一口的段亦風,哀怨道:「那個……我們休息一會兒吧?」
「累了?」段亦風笑著問。
「不累!才走了這麼點路,我怎麼會累呢?我只是想停下來喝口水。你也渴了吧?我給你拿……喂,你幹嗎?不要……啊!」
就在她忙著給自己找借口時,原本走在她身後的段亦風忽然大步走到了她面前,二話不說蹲下身,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抱住她的腿,給她來了一個結結實實的公主抱。
雙腳離地的那一刻,葉凡簡直驚呆了,直到段亦風抱著她走出了好幾步,她才回過神來,兩頰通紅,「你幹什麼呢?快放我下來!」
「不是走不動了嗎?我抱你上去。」
「誰說我走不動了?我走得動,你趕緊放我下去,讓人看見多影響市容。」
「第一,你確實走不動了。第二,這裡根本不是市區,你有聽說過『影響山容』嗎?」
葉凡無語了,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某人的無賴行徑。
段亦風的奶奶就葬在這座山山腰的公墓里。
這些年,由於墓葬改革,這片山陸陸續續全都修成了墓地,冬至時節,來掃墓的人絡繹不絕。
見了生人,葉凡愈發覺得不好意思,催促段亦風將她放下來。
那傢伙卻好像沒聽見似的,執意要抱著她往前走。
「放我下來啦!
「段亦風,你再不放我下來,我可跳了啊!
「亦風,放我下來嘛……」
她各種威逼利誘,他就是不為所動。
就在兩人鬧得正開心的時候,段亦風忽然停下了腳步,直直地望著前方,原本含著笑的雙眸忽然如墜冰霜。
「怎麼了?」葉凡察覺到異樣,回過頭,看到他倆正前方站著一個六十齣頭的男人,穿著一件厚實的黑色毛呢大衣,中等個頭,臉頰削瘦,鬢角花白,額頭刻著幾道不深的皺紋,眼眶微微凹陷,雙目炯炯有神,一看就知道年輕時定是個厲害的角色。
三人碰面,除了不明所以的葉凡外,另外兩人均是一臉嚴肅,既不做聲,也不動彈,就這樣隔著十幾米的距離相互對視。
葉凡實在忍不住了,低聲問段亦風:「怎麼回事?他是誰啊?你們認識嗎?」
「他是我爸。」
原來是他爸啊……什麼?那是段亦風的爸爸?
葉凡一個哆嗦,差點滾到地上。
雖然葉凡這次跟段亦風來D市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拜見他的養父母,可是她萬萬沒想到,會在這種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與他的家人見面,別說穿件像樣的衣服了,連一個像樣的姿勢都沒有。
一想到自己第一次與未來公公見面,竟是被段亦風抱在懷裡,葉凡尷尬得直想跳崖。
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葉凡忙從段亦風身上爬下來,硬著頭皮自我介紹,「伯父,你好,我叫葉凡,是……亦風的……」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只因為段業宏向她投來的眼神,帶著一絲令人生畏的凌厲,把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她嚇了一跳。
「他是我女朋友。」段亦風摟住她的肩,坦然地替她說出了下半句。
段業宏的臉上依然沒有笑意,朝葉凡點頭示意,算是打過招呼。
葉凡剛被他那張撲克臉嚇到,此刻見段業宏雖然仍沒有笑臉,但至少向她打了招呼,頓時受寵若驚,趕緊找話題,「伯父,真巧啊,您也來看奶奶嗎?」說完,她立刻意識到自己這個問題真是蠢透了,段亦風他爸不是來這兒掃墓的,難不成還是來這兒野炊的?
段業宏點了點頭,沒說話。
「那我們一起吧!」這話題實在是沒法再繼續下去了,葉凡用眼神向段亦風求救。
在葉凡乞求的目光中,段亦風終於鬆了口,「爸,既然來了就一起吧!我很久沒來看奶奶了。」
「好。」段業宏點頭,嚴肅的臉上總算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語氣中更是帶了幾分為人父的慈愛,讓氣氛緩和了許多。
葉凡看在眼裡,總算稍稍鬆了口氣,被段亦風牽著手往前走。
相比兩人牽手而行的親密,段業宏身為一個父親卻默默走在一旁的情景,不得不令葉凡對這對父子的關係產生了諸多揣測。
雖然她早就從段亦風口中得知他與養父的關係不是那麼好,但是像此時這般連一點點眼神交流都沒有的場面,還是把她嚇了一跳,她甚至開始擔心自己第一次與段家人見面就如此尷尬,真要等到正式見面,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變故。
葉凡越想越煩心,直到段亦風停下腳步,她才發現奶奶的墓地已經到了。
墓碑光亮、墓地乾淨,墓旁兩棵松柏生機勃勃,可見段亦風不在的這段日子裡,這裡並未疏於照看。
但這又有什麼用呢?對這塊墓地再好的打理,也彌補不了老人家在彌留之際仍無法見孫子最後一面的遺憾。
段亦風冷冷地看了眼自己的養父,回過頭,將手中早已準備好的白色波斯菊花束輕輕地放到了墓碑前。
一陣風吹來,幾片白色的花瓣無聲掉落。
一直站在旁邊默不作聲地段業宏終於開口了,「亦風,我們談一談。」
「祭拜完奶奶,我會和小凡回去一趟,有什麼話留著那時候說吧,正好我也想和你們談一談解除收養關係的事。」段亦風的回答很冷淡,彷彿從自己嘴裡說出來的是一件再小不過的尋常事。
葉凡卻被他的話嚇了一跳,原來段亦風是心存著要跟養父母斷絕關係的心思才會來這兒的嗎?為什麼他之前什麼都沒提過?段業宏也因為這句話怔住了,但也只是稍縱即逝的驚訝,很快他的神色便凝重了起來,幾乎是質問道:「你真打算跟我們解除收養關係?」
「沒錯!這不正是你們想要的嗎?」
「誰說的?」段業宏忽然有些失態,「我不同意。」
「畢竟是你們撫養了我,如果有要求,提多少我都會答應的,如果不同意,我也會遵照法律規定履行贍養你們的義務。只要不干涉我的私人生活,解不解除收養關係我其實無所謂。」面對養父的忽然變臉,段亦風表現得十分坦然。
即使久經商場,見慣了人情世故,段業宏還是被兒子的這番話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段亦風繼續道:「其實我不過是站在你們的角度考慮問題,畢竟媽不想見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解除收養關係對大家都好。我很感謝你們收養我、供我吃喝、讓我念書,你們在我身上所付出的,我一定會加倍償還……」
「別說了!」段業宏打斷兒子的話,憤怒道:「我養了你,就是給了你一條命,現在你翅膀硬了想飛了,也不想想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從哪兒來的。還?你拿什麼還?」
段亦風的神色沒有因為暴跳如雷的養父而產生絲毫變化,不卑不亢道:「您說得對,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你們給的,但唯獨這條命是我自己的。當初就算你們沒有收養我,我一樣能在孤兒院里長大,哪怕最後淪為一個乞丐,也終究是個人。」
段業宏被這番話氣得直哆嗦,雙眼通紅地瞪著兒子,:「誰告訴你命是你自己的了?所有人的命都是父母給的,你也一樣。」
「沒錯,所有人的命都是父母給的,我也不例外,可惜我父母生了我卻不要我,既然如此,我的命就是我自己的。況且,這事關我的親生父母,跟今天的話題無關,沒什麼好談的。」
段業宏已經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了,瞪著兒子,一瞬間像是蒼老了十歲。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晚上我還是會帶小凡過去。至於那件事,我建議您回家跟您夫人商量一下,我想她一定會比您冷靜。」段亦風的語氣越來越疏遠,甚至改口稱養母為「夫人」,顯然早已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改變來得太突然,葉凡甚至還沒緩過神來,就已經被段亦風拉著走出了好幾米。
身後,段業宏忽然說了句:「誰說你的親生父母跟我無關了?」
段亦風的手顫了顫,僵直著身子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你從小就很聰明,看得出美琴對你的敵意,也看得出我對你的疏遠,你總是在這個家裡扮演最沒有存在感的角色,從不像你弟弟亦云那樣向我們提出任何非分的要求,因為你深知自己是被收養的,你覺得你根本就不是這個家裡的一份子。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們會收養你,僅僅是因為湊巧嗎?」
面對段業宏的一連串問題,葉凡能夠感受到段亦風的手越握越緊,他沒有做出任何回答,只是臉色越來越沉。
「美琴是個精明的女人,錢對她來說比命還重要,哪怕一分一毫都害怕被人奪走。以她的性格,就算生不出孩子,也不會去收養一個未來可能會繼承家族事業的兒子。當初我說服她收養孩子的時候,她明確告訴我想要一個女兒,可是為什麼我們最後收養了你?為什麼她願意花錢讓你去國外念書?為什麼她會那麼怕你回來?」
段亦風終於不再背對著養父,回過頭,定定地看著養父,等待答案。
段業宏輕輕嘆了口氣。「因為是我堅持要收養你的,因為是我在你出國后還繼續往你賬戶里打錢,因為我是你的……親生父親。」
當他說出最後四個字的時候,四周的空氣好像都凝固了,段亦風終於不再一臉冷漠,他的眼中除了震驚,更多的是憤怒,那種被人深深欺騙、從內心迸發出的無法抑制的憤怒。
「當年我為了事業,拋棄了你出身貧寒的母親,娶了豪門的美琴,直到一年後,你母親車禍過世,我才知道一直單身的她竟然有個尚在襁褓中的兒子。我當時心頭一驚,派人暗中調查,得知原來在我們分手的時候,你母親就已經懷有一個月的身孕,她沒有對我死纏爛打,而是選擇自己一個人默默把你生了出來。
「她過世之後,你被送去了孤兒院,我暗中託人照顧你,想方設法不讓別人收養你,只為尋找機會,可以減輕我的罪孽。後來,我總算想到了辦法,賄賂醫生假造了一份不孕報告,讓美琴相信我和她沒法生育,最終說服她收養一個孩子。
「就這樣,在我的精心設計之下,我和美琴收養了你。起初美琴對此並沒有任何懷疑,直到她意外受孕,並順利產下了你弟弟亦云,她才漸漸起了疑心。我知道紙包不住火,可亦云也是我的孩子,我不想他剛出生父母就離異。為了打消美琴的疑慮,我開始在所有人面前疏遠你,甚至把你送去了你奶奶那兒,只為了讓美琴相信,我愛自己的親生兒子勝過自己的養子。
「這整件事,我只告訴過你奶奶一個人。她對你視如己出,是因為她知道你是我們段家的血脈,她覺得當初她沒有阻止我拋棄你的母親是她的錯,直到臨死之前,她依然對此心懷愧疚。」
當段業宏說完這一切的時候,段亦風的雙手已經緊緊握成了拳頭。葉凡站在他身旁,能夠明顯地感覺到從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的怒氣。她試圖安撫他,卻無濟於事。
此刻的段亦風就像一頭髮瘋的猛獸,剛才父親的話狠狠地刺激到了他,「你胡說,這不可能,你別想騙我!」
「我沒有騙你。你母親的墳就在旁邊的墓園,墓碑旁有她最喜歡的薔薇花。她叫鄭亦茹,我取了她名字里的一個字做了你的名字,只希望你和她還有一點點聯繫,儘管你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她。」
「那你為什麼還要告訴我?」段亦風低吼。
「是你說你的命是自己的,我告訴你就是想讓你知道,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亦茹生了你,我養了你,我們是你的親生父母,有我們才有的你!」
「你放屁!」
段業宏怔住了,沒想到反駁自己的竟然是兒子身邊那個叫葉凡的女孩子,她此刻的情緒甚至比剛得知自己真實身世的段亦風還要激動,嬌小的身子因為激動而顫抖著,一雙眼睛已然通紅。
「亦風的媽媽生了他沒錯,可是你怎麼好意思這麼理直氣壯地說你養了他?除了拋棄和欺騙,你給過他什麼?你說亦云是你的親骨肉,你不忍心看他剛出生就父母離異,可亦風同樣是你的親兒子,為什麼你就忍心告訴他他是收養的,讓他以為自己是一個沒人要的孩子,讓他年紀輕輕就一個人在國外生活?你以為你這樣做顧全大局、忍辱負重了是嗎?借口!全都是借口!說到底,你就是自私,你怕你的醜事被老婆知道,地位不保!第一次你為了自己的利益,拋棄了深愛自己的女人。第二次,你又為了自己的利益,欺騙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像你這樣拋棄妻子的男人,竟然還敢口口聲聲說亦風是你的親兒子?你在奶奶墳前這麼無恥,她老人家在天之靈知道嗎?」
葉凡從來沒有一口氣說過這麼多話,當她終於說完的時候,不僅是段業宏,就連旁邊的段亦風都怔住了,兩人臉上表情各異,前者羞愧,後者感動。
見段業宏被自己問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葉凡沒再繼續,拉住段亦風的手道:「讓他自己在這裡好好反省,我們走!」說罷,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九十幾斤的人,竟拉著一米八幾的段亦風噌噌走出了好幾里山路。
一路上,除了葉凡重重的腳步聲,就沒再有任何聲音。段亦風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女孩怒氣沖沖的背影,內心從剛得知自己身世的焦躁漸漸恢復平靜,繼而生出深深的感動。
眼前這個女孩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看上去是那樣平凡,以至於他甚至記不住她的模樣,只在看了眼她胸前的工作牌時暗想了一下,這可真是一個沒什麼特點的名字,可就是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如同開年的第一縷春風,喚醒了他生命中的隆冬,讓他那黑與白的人生,第一次有了不一樣的色彩。
這些在她周圍環繞著的繽紛色彩,是見到他時低眉垂眼羞澀的紅,是和小譽玩耍時天真無邪活潑的綠,是與他攜手望向天空時純潔無暇乾淨的藍……而這一切色彩都是他曾經可望而不可及的溫暖,因為這個女孩的出現,才得以讓奢望變成了可能,讓幻想變成了現實。
段業宏說得對,沒有人的生命是自己的,段亦風也不例外,此時此刻,他深深頓悟自己的生命是屬於葉凡的,沒有這個女孩闖進他的生命里,他只是一具沒有生命的行屍走肉。
「小凡!」他叫住她,想對暴走狀態下的葉凡說一句「我們結婚吧」,可是後半句話還沒說出口,一直走在前面、終於停下腳步的葉凡忽然身子一軟,就像抽空了所有力氣般暈了過去。
葉凡覺得自己真是丟臉丟大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替段亦風出了一回頭,沒想到竟然因為太激動、體力不支直接暈了過去,等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醫院病房裡了。
段亦風就坐在床邊,一見葉凡睜開眼,他立刻激動地站了起來,以一種幾乎撲到她面前的姿勢急切地問:「小凡,你醒了?感覺怎麼樣?哪裡有不舒服嗎?醫生!醫生,她醒了!」
葉凡從沒見段亦風在自己面前這般驚慌失措過,被他嚇得有點蒙,還以為自己得了絕症,「我沒事啊!挺好的,難道出什麼事了嗎?」
沒等段亦風回答,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進來,一臉淡定地給她做了些例行檢查,問道:「最近胃口怎麼樣?」
「挺……挺好的。」葉凡一臉茫然地回答。
「睡眠質量好嗎?」
「也挺好。」
「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
「餓嗎?」
「餓!」葉凡猛點頭。
她平時有暈車的毛病,所以今天早上坐車之前特意少吃了些,現在真是餓壞了。
醫生點點頭,這才回頭對段亦風道:「放心吧!你愛人身體好得很,等會再做個檢查就能確定了,目前來看應該是餓過頭、血糖有點低……」
葉凡立馬臉紅了,沒想到自己竟然是餓暈的,這得有多餓才能暈啊?不過話又說回來,她以前睡過頭也偶有不吃早飯趕著上班的情況發生,從沒低血糖過,更別說餓到暈倒了,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她疑惑不已的時候,醫生又道:「雖然還沒最終確定,不過也應該八九不離十了。這段時間你要好好照顧她,各種營養補充都要到位,飲食起居更是要規律,過餓、過飽都不適合……」
段亦風很認真地聽著,連連點頭,只差拿個筆記下來了。
葉凡好奇,忍不住弱弱地插話,「這段時間是指哪段時間啊?」
醫生回過頭,看看她,又看看段亦風,「她還不知道?」
段亦風點點頭。
「我說,還是你說?」
「我來說吧。」
「那我就不打擾了。」醫生最後看了眼葉凡,打趣道:「有什麼情緒,等吃飽了再發,切記、切記!」
葉凡一頭霧水,等醫生走出了病房,她才將疑惑的目光投向段亦風,「他什麼意思啊?」
「小凡。」段亦風的臉上帶著微笑、一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充滿幸福感的微笑,注視著葉凡,一字一句道,「我要做爸爸了。」
「啊?」葉凡茫然,「你不一直是小譽的爸爸嗎?」
「小譽要做哥哥了。」
「哥哥?」葉凡還沒反應過來,仍一臉茫然。
「你懷孕了。」
「哦……什麼?」某個一孕傻三年的人終於反應過來,整個人都震驚了,「什麼?你說什麼?我、我、我……」
「別激動!我買了粥,你先吃點。」段亦風生怕她一激動又暈過去。
葉凡卻已經完全忘了飢餓,抓著段亦風的肩膀直晃,「你再說一遍,我懷孕了?我真的懷孕了?我懷了多久了?為什麼我不知道?」
「深呼吸,淡定!」段亦風安撫她。
對,深呼吸!吸氣——吐氣——根本淡定不下來啊!儘管難以置信,但葉凡的的確確是懷上了,在經過後續一系列的檢查后,確定她已經懷孕三十五天,各項指標均正常,如果順利,年底兩人就能升級做爸爸、媽媽了。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以至於拿著體檢報告單的段亦風笑得一臉痴傻,毫無形象可言。
相比之下,作為準媽媽的葉凡就悲催了。雖然她也很希望和段亦風生個孩子,可是他倆還沒結婚、度蜜月呢,現在懷了孩子就等於她極有可能要大著肚子穿婚紗、帶著球度蜜月了,至於她一直以來幻想的王子、公主般夢幻的婚禮、修身閃鑽魚尾婚紗、蜜月去馬爾地夫潛水之類的……做夢去吧!段亦風原本還在那兒傻樂,回頭一看葉凡哭喪著一張臉,還以為她又不舒服了,忙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葉凡搖搖頭,把自己的委屈如實向段亦風說了一遍,沒想到段亦風聽完就笑了。
「你笑什麼?」葉凡抗議,「我不要大著肚子穿婚紗啊!你知道有多醜嗎?」
「傻瓜,懷孕前三個月又不是很明顯,我們回去后立刻把婚禮辦了不就好了?」
「可是我現在已經三十五天了,兩個月辦婚禮,哪來得及?」
段亦風安慰她,「這你就不用擔心了,不是有我嗎?別說兩個月,兩天我一樣能搞定。」
「兩天怎麼可能?要發喜帖、邀請賓客……」葉凡在那兒一個勁兒地扳手指。
段亦風按下她的手,一臉笑意,「又不是真的只剩兩天了,這不還有兩個月嗎?」
「那倒也是哦……」葉凡被繞進去了,忽然覺得對比兩天,兩個月的時間是如此充裕。
「可是還有蜜月呢!」她反應過來,「挺著個大肚子去度蜜月嗎?那還有什麼可玩的?我要潛水、要跳傘、要攀岩……」
「你覺得就算你不懷孕,我能讓你去跳傘?」
葉凡抿嘴,小聲嘟噥:「那潛水總能吧……」
「好了,別鬧彆扭了。」段亦風真是要被眼前這丫頭委屈的小模樣萌翻了,安慰道,「其實懷孕沒你想象的那樣脆弱。前三個月是胎兒發育的關鍵期,需要特別注意,三個月後胎兒發育穩定,出去旅遊完全沒有問題,在國外甚至有孕婦堅持每天跑步。雖然我不會讓你挺著肚子去跑步,但是適當的運動對以後的生產是很有幫助的。」
聽段亦風這麼說,葉凡都驚呆了,著實沒想到他一個大男人竟然懂那麼多,問:「你怎麼知道?你、你、你……不會早就預謀好了吧?」
「怎麼可能?你別胡思亂想了。我在國外念書的時候選修過醫學方面的課程,雖然沒法跟那些專業醫生比,但基礎知識還是懂些的。事實上,我們的蜜月並不會因為你懷孕而質量下降,甚至蜜月還有助於你放鬆心情,防止產前抑鬱症的發生。」段亦風很認真地向她分析了起來。
葉凡本來因為意外懷孕挺心煩的,聽段亦風這麼一分析,覺得挺有道理。說到底,她還是很想給段亦風生個孩子的,只是覺得太突然了而已,此刻情緒終於漸漸平靜了下來。
見葉凡緊皺的眉頭鬆了下來,段亦風知道自己的安慰起了作用。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葉凡已經成了他全部生活的重心,至於他有沒有真正選修過醫學方面的課程,以及葉凡意外懷孕這件事究竟有沒有預謀的成分在,其實也沒那麼重要,不是嗎?
雖然對葉凡來說懷孕這件事來得很突然,幾乎沒有做好任何準備,但是好在她的身體狀況很好,在按照慣例檢查了一遍后,就被批准出院了。
出院后,兩人取消了原本要去段亦風養父母家的計劃,準備動身離開D城。離開前,兩人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去祭拜了段亦風的生母——鄭亦茹。
正如段業宏所說,鄭亦茹的墳就在那座山上的另一片公墓里,乾淨的石碑旁種滿了薔薇。此時,花期已過,只剩蔓生的葉片隨風而動,在清冷的寒風中顯得有些凄涼。
從見著石碑上那幾個字起,段亦風的神情就變得很凝重,一言不發,漆黑的眸子里藏著太多不願訴說的往事。
葉凡見狀,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緊緊地,只希望將自己身上那點微不足道的熱量傳遞給他。
段亦風將目光從墓碑上收回來,看著身邊緊握著自己手的葉凡。她很冷,嬌小的身體包裹在寬厚的羽絨服裡面,不停地打著哆嗦,可即便是這樣,她依然不畏風寒地堅持陪他來到這裡,用那雙手傳遞給他寒冷冬日裡最大的溫暖。
他微笑,伸手攬住葉凡的肩頭,「走,我們回去!」
「這就回去了?」
「再待下去,婆婆都要心疼兒媳婦了。」段亦風在她被風吹得發紅的鼻子上親了一下,然後攬著她大步離開。
這一刻,他懷裡抱著的不僅是自己的妻子、孩子,更是全新的自己。
這一刻,他與過去的自己告別,迎接新生活的曙光。
這一刻,唯愛與你不可辜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