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57】波瀾再起!
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整個繁華城市的喧囂才剛剛入睡,寧靜蜷縮如一個無害的雛嬰。-www.-
KING帝國頂層會議室,幾個身著唐裝的老人面色嚴肅地圍聚在屏幕前,屏幕上正展示著兩幅臨摹作品。
一幅是龍囚神子,一幅是荒漠渴生。
前者已經足夠詳盡地表達了一個完整的主題,後者因為意外只能恢復一小半,但是起關鍵作用的風向已經被描摹出來了。
幾個老人低聲討論一陣后,站出來一個代表:「這兩幅圖,一個表達掠奪,一個表達求生,光說主題其實並不是獨創,中世紀和近現代的繪畫作品之中均有涉獵,但是,這兩幅圖卻是十大古畫的還原圖,換句話說,這有可能是最初人類擁有繪畫意識以及繪畫條件時,相當細膩的作品,就內涵和隱藏的秘密不論,藝術價值就已經是高絕了。」
座下眉目清俊的男子神情微動,倏爾出聲打斷他:「如果十幅一起賣出,能抬到多少價格?」
老人沉吟片刻,說:「買下幾個小國家不成問題。」
封御景抿唇不語,莫琛和凌亦凡都是眉梢一抬,江易緊跟著怪叫起來:「就幾幅畫而已不至於吧?再說……誰會願意出那個價啊?」
「不見得,這世上多的是有錢的藝術收藏家,而且越貴越會想買。」
江易啞然,半晌才有所領悟:「所以喬榮就是看中了這點,才會將古畫的消息散播出去?讓各行各業都跟著蠢蠢欲動?」
老人點點頭:「喬榮是天生的投資家,當年他敢冒險,未必是真的要一舉賣出,他要的就是一個噱頭。俗話說,得不到的永遠才是最好的,他用一整個喬家的落敗,將曇花一現的古畫推入更為神秘的境界,當年插手參與的人等這一刻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凌亦凡眼神不離手提屏幕,嘴上懶懶說道:「他們不會想到,阿御早在十四年前就拿到了兩幅,最近又從沈亦寒那裡收來一幅,已經有了和喬榮相對抗的資本,而如今屏幕上曝光的這兩幅,指不定就是喬榮自己手上的,這樣一來,他已經落了下風,才會想要綁架浮橙,加大籌碼。」
「籌碼?呵……」封御景垂下眼,修長手指在桌面上輕敲,一聲聲節奏相扣,「既然他要,那就給。三幅畫換一個人……也算值。」
那幾個老人一聽,都是一臉震驚!
站在離屏幕最近的那個禿頂老人激動地臉色漲紅:「傻小子!你父母可不能白死啊!他們當年費了那麼大功夫找到的東西,你居然說送走就送走?陸會長的研究計劃我們全程都有參與,那丫頭就算真的得他真傳,我們幾個老骨頭的才能加起來還比不上一個她?!」
偌大的會議室內,燈火大亮,男子潛定沉若的眸光淡淡掃了一眼說話的人,薄唇輕扯,一抹淡然笑意染上唇角:「嗯,比不上。」
「胡鬧!既然這樣的話!我們也沒必要再做無用功了!那批古畫找得全也好,湊不齊也罷!反正我們幾個也是一腳邁進棺材的人了,早沒了年輕的幹勁和好勝心!」
江易立刻起身將他們攔下:「都是一腳邁進棺材的人了,總是這麼易怒可不行啊!」
「咳咳……」莫琛低咳兩聲,江易心領神會:「都討論一整夜了,先去休息一下吧。」說著便起身將幾個情緒激動的老人都帶了出去。
室內靜了下來,白亮的燈光有些涼薄,屏幕上的兩幅畫如同越滾越大的詭譎漩渦,隱藏著無數人都汲汲渴望的秘密。
「說點別的,這是殺手會離,」莫琛看了眼封御景,拿起桌上一疊資料,「他喬榮身邊最得力的助手,和喬榮的關係別的不說,但比起邵昕來,卻深厚得多,所以面對喬以航的突然發難,他可以毫不留情地將邵昕推出去擋。會離,也就是之前和我們一起去大峽谷的那個沈艾,卻仍舊被保護得嚴實。要不是如溪胡鬧聯繫了他,又被K發覺,我們不會拿捏得這麼及時。」
「其實,我一直都在懷疑,我們的對手不止喬榮一個……」
封御景輕扯薄唇:「所以我們才會聯合那個特殊的盟友。」
莫琛知道他心裡已經有了底,便不再擔憂,放下資料問:「阿御,浮橙的位置還是沒能確定嗎?」
兩年前,封御景送過浮橙一條花形吊墜項鏈,裡面鑲嵌著全球唯一一顆私人定位衛星的掃描設備,而那顆衛星則是封御景調了多少人力物力,連上頭旁敲側擊的詢問都無視的情況下發送成功的,只因為要隨時確定浮橙的位置。
有時候,他們這些兄弟都覺得詫異,封御景這個人悶|騷是悶|騷,但即使是柳如茵在世時,也沒見過他這麼執拗又顯得幼稚霸道的行為,似乎遇上陸浮橙的那一刻起,他就開始有強大的佔有慾。
莫琛和對面凌亦凡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起一年前的某件事情來。
那個時候江易過生日,他們幾個一起出去喝酒。江易那小子一喝多,嘴巴向來靠不住,笑嘻嘻地湊過去問:「老大,你是不是真的看上陸美人了?」
那天是聖誕夜,酒吧里歌舞昇平,還有不少曼妙的女子穿著應景的裙子在一旁攬客,他們一行四人坐在角落的沙發里,嚇得酒吧的經理時不時膽戰心驚地過來詢問是不是有什麼吩咐。
「你猜。」這是喝得微醺的封御景給出的答案,經理愣在一邊,滿頭是汗不知道怎麼回話,但他們卻是立刻領悟,阿御這是在回答江易的問題。
他沒忍住,皺著眉提醒了一句:「阿御,她是喬以航的女友。」
「那又怎樣?」他反問,繼而竟笑了,起身拿起外套,「我從沒有想過放開她,無論她是以什麼名義被扣留在我身邊。」
他不是開玩笑,這個認知讓他們三個都流露幾分擔憂。
之前他對如茵的感情是所有人都看在眼裡的,也不過是短短一年時間,竟然會真的轉移得這麼快?
莫琛垂下眼,他倏地憶起上次去大峽谷的車上,凌亦凡問他:「覺不覺的陸浮橙的側臉和柳如茵有點像?」
難道真的是這樣不理智的遷愛?他無聲嘆氣,其實他們四個里,儘管從來是以阿御為首的,但事實上,最沒有長大的人,也是他吧?
封御景把手機扔在桌上,站起來面對著落地窗,將沉默的背影留給他們。
雖然只不過才幾個小時沒有見面而已,放在從前再正常不過,但這次卻是前所未有的不安。
安娜是什麼性情,他一直都很清楚。她不會和柳如溪一樣只是簡單的恐嚇或者警告,她要的,從來是萬無一失的永絕後患。
如果浮橙是她的後患,那麼……
正在敲著鍵盤的凌亦凡突然打破這一室無聲,將筆記本往一旁推開,語氣很是凝重。
「阿御,喬壅在監獄里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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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搖晃的燭火幽明幽暗,古老的泥牆滲透出埋藏久遠的陰冷氣息,整個狹窄的室內靜謐沉寂。
「唔……」地上蜷縮著的人嚶嚀一聲,醒了過來。
後頸的疼痛還未消退,身子卻漸漸在發冷。浮橙感到自己的意識還有些混亂,她握著拳頭試圖讓自己恢復幾分力氣,一低頭竟發現手腳都被綁住了!
心頭猛然一驚,神識倏地清醒了大半!
皺著眉迅速回憶了一下之前發生的事,記憶停頓片刻,才逐漸變得順暢:別墅……廣場……公寓……大街……最後就是這個地方……
「咳咳……」胸腔竄上來一股子悶氣,她忍不住咳嗽幾聲,前方立即有腳步聲傳來。
透過迷濛光暈,浮橙眯起眼,隱約看見有一道人影正在接近,從身高和體型可以判定是個男人。她神情沉了沉,咬著唇想往後靠去,男人卻已經在她面前慢慢蹲下。
他的背後是蜿蜒的甬道,浮橙仰著頭,目光所及處,有淺淡的光線化成一束投射而進,讓她終於得以看清男人的臉。
「……是你?」浮橙收回視線,偏頭看著眼前的人,緩聲道,「居然是你。」
她坐直身體,借著說話的間歇,儘力將恐懼和慌亂也一併壓制下去。
「你還記得我?」男人悶聲問。
「當然。」浮橙對他苦笑,「想不到我們會以這樣的形式見面。」
男人神情複雜,也不說話,氣氛陡然安靜下來,牆上的燭火發出呲呲的細微聲響。
浮橙趁機不動聲色地環視四周。
根據從前看過的繪畫作品里的建築知識,依稀可以推斷出這是仿造古埃及建築的小室間。
土牆石壁,幾根渾實的圓柱頂立,最上端直直撐起天花板,上方正中間卻沒有開闢空槽引進光線,顯然是為了防止室內的人從上面逃脫。不同於最原始的設計,這間不大的密室只保留了幾副壁畫,卻沒有任何神像泥塑,取而代之的是精緻的燭火台,謹慎而莊嚴地供奉在人形凹槽里。
而眼下唯一的出口則是男人的身後,狹長彎曲的一條甬道。
古埃及人的智慧歷來叫人為之稱頌,不難想象,這樣一個與其說是祭祀,不如說更像是關押犯人的處所,僅剩的那條逃生甬道上一定設計埋藏了不少精密的陷阱機關。
所以,除非她能一舉將這個男人打暈,並且保證在逃離的過程中不觸及任何隱蔽的機關,路的盡頭更沒有其他人在守著,期間男人不會臨時醒過來追上……
否則,她只有等死的份了。
殘存的一點僥倖在分崩離析,浮橙覺得全身都涼了個透徹。
她微垂眼,輕聲自嘲:「原來我一離開他身邊,就真的一無是處了。」
「起來,」男人突然伸手將她手腳上的麻繩解開,低聲說,「趁付錢抓你的那人還沒有來,我這就帶你離開!」
「誰付錢……」浮橙剛想問,就見他已經大步往前走,她愣了一下,謹慎地跟著他。
「謝謝。」走出幾步確定沒有危險后,浮橙這才放心地加快腳步追上他。
「上次……也是你救的我。那個秘書告訴我了,是你特意關照過,讓那人從輕處理的。」提起上次背著炸|葯玉石俱焚的事件,男人的表情已經淡然平靜了不少。
「你一定很失望吧……」他在一個台階上停下來,回身望向浮橙,「我最後還是沒有珍惜機會重新做人,卻為了一口飽飯干這樣的勾當。」
「像我這種廢物,註定只能當人的走狗,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吧。」
「其實也想過乾淨利落地死,但……」
他沒再說下去,轉身往前繼續帶路,浮橙卻突然能體會那種感覺。
他是想說……但,行屍走肉的活著和死了又有什麼分別呢?
一個人如果可以選擇漂亮又光明地活在天堂上,誰會願意待在暗無天日的地獄里?
相比起曾經擁有過美好而最後孑然一身,從來不曾得到過溫暖的人生反而幸運得多。因為有些東西是沾不得的,一旦沾上,戒掉的過程會遠比當初拚命去擁有它來得更加艱辛。
例如,幸福。
她頓了頓,朝他安靜一笑:「走吧。」
男人走得很快,腳下的路彎彎曲曲,半途會出現岔口,而他顯然很熟悉這裡的構造,每一次轉彎和分叉口都走得毫不猶豫。
大概走出五分鐘后,浮橙能感到他們正在往上走,坡度越來越大,她有些脫力,重重地喘著氣,腳步也拖沓起來,男人似乎有所察覺,望向冗長的前方,和她不咸不淡地說著話:「出口快到了……這個冬天要過去了啊……」
「……嗯。」
「我妻子很喜歡冬天,尤其是下雪天。」
「我也喜歡看雪。」
浮橙想起去年聖誕的初雪,她還是和封御景一起迎接的,唇角忍不住挽起一抹淡弧,畢竟,那是他們之間為數不多的心平氣和的相處,現在回想起來,意外地覺得有些甜蜜。
她不自覺抬手撫摸著胸前的花形吊墜,手指驀地僵住,表情也跟著一變,突然快速返身往回跑!
前面帶路的男人走出一兩米后,才發現身後沒了動靜,轉身看到浮橙匆匆往下跑,剛想出聲叫住她,只聽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他暗道不好,快步追上去一把拉住她:「他們來了!」
「我的項鏈不見了!」浮橙掙開他跌撞著跳下幾個台階,一時沒站穩險些跌倒,幸好伸手用力撐在牆上。
掌下的觸感很奇異,浮橙心頭一顫,只覺得本就稀薄的空氣有一瞬的靜止。
借著身後壁間的一點光暈,她緩緩抬起手,掌心一片油膩濕滑。
「這是……」男人倒吸一口涼氣!
「是柴油。」浮橙細細嗅了嗅,面無表情地說。
這裡的空間狹窄,壁槽里還點著燭火。
任何有常識的人都知道,那盈盈火光只要墜下一星半點沾上這滿牆的柴油,他們,必死無疑。
兩人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起來,死亡的氣息前所未有地靠近!
「到底是誰讓你……」浮橙話還沒問完,彷彿是為了掐斷他們唯一的生路,只聽嘭地一聲響動,從前方照射進來的一點微弱光線也當即湮滅了!
有人,在這時,關閉了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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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冬天,是真的要結束了。
窗外的樹木枝椏上迸裂出新生的嫩芽,蓬勃的生命終於熬過了漫長的嚴冬。
江易推門而進,身後跟著神色暗淡的林小美。
封御景穿著一條深藍色的寬鬆浴袍站在窗邊,聽見開門聲,微側過臉:「來了?」
「老大,我把她帶來了。」江易把小美拉進來,聲線溫柔了許多,「你是陸美人的朋友,我們會保護你的安全。」
小美小聲應了聲:「封先生……」
封御景淡淡頷首,江易解釋道:「筆錄和心理誘導都試過了,喬壅的屍體她也看過了,但事情過去太久,當時又離得遠,她記不住對方的長相。」
「西郊以及1號倉庫那一帶,表面上是喬榮回國的據點之一,但是我們往下查后,發現十四年前那裡還被另一批人佔據過……阿御,伯父伯母的事……也許不再像表面那麼單純,喬壅喬榮那對兄弟雖然是絕對脫不了干係,但喬壅現在突然『自殺』,一定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易恆和亦凡正在和篁城重案組接洽,屍檢報告出來之前,一切都還是未知的。」
江易在沙發上坐下,喝了口茶几涼掉的茶水,忍不住皺眉抱怨:「怎麼這麼難喝?老大,你這一夜不會就喝這個吧?」
「K下午會過來一趟,她留下來再做個催眠。」封御景沒理會他的問話,淡漠的眼神在女生的身上停了停,小美無助地望向江易,後者朝她比了個手勢,起身將她帶出門。
門被帶上,一室的清冷再次將他包圍,封御景回身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那兩棵樹,鋒銳的眸色漸漸變得有些柔軟。
這間別墅是十歲那年,父親封逸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包括這兩棵樹,也是他們一起移植過來的。
「這是留給阿御以後養媳婦的房子,這兩棵樹就是爸爸和媽媽,等我們老了,不在了,它們就代替我和你媽媽,看著你們幸福快樂。」那時的父親拿著鐵鍬一邊翻土,一邊笑著對似懂非懂的他說話,「阿御的書房裡掛著的那兩幅畫是爸爸媽媽親手給你找來的,因為實在是太漂亮了,突然就捨不得給別人了……」
那麼盛烈的陽光下,原來記憶里親和儒雅的男人,早就連面容都模糊了。
「那裡……我真的可以住嗎?」這是二十歲的陸浮橙在問他,就在他和她並肩站在山腳下,一抬眼就能望見山頂隱露的這半幢建築,他對著十歲的生日禮物陷入短暫的回憶,女生已經側過頭對他微笑,「謝謝。」
那是再次見面后,她對他展露的第一個笑容。
美好得如同天朗氣清的日子裡,街上玩鬧的孩童相互追逐著吹起的七彩泡泡。從前的很多次他從來只會冷眼驅車而過,卻從未發現,原來那樣易碎又夢幻的泡泡,其實早在他心裡印刻下痕迹。
而陸浮橙,也原來早在他步步逼近又自以為將其玩弄於鼓掌間時,悄然無聲地在他心裡駐紮生根,就像她入住這間別墅一樣,輕而易舉。
心念微動,想起每次她明明生氣憤怒,卻隱忍不發時的神情,他便忍不住輕笑。每每那時,那個女子就猶如一隻爪牙尖利卻俯首溫順的小獸,叫人看著都心癢難耐。既想擁入懷中,又想狠狠蹂|躪。
大約是因為想起從前的一些事情來,此時他的側臉看上去異常柔和。再次返回的江易在他身後偷偷打量了半晌,曖|昧地問:「想陸美人了?」
「嗯。」封御景輕抬眉梢,踱回沙發旁,俯身給自己重新倒了杯茶,唇邊點綴著一點笑意,「這是她網購的茶葉,不過,是假貨。」
「假貨?」江易沒忍住,撲哧笑了,「陸美人好像很容易被騙。」
「是啊,她很容易被騙。」這時的天光已經亮了大半,鳥雀聲清脆地回蕩著清晨的山野間。男子在晨曦中緩緩直起身,低低自語,「幸好,是被騙到了……我身邊。」
調侃得不盡興,對方這樣滴水不漏的反應實在太無趣,江易百無聊賴地在房間里繞圈圈,終於好奇不已地趴過來:「不過老大……你真的不急?」他撇撇嘴,鄙夷地看他一眼,「昨晚還差點把S城給倒提起來抖兩抖的人確定不是你?」
提到這個,封御景原本微微帶笑的臉上笑意盡斂,唇線抿直,看不出任何情緒。江易驀地就不敢再多嘴了。
這時,擱置在手邊,安靜了一晚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江易清楚地看到封御景神情微不可查地一松,猜測是終於有消息了。
果然,莫琛言簡意賅地在電話里說:「找到了,在原古畫協會的地下研究所故址。」
「不過,我們到的時候……出口已經被封死了。」電話里的人似乎猶豫了一下,才繼續道,「阿木從石縫的泥土裡,嗅到了柴油的氣味。」
「什麼?!柴油?!」江易大驚失色,「柳如溪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惡毒了?」
「啪——」茶盞被捏得生碎,封御景眉峰緊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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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開始回暖,街上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一輛白色跑車飛速地穿過街市,引來一陣罵聲,路人邊罵邊重新齊聚在街邊,仰頭看著對面大廈。
巨大的露天熒屏上,是當紅畫手邵昕的專訪,酒紅色的頭髮已經長及肩頭,她戴著大大的墨鏡,遮住大半張臉,卻仍能從蒼白的臉色窺見幾分憔悴。
「確實有借鑒……」面對記者的一再質問,她聲線疲憊,「當時偶然看到了草稿,覺得很有新意。」
「那您能透露那幅作品的原作者是誰嗎?」
「有網友猜測對方是和您同一學校的,請問這是真的嗎?」
「邵昕小姐,您之前的作品和這幅成名作的風格大相徑庭,是什麼原因讓你覺得這幅轉型作品可以為您帶來這麼大的成就呢?」
「您的公司至今沒有出面澄清和解釋,為什麼您會選擇在這時出來承認呢?」
記者的追問層出不窮,邵昕被擠在中間,臉色越來越難看,儘管一再地想要抵觸離開,仍然微笑著保持一個公眾人物的氣度。
「首先,很感謝大家對這件事情的重視,我很抱歉自己的過失玷污了繪畫界的原創精神。當初是一時糊塗,才會聽信讒言,走了歪路。」
她意有所指,眾人自然很快聯想到曾經和他形影不離的經紀人。
邵昕沉默了足足一分鐘,才又重新開口道:「至於原作品的真正作者……」
「其實大家也並不陌生。」
她直直地望著鏡頭,如同看向一個永久的敵人,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她就是,在這次選拔賽中脫穎而出的選手,陸浮橙。」
同一時刻,晟天集團董事長辦公室里,女人正優雅地喝著咖啡,對電視里的內容置若未聞,桌后的男人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唇角一勾,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這就是你說的好戲?」齊晟把玩著桌上的鋼筆,看向成琴難掩得意的臉。
「是我將她一手抬到今天的位置,當然也可以把她踩進泥土裡。」成琴放下杯子,笑看著他,「至於會來找你……齊先生這半年以來,一直不動聲色地關注繪畫界的事情,實在讓人聯想非非呢。」
「那只是個人興趣,似乎和別人沒有關係吧?」齊晟四兩撥千斤。
「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成琴皺眉,不耐煩這樣的虛與委蛇,乾脆開門見山表明來意,「齊董,只要給我一年時間,我可以為你包裝出下一個邵昕!不!只要半年!只要給我半年的時間!」
她從業近三十年,手上培養起來的繪畫人才不計其數,卻從來沒有哪個可以真正站在世界舞台上讓她與有榮焉!她花了小半輩子在這個圈子裡摸爬打滾,唯一的目標就是走上首席經紀人的位置,卻始終沒有遇到一匹真正的千里馬!
邵昕雖然聰明有餘,卻天賦不足,心計更是不容小覷,近兩年的合作下來,無論是大小比賽活動都有自己的主見和要求,屢次擅作主張脫離她的掌控!
「是嗎?」齊晟挑眉,不置可否,「我對你能不能培養一個會畫畫的,可不感興趣呢。」
「聽過木印這個人嗎?」成琴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慢條斯理地重新端起咖啡。
齊晟神情一動:「你是指……當年南國畫壇兩座高峰之一,慣用左手畫畫的那個木印?」
聯想到某些事情,他突然來了興趣,微微傾身靠向桌子:「提他做什麼?不是早在十四年前因為被鄭寅和當眾羞辱,就徹底退隱了嗎?」
「呵呵,可就在前段時間的選拔賽上,他的孫女木小君還參賽了。木家幾代都是左撇子,所以作品都帶著家族特色,從這一點上看,完全可以再次打響名氣!」
成琴睨他一眼,繼續道:「十四年前,名聲顯赫的封逸夫妻車禍雙雙出事;不過半個月,鬼才陸函被發現燒死在賓館,關門弟子彌子安也在一周后宣布旅居芬蘭,永不涉足繪畫界……木家如果清清白白的話,為什麼會在這個事件頻發的當口退隱?就因為鄭寅和的所謂羞辱?別忘了,木印和鄭寅和可是幾十年的老對手了。」
成琴邊說著,邊拿眼角餘光觀察桌后男人的表情,下了最後一記重磅:「如果沒記錯的話,複賽的時候,陸浮橙之所以會棄權,是因為木小君撞壞了她的畫。你說,是故意,還是……意外?」
「木小君嗎……」齊晟沉吟,意有所指,「我倒是聽說木家在她這一輩出過一個天賦不錯的畫手。」
成琴點點頭:「沒錯,她哥哥木聞比她大了十二歲,木印還沒退出畫壇前一直將他帶在身邊親自教學。木聞那時也才二十齣頭,曾被人稱為是『小陸函』,除了繼承超絕的左手畫之外,他的空間感非常好,龐大的空間構圖是他的強項,當初還和陸函一起選派參加全球美術大賽。」
齊晟略一思索,側過眼,視線落在窗外高聳入雲端的大廈之上:「被你這麼一提醒,果然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呢。」
「可不是嘛,這圈子可一直沒消停過呢。」成琴狀似無意地說道。
「如你所願,」齊晟站起身,唇角掠起一道意味不明的冷弧,「半年內,我要你捧紅陸浮橙。」
「原來我們想到了同一匹千里馬。」成琴端起咖啡朝他比了個乾杯的姿勢,對這樣的結果表示滿意,「那孩子可是個好苗子。」
「不過,齊先生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才一直對陸浮橙這麼上心?」
齊晟略偏過頭笑了:「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此時窗外的日光終於徹底透過雲層,輝灑大地,柔光萬丈如盛世喧囂的佛偈超度。
誰也不知道,一場迭起的波瀾正在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