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77 中招
到了七夕節的時候,謝陌已經滿了三個月,便帶著闔宮的人拜月乞巧。(www.pnxs.com平南文學網)大公主蕭蓉已經告病有幾日了,謝陌遣人去看望她。人去了卻從安插在蕭蓉身邊的人那裡得到一個驚人的消息:杜翩翩昨日服了洗胎葯。
公主的侍讀服洗胎葯,這是一件可以稱得上是穢亂宮闈的醜事。可是關鍵是,這個男人是誰。
妞妞看姑姑的臉色發白,勸道:「姑姑,興許……」
「興許不是你姑丈?不然是誰,侍衛不能單獨近前,太醫不到一定的年紀不能給後宮貴人看診。而樹人院那些少年,也無法進後宮,能進來的不過是暄暄那等小孩兒。她既然是在宮裡服洗胎葯,必然是在宮裡做下的醜事。在公主身邊,什麼人能做到這樣的事?公主的宮中,還能有旁的成年男子?」
妞妞想了想,還真是姑丈的嫌疑最大。
「姑姑彆氣著自己,您是雙身子的人。這樣的消息該是絕密才是,怎麼會這麼輕易就被打探到了?姑姑安插的人在公主近身么?」
「沒有,那丫頭多疑得很。還能是什麼原因,人家有意讓我的人探知的唄。是我大意了,前些日子杜翩翩滿了十四周歲,我本發話讓她回家待嫁的。可大公主偏巧生病了,太醫正說病得還不清,大公主病中拉著她的手,我便讓她留下再照料幾日。結果就出了這樣的事。皇上昨日正好是去探望過大公主的病的。」難怪昨晚就沒回來呢。今天一整天也沒見到人。
謝陌覺得有些不舒服,臉色愈發的蒼白,妞妞擔心出事便做主召了太醫。
太醫正很快就親自來了,把過脈說是一時岔了氣所致。
「娘娘,要少思少慮好生保養才是。」
「知道了。有勞你了,下去吧。」謝陌有些倦怠的道。
煜兒跑去看二姐姐和宮女們投針乞巧去了,這會兒剛回來。看到那個白鬍子老頭兒又來了,便問道:「你怎麼又來了?」這個老頭兒明明是幾天才來一次,昨日才來過的。
「四皇子,娘娘有些動了胎氣,所以召臣來看看。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
煜兒咚咚咚的跑進去,看到母後由大表姐陪著躺在床上。
「母后,你怎麼了?」他爬到床上擔憂的看著謝陌。
「沒事兒,煜兒不要擔心。今天好玩兒么?」
「好玩。母后真的沒事么?你臉白白的。」
「真的沒事,煜兒不放心的話,今晚陪母后一起睡吧。」
「可是父皇不許。」
「不必理他。」
蕭槙也聽到謝陌動胎氣的消息了,擱下硃筆,「可知是為了什麼事?」一直都好好兒的,總不會突然就動胎氣了吧。
鄭達想著方才打聽來的消息,斟酌著說:「之前皇後派人去探視過大公主。」
蕭槙的臉色陡然變了,「蓉兒她跟陌兒說了?」
「這個,奴才遣人去問,似乎皇後娘娘在大公主身邊安插了人。皇上,現在要怎麼辦?」
蕭槙黑著臉看向鄭達,「你怎麼做事的?」
「是奴才的過錯,可當時只有杜小姐在場。」
蕭槙頹然坐下,手撐著頭,「不用說了,是蓉兒故意讓陌兒知道的。現在誰在皇後跟前?」
「魏國公夫人還有就是四皇子了。」
「太醫正來了,你去問問皇后的情況。」
「是。」
蕭槙坐了下來,細細回想昨日之事。他本是去看長女的,因為聽說她的病有些不好。可是去了卻沒見到本人,說是心情煩悶出去走走。而杜翩翩則是因為勸阻吃了掛落,額頭上還被蕭蓉拿東西砸了個紅印子出來。
杜翩翩時常的勸了蓉兒學好的事他是知道的,也說過謝陌的人選選得好。去的時候她正在由小丫頭擦藥,匆匆帶人迎出來,告知自己公主出去散心了。
他便隨口安慰了杜翩翩兩句,心頭還想幸好蓉兒力氣小沒砸破頭。不然一則對大臣不好交代,二則驕縱的惡名也就傳出去了。接著便問起蕭蓉平素的一些行事來,說起來,他雖是父親但日理萬機,對兒女的關注畢竟是少了。
想起謝陌說的『翩翩絕顏色』,便多看了她幾眼。但他一向自傲於自己的自制力,除了前些年在謝陌那裡失控過,還從不曾有過。可是昨晚怎麼就把那同自己女兒年歲相當的小姑娘抱上了床呢?後來還差點被回來的女兒當場撞破。
他怎麼都不該才是。一則是謝陌現在懷著身子,如果知道了定然是會不依不饒的,出了什麼事那就是終身憾事;二則,他怎麼可能在女兒的宮中尋歡,對象還是她的伴讀?可是事情偏偏發生了。他派人查還怎麼都查不出來。難道憋了兩個月就可以令他色令智昏了?
那個杜翩翩,的確是絕色。可他又不是沒見過能與她比肩的美人。他見過不少,內里也有數人是超過她的,也不曾如此過。
她整個過程都很配合,在他奪了她的清白之身後,還向他傾述了內心深藏的欽慕,說她也沒想到真能有承恩澤的機會。而蕭槙卻是驚駭的察覺身下之人是她。而不是他迷糊中以為的同謝陌的一場春夢。話說這樣的夢,他近來是做了不少。
當時蕭楓回來,蕭槙慌亂之下,只能先避開。他總不能當著女兒的面責問她的伴讀是不是對自己做了什麼手腳。回來以後為了免除後患便讓鄭達端去了洗胎葯。沐浴更衣后也沒敢回去坤泰殿,只打發人去說要在乾元殿看摺子,不過去了。誰知道蓉兒和陌兒素有心結,竟然故意的讓她知道,害得她動了胎氣。
鄭達掀帘子進來,「皇上,皇後娘娘並無大礙,只是一時岔了氣。只是太醫正說,看娘娘的面色還是氣怒難平。」
蕭槙進退兩難,此時去請罪吧,謝陌定然是更加的火大。可是就這麼拖著吧,也不是個事兒。
「真的什麼都沒查出來?」
鄭達為難的搖頭,「昨天公主一回來,您就離開了,奴才等當然也只能跟著離開。回過頭去查,哪裡還能查出什麼來。」再說了,皇帝沒表態,他也不敢隨便就跟大公主過不去啊。
按說那女子的顏色談吐,頗有動人之處。他之前見皇上和杜家小姐相談甚歡,如果要勾引應該也無須用藥催情才是。可是轉念一想,皇上就算是想趁著皇後有孕臨幸人,那宮裡也還有名正言順的宮妃,至不濟還有那麼多宮女呢。實在是沒有必要在自己女兒的地方做出那等事來。而且,公主回來的也未免太是時候了。難道,皇上這回是讓大公主給算計了?
眼見皇帝頗有羞惱之色,知道他怕也是在為自己被女兒算計了心頭過不去,便不敢再說什麼。
「蓉兒她,才十三呢。」蕭槙呢喃,「你看那個杜翩翩是同謀,還是也被蓉兒利用了?」昨夜那少女動情的傾述不是假的,這兩種可能都是有的。
「這個,不好說。皇上,此事要如何善後?」皇后已經知道了,而杜翩翩也不是無根浮萍,她也是杜氏嫡女。而且不久就要嫁給兵部尚書魏浚的兒子了。可如今清白已失,皇上如果不聞不問,那杜家和魏家都會心存怨懟。即便不敢宣之於口,但是心頭總是過不去。而且,大公主既然弄出這麼一出事,就不會任由事情湮沒。不然,也不會透露給皇後知道了。
「蓉兒她,入魔了!」蕭槙恨聲道。
小六子在外道:「皇上,大公主帶人去看望皇後去了。」
「她還要做什麼?」蕭槙豁地站起來,「來人,去把大公主……」不行,皇后召了太醫正,她作為女兒去看望是應該的,自己要用什麼名義阻止她。而且,為了不驚動人,他也還沒有動蕭蓉身邊的人,只讓人看著。可沒想到謝陌居然在那裡安插了人,今日派人去探病便把消息帶回去了。
「皇后見她了么?」
「賢妃娘娘,昭儀娘娘,還有別的娘娘,還有二皇子三皇子二公主聞訊都去了,娘娘只讓宮女出來打發了。至於大公主,還在路上呢。」
「走!」蕭槙袍袖一揮,直接往外走。難保謝陌不會見蓉兒,到時候蓉兒再說些話把她氣著了,就更不好了。
蕭槙趕到的時候,蕭蓉已經進去了,正在和謝陌說話。他進去,裡頭的話音便斷了,可是還是可以看到蕭煜氣鼓鼓的瞪著長姐,見到他更是跑過來告訴他:「大皇姐對母后不敬!」
蕭槙瞥了一眼,好歹沒把杜翩翩帶到這裡來。
「四弟,你可不要胡亂告皇姐的狀。母後身子有不妥,皇姐是帶病來探望的,說的也都是勸母后好好保養身子的話。」
「你出去!」蕭槙沉聲道。
蕭蓉福身道:「兒臣告退。」
蕭槙的眼掃過來,床邊的妞妞福福身,然後蹲身對煜兒道:「四皇子,咱們出去吧。」
蕭煜看看床上的母親,又仰頭瞧瞧喜怒難辨的父親,直覺是出了什麼事,可他小孩子想不到太多。只想著這幾日沒見父母拌嘴啊,難道是在他沒看到的時候拌的。父皇這是要哄母后,所以把人都趕出去?之前他見過幾次父母吵了嘴,過了身父皇又來哄母后,就是這個表情。
見表姐的手遞到面前,他乖巧的把自己的小手伸進去,「兒臣告退。」
只是,方才大皇姐說的倒都是勸母后保重身子的話,為什麼母後會氣得來身子發抖呢。他挨在她身邊,都感受到了。雖然他不明所以,但母后是聽了大皇姐的話才會那樣的,所以,肯定是她把母后氣著了。
妞妞看他小小的眉頭皺著,顯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心頭嘆口氣,皇帝姑丈在她心底是有特殊位置的。可如今他居然在姑姑懷孕之時臨幸大公主的伴讀。
妞妞招手叫了人來,讓坤泰殿的女官出去吩咐人到國公府報訊,今晚她要留宿坤泰殿。
眾人都知道皇后很喜愛這個侄女,是以立時便照辦了。妞妞便帶了煜兒回他自己的寢宮。
「大表姐,母后是怎麼了?皇姐怎麼氣她了,孤怎麼沒聽出來?」
「你還小呢。」
「孤不容人欺負母后,別說皇姐,就是父皇也不可以。」
「嗯。那四皇子快快長大吧。」怪不得人家說男人靠不住,只有自己生的兒子才靠得住。
煜兒鬱郁的說:「這個又由不得孤。」
謝陌得到回報,知道妞妞留下,親自在照看煜兒,便也放下了那一頭的心。
「臣妾要休息了,方才太醫正也說了,並無什麼大礙。皇上回去吧。」
「陌兒,我……」
「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我還沒有想好之前,你別再冒出來。」謝陌翻身向著里側。說實話,她現在心頭真是亂糟糟的,沒有一個頭緒。可是,真的是半點不想看到這個毀諾之人。
「陌兒,我不是有意的。你想一想就知道了,我幹嘛要去碰蓉兒的伴讀?她就是再美,我也不至於干出這樣的事來。這宮裡多的是女人。」被人算計了,蕭槙真的是恨極了。即便對方是他的親閨女,他不能殺了她,但他也不是能讓人白白算計的。更何況,這後面恐怕不只要噁心一下謝陌那麼簡單。
謝陌猛地做起來:「我沒有提醒過你么,我沒說過蓉兒對我不懷好意么?沒說過那杜翩翩容色傾城,讓你遠著她么?你若是一見到杜翩翩就避開,會有後頭的事么?那是蓉兒的伴讀,而且是她看重的人,我怎麼也不好無緣無故的把人攆了。如今她滿十四了,我本賞了頭面首飾、綾羅綢緞讓她回家待嫁。現在倒好,爬到你的床上了。」
蕭槙捫心自問,如果當時不是杜翩翩,而是那個叫汪雨晴的小孩兒,他多半是不會坐下來和她聊天的。一向覺得杜翩翩言語有物,頗有幾分靈動之美。也是對自己太過自信,認為坐下欣賞一下美人無礙的,哪曉得會栽在自己女兒手上。
「陌兒,我以後知道了,你放過我這回吧。」
「我放過你,別人能放過你?你閨女能放過你?你再不表態,她就會來為自己的好友討說法了。傳出去好聽么,君奪臣妻,而且還是自己女兒的伴讀。」
看蕭槙滿臉懊惱,謝陌笑道:「你想不認賬啊?到時候蓉兒是不好把事情鬧大,畢竟你是她生身之父,她只能幫忙掩著。可杜翩翩是訂了親的人,不把事情說清楚怎麼退親?或者由著她嫁到魏家去,然後新婚夜被發現不是完璧之身,到時候她是一根白綾懸樑,還是大度的替夫婿納寵?杜家、魏家可都是平叛出了大力的人啊,你就這麼對人家?也不怕人寒了心。」
蕭槙被謝陌問得啞口無言,「你總該知道我不是為了美色不顧這些的人吧。我真不是自己……」
「就算有催情葯,難道就烈到你完全不能反抗了。你心底分明還是有一絲獵艷的心的。」
「陌兒,你別不要我!」看謝陌眼底一抹決絕,蕭槙有些慌神、
「能簡簡單單的不要就好了。如果是五年前,我還能瀟瀟洒灑的轉身就走。可現在,有煜兒,還有肚子里這個。可是,我沒有辦法再愛你了。你走,我不想看到你!」謝陌抽出枕頭朝蕭槙砸去。
蕭槙看她激動起來,想起太醫正叮囑的要靜養,趕緊說:「好好,我出去,你好好休息。」
出去以後看到妞妞朝這邊走過來,蕭槙站住,「煜兒哄睡了?」
「是,皇上,臣婦進去看看姑姑。」
「去吧,好好的勸勸她,讓她無論如何彆氣著自己。」
坐上了龍攆,蕭槙吩咐道:「把大公主禁足,對外就說她不顧皇後身懷有孕言語衝撞。杜翩翩汪雨晴,也暫時禁足不許出宮。大公主身邊的人,全部換過。」
就是謝陌方才所說,這事按不下去,總歸是會被人知道的。如果是個宮女就好了。蓉兒怕就是看中了這一點吧。她什麼時候竟然變成了這樣。杜翩翩那邊他現在沒心思管,要緊的是謝陌。
「另外,叫太醫正搬到坤泰殿,隨時候傳。讓胡勇注意坤泰殿的動靜。」
鄭達腳下一滯,讓太醫正來他想得明白,可讓胡勇看著坤泰殿的動靜是不是誇張了。皇後娘娘上一次從宮裡跑了,那是因為是在岫雲宮,又恰好是遇上失火到處亂糟糟的,加上又是戰時。如今在坤泰殿是萬不可能發生同樣的事的。
妞妞進到謝陌的寢宮,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來勸解。謝陌倒是笑笑,說起了別的話題,「這下子不用擔心旭旭了。」
之前她就覺得蕭蓉如果要報復,要麼是一心嫁入謝家作亂,要麼就是弄出現在這回事來噁心她。現在應驗了一頭,另一頭就不用擔心了。蕭蓉敢對她老子下手,是不可能嫁到謝家去的了。
十三歲啊,居然就敢給她爹下春藥。至於杜翩翩,說不好是無辜還是同謀,但此後她定然是同蕭蓉坐到同一條船上生死與共了。不過,完全無辜有點不可能,這裡是皇宮又不是空谷,是長不出真正的幽蘭來的。
如果是這樣,從前眾人加諸她身上的那些溢美之辭,便只是助長了她的野心而已。自己一直覺得她城府很深,也覺得這其實並不是壞事。因為她是要嫁到官宦之家去做當家主母的。可惜,兵部尚書府滿足不了她的野心,她還要求上進。
前有太后,後有自己,所以自認不比她差的人也想要取而代之成為新的後宮傳奇。於是,和有心報復的蕭蓉一拍即合。她們兩個想要的,恐怕不只是寵愛,還有權勢。長江後浪推前浪,不可小看啊。
只是,蕭蓉身處深宮,身邊的人也是詳加擇選過的。而杜翩翩出身書香門第,這些行事是誰教她們的。兩個人,一個十三,一個才剛十四,就有如此心計了。
妞妞想了想,「姑姑,我覺得十三四歲不是小孩子了,有時候環境是催人成長的。」
「也是啊,你十三的時候已經嫁到魏國公府主持中饋了。我十三的時候也能給家裡出謀劃策了。」頓了一下,謝陌又道:「我早知她是養不熟的,所以皇上讓我養,我沒肯。因為我沒那個心力去感化她,而且她也是不可能被感化的。本來想她姑姑能以利害關係勸解她,大家相安無事就好。可她還真是敢想敢做啊,居然妄圖以此分享皇權。這可是犯了她老子的大忌了。」
妞妞聽她一直在說大公主,卻絕口不提皇帝做下的這件事,想了想知道是姑姑提都不想提起。
謝陌往裡挪了挪,「你就睡這兒吧,陪我說說話。」玲瓏嫁人了,這宮裡連個能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她又不能自私的霸住玲瓏不放。
「好。」妞妞去洗漱然後上床。
這一夜,姑侄倆說了半夜的話,一直說到小時候一起捉蟋蟀的事去了。
次日用過早膳,謝陌便讓妞妞回去,「你也是嫁了人的人了,回去吧,省得國公府沒有主母坐鎮。我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的。」
妞妞想了想,告退出去。
煜兒道:「母后,兒臣陪著你。」
「好,我還有兒子呢。」謝陌抱著兒子輕輕搖了搖。
沒過多久,黃氏便進宮求見了。謝陌搖搖頭,知道是妞妞跑回去通風報訊去了。
「請謝夫人進來吧。」
「是。」
黃氏進來,給謝陌母子行禮,然後坐下問道:「娘娘,你身子沒事吧?」
「沒什麼事。」
黃氏看一眼煜兒,見他小小的眉眼裡也儘是擔憂。謝陌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見了兒子如此,便捧著他的臉說:「煜兒,母后沒事。就是昨晚被你皇姐氣著了而已。現在已經好多了。」
煜兒伸手摸摸謝陌的笑臉,嘟囔道:「假的。」
黃氏點頭,「對,強顏歡笑。煜兒都看得出來。」
謝陌垮下笑臉,「我總不能哭吧。」
黃氏看向煜兒,他伸手把謝陌的腰抱住,「不出去!」
謝陌摸摸他的頭,小傢伙拒絕被支開呢。不過,他在這也聽不明白什麼吧。
黃氏喝了一口茶,「妞妞回去說昨晚你動了胎氣,把你哥哥急壞了。然後妞妞又說了緣故,他就又氣又急了。」
「這孩子。」
「你先別想太多,好好保養。現在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其他的都不要管了。該怎麼收拾殘局,那是皇帝的事。」
「嫂嫂,我還以為你要勸我呢。」
「這會兒身體最要緊,別的都不說。你哥哥說,讓你記得,不論如何,你都是有娘家的人。」
「哎。」謝陌應了一聲,看黃氏起身,便牽著煜兒起來,「嫂嫂,送你出去。」
黃氏笑笑,「我要是勸了你,現在怕就是沒這待遇了。」
謝陌笑而不語,這個時候要是黃氏勸她諒解什麼的,她一定不會親自送她出去的。
把人送到坤泰殿門口,煜兒道:「母后,煜兒打拳給你看。」往常他打拳,母后總是笑得很開懷。
「不看了,陪母後走走吧。」
謝陌摸摸肚子,如果沒有肚子里這個,她這會兒還真是想離了坤泰殿。就算不能像從前那般任性去行游江湖,但到外頭去散散心還是好的。譬如說,可以去落霞山住住,那地方山清水秀又是太祖龍潛之地,她去了也不會引來太多流言蜚語。畢竟,方皇後為后以後還去住過三回。誰敢說她,就等於是說方皇后的不是。
不能走那麼遠,近一點應該不會損及腹中胎兒。她在宮裡真是覺得憋曲,這反而對胎兒不好。
「煜兒,跟母後去看不語大師好不好?」
「好啊。」
「住在那裡好不好?」
「跟母后一起,煜兒哪裡都住得。」
「好,小櫻小桃,去收拾東西。胡勇,去告訴你主子一聲,本宮要去大相國寺小住。」
胡勇躬身道:「娘娘,末將的主子就是您啊。」
「少來!你往日也沒這麼亦步亦趨的跟著本宮過,今兒親自上陣不是你主子有交代是什麼。讓你去說一聲,是省得出宮門的時候受阻。」
胡勇想了下,這麼大事是得趕緊告訴皇上。
今兒是休沐,不然謝阡也不會在家聽到女兒說及謝陌動胎氣的事了。所以,胡勇遣去的人倒是很快就見到皇帝了。
「去大相國寺小住,太醫正怎麼說?」他忘了叮囑這個老傢伙了,想必他會對謝陌實話實說,能去就是能去,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太醫正說馬車緩一點無礙的。」
「那就去住住吧,朕親自護送她去。」
「皇上,娘娘要把四皇子也帶去。」
蕭槙腳下一頓,把煜兒也帶去,跑了怎麼辦。然後自失的一笑,他是五年前被嚇到了,謝陌又不能像玉羅剎那樣在千百人中自由來去,還是孕婦,帶著個稚齡小童,她怎麼跑?
於是,大相國寺山上清新宜休養,皇后要去小住一段時日。
蕭槙知道謝陌定然不會讓他同車前往,他自己另坐一車會引人疑竇,便牽了御馬跟在馬車旁邊。
謝陌算是輕車簡從,但也有一百名隨行人員,有侍衛,有宮女,有太監。從前蕭柏住過的院子空著,住宮女太監足夠了。至於侍衛,就得在空地睡帳篷了。那裡另有一個大廚房可以做葷食。那個院子是蕭柏到了以後加蓋的,在寺廟隔壁。
謝陌已經打發人去跟不語大師說了,她要來小住。當然,沒容傳話的人回返,大隊人馬就出發了。不語大師也沒有拒絕的機會。他站在寺廟前看著這一大隊人馬上山來,對走過來的蕭槙說:「四名宮女兩名太監一個太醫一個葯童,二十個侍衛。」當他這裡是什麼地方啊,來這麼多人。當日蕭柏前來,兩個宮女兩個太監十個侍衛。
蕭槙陪著笑臉道:「大師,朕讓他們自己安排自己,不會打擾到寺中清凈的。」
「不行,大相國寺廟小。」
蕭槙腹誹,小什麼小啊,三百多間房舍。就是兩人一間屋子,也是能騰出來的。再說他是讓這一大群人住蕭柏從前的院子而已。不過老和尚言下還有一層意思,不住可以回去,不勉強。
今時今日,這世上敢直接跟蕭槙說『不』的,也就謝陌和不語大師兩個人了。
「大相國寺有武僧,皇后和煜兒的安危就拜託大師了。」
不語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人在大相國寺,安危貧僧自會負責。不過貧僧沒閑工夫替皇上把人看著。」
「大師」蕭槙看到處是人,伸手推著不語往裡走。
「做什麼?莊重點!」不語笑罵道。
到了廟裡,蕭槙把不語堵在大殿的一角,屏退了人道:「大師,您就再幫幫槙兒,陌兒這回氣大發了。」
不語笑道:「她又沒有功夫,還帶著身孕,你怕什麼?」
「總覺得心頭不踏實。」
「你又做什麼了?你倆如今不是過得蜜裡調油的么。」
蕭槙臉上燒得通紅,「一時不察被人暗算,自己也沒能把持住。」
不語瞪大眼,「什麼人啊?」今時今日還有人能暗算到蕭槙頭上啊。
「蓉兒。」蕭槙的聲音含混不清。
饒是不語耳力過人頭一次也沒聽清,「你大點聲。」
「蓉兒。」
不語沉默了,皇宮可真是吃人的地方。半晌道:「回去吧。」
蕭槙知道不語這是答應了,替他把人看著。
「不過貧僧是為了蕭氏血脈才答應你的。陌兒六甲待產之身,也是不能亂走動的,想來她自己心頭也清楚,不會任性。不過是有人做了虧心事是很難踏實。」
知客僧引謝陌母子到廂房安頓,最後還是只留下了不語規定的人數。一應的菜蔬肉類還有藥材都有專人負責每日從皇宮運來。
謝陌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這山中的確是宜居的,吸口氣都覺得清爽。煜兒也覺得新鮮,在院子里跑來跑去的。
蕭槙站在院門外看著這對母子嬉戲,嘆口氣帶著多出來的人馬回去。
回到宮裡,蕭槙下馬把馬鞭隨手扔給迎上來的人,便徑自去了大公主宮中。
謝陌都離宮了,當然該收拾那兩個膽大妄為算計他的小丫頭了。光是禁足怎麼能熄了他的心頭火。他這輩子防過廢后,防過謝家,防過大臣,防過外族,竟然會栽在這兩個小丫頭片子手上!真真是八十老娘倒繃孩兒了。實在是生平僅見的奇恥大辱。而且,她們的心思還不只是要挑撥他和謝陌的關係這麼簡單。
其實此時,即便蕭蓉和杜翩翩暢想過未來,也還沒想到具體要如何弄權上去。但是皇帝自然還是要防患於未然的。
這件事發生的太快,宮裡的人也好,宗室也好,都還沒有反應得過來。消息靈通的也不過就是知道大公主氣著了皇后被禁足,國舅夫人進宮去探望而已。因此還有不少人在遞牌子要進宮探望皇后。這會兒被告知,皇后出宮到大相國寺休養去了。而皇帝的臉上,明顯可以颳得下一層霜來,也沒人敢問到底怎麼了。
蕭槙進去在正殿坐下,讓人把大公主帶上來。
『啪』蕭槙一巴掌拍在案上,「你是如何算計朕的,從實招來!」他從前在蕭蓉面前都是十分慈愛,有求必應的角色。今日忽然沉下臉來發作,嚇得她不自禁抖了一下。
「還不快說!」蕭槙繼續疾言厲色道。
蕭蓉這才哆哆嗦嗦的開口,「父皇,兒臣……」不說點什麼這一關肯定是過不了了。父皇定然是不忿被自己算計了,平白消受美人恩想必是沒有怒氣的。
「別吞吞吐吐的。」
蕭蓉身形還未足,加之前些日子又故意的弄出了一場病還沒有好全,所以瑟縮之下從上頭看起來就像只鵪鶉般縮著。若是往日,蕭槙定然是憐惜的讓她起身,可今日心頭一股邪火卻是越燒越旺,「敢情是朕與你母后素日待你太寬容了,竟養出你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來。」
「父皇待兒臣甚好,可是母后只是面上的情分,心頭是極不喜兒臣的。」
「即便如此,她對你做過什麼嗎?你前後兩位母妃,害得她落胎又差點葬身火海,她待你夠好了。你個不知感恩的混賬東西!」蕭槙說著拿起手邊的茶盅砸了下來。
蕭蓉一愣之下被茶盅砸到身上痛得叫了一聲,渾身也被淋漓的茶水潑到,身上還沾了好些茶葉。而且,那茶是蕭槙慣常喝的七分燙,浸過夏日薄衫還能感到燙意。
「嗚嗚,父皇……」她被一嚇一燙,又見到蕭槙凶神惡煞的一面,竟是當場嚎啕大哭起來。
蕭槙先是把臉轉到一邊,然後站起來不住走動,被哭得甚是心煩。下頭跪的如果是個兒子,他二話不說就走下去一腳踹翻在地,卻偏偏是個女兒。
「別哭了!」蕭槙暴吼一聲。
蕭蓉兩手捂臉,從指縫裡偷窺蕭槙面色,看他一副暴怒的面孔,心頭著實害怕,硬是哽咽著想停下來,卻又打起了嗝。
蕭槙待到她平息下來又問:「你只需要告訴朕,昨晚在朕身上動了什麼手腳?」
「兒臣就是不樂見她過得這麼好。而且宮裡這麼多母妃,都望著父皇一人的恩寵,她憑什麼一個人把父皇霸佔著。」
蕭槙看著猶自不肯吐實的蕭蓉,「不用說動機,你的動機朕知道。你覺得是她害你沒了二位母妃。還有,你覺得杜翩翩的品貌、才智足以成為朕的新寵。蕭蓉,你太看輕你父皇和母后了,你這樣的野心也看輕了你皇祖母當年在後宮的掙扎和努力。你以為,就憑你們兩個,就可以重現當年廢后和母后的境況?」
蕭蓉的臉色變得卡白,蕭槙不耐煩的說:「不要讓朕問第三遍,你在朕身上動了什麼手腳?朕從來不是色令智昏的人。」
蕭蓉咬咬牙,「前日兒臣心情不好,出去散心,回來就發現侍衛把屋子圍了。父皇和翩翩……」
「住口!你若不是朕的女兒,你以為此際還能全須全尾的在這?再不吐實,休怪朕最後一絲情面也不留。」
蕭蓉心頭飛快的盤算著,她沒想到父皇說翻臉就翻臉。如今失了歡心她是一敗塗地了,能保住翩翩的話說不定還有翻身的機會。
「兒臣、兒臣在大殿熏的熏香和翩翩身上的香囊配合,可以產生強力的催情效果。」
蕭槙嘲諷的撇唇,「這麼說來,翩翩不知情咯?」
「是。」
「你怎麼知道朕會來?」
「兒臣病了,父皇憐兒臣無母,通常都會來看的。就是母后,自己不來也會遣人過來。待父皇起駕,就讓人點上熏香,兒臣再及時避開。」
「然後再利用你母後派人來探,把事情透露給她知道?」
「是。」
還算周詳的計劃,尤其是他對自己女兒沒有太多防備,總以為她還是纏著他撒嬌的小孩兒家。
「你從哪知道催情藥物的?閨學里的先生總不會教你這個吧。是不是杜翩翩教你的?」雖然女兒成了這樣,蕭槙心頭還是有一絲護短,總覺得是別人的孩子教壞了自己的孩子。要不然就是身邊的人。那他的氣就盡可以向那些人身上撒了。
「翩翩?怎麼會呢。」
「那就是你身邊的人了,鄭達!」
外頭遠遠守著的鄭達忽聽皇上提高聲音叫自己忙應道:「在。」
「公主身邊的人,都處理了吧。」
「是。」
蕭蓉膝行幾步,「父皇」
「別急,先發落了她們,這就到你了。」
蕭蓉本想求情的,聞言立時便癱軟了下去,「父皇」
蕭槙矮下身子看著蕭蓉,「可知前朝有兩位公主因母妃得罪了嫡母,三十不婚的?」
身為公主,蕭蓉自然也是熟讀史書的。義陽公主和宣城公主的事雖然史書記載不一,但是她們的確是老大不婚的,而且最後也只配了兩個侍衛。更有甚者,這兩個駙馬還都死在了那位皇後手中。
「不,母后不會的。」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