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惡人
邱成在電工組又幹了一個星期,總共省下七個玉米餅,這一天下午下工以後,他匆匆就往新南大學西面的一個莊子去了。
現如今他家露台上已經擺滿了大大小小的木筐,每個筐里都裝了土,又用那些碎玉重新布下了一個聚靈陣,陣中靈氣充裕。
原本那幾棵小蔥,也已經分櫱出好些新蔥了,照這麼發展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能長成鬱鬱蔥蔥的一大筐,只可惜蔥這個東西不管飽,邱成最近這段時間早出晚歸每天都很忙碌,也還沒來得及給自己弄個爐子什麼的,家裡還不具備開火做飯的條件。
邱成沿著新南大學校門口前面的那條馬路一直走到新南河,然後又下了馬路往河邊的一個莊子走去。
對於這一帶,邱成還是比較熟悉的,從前他在新南大學讀書的時候,就常常到這邊來游泳,這一帶有村莊有農田,沒有工廠,水質還算不錯,再往上遊走,就是新南市水廠的位置所在了。
早春時節,太陽下山依舊還是比較早的,邱成走到這邊的時候,天色也已經有些昏暗了,這一帶又還沒有通電,邱成心裡琢磨著,要早一點換了種子回去才行,別到時候再遇上攔路搶劫的。
又走了一會兒,邱成看到前方不遠處的一排房子前面,有人燒起了一堆篝火,於是他就過去了。
「這人誰啊?」邱成還沒來得及走近,火堆邊上的人就先注意到他了。
「不知道啊,是不是又有誰回來了?」當初X病毒爆發的時候,他們村子里好多年輕人都在沿海發達城市打工,現在全國範圍內的軍事化管制都結束了,這些天村裡也有個把年輕人回家來的。
「你是誰啊?」有個婦人顫聲問道。
「我是咱們市裡的。」邱成在離火堆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麼晚了,你來這裡幹什麼?」有個上了年紀的村民立馬就提防起來了,這麼晚了,肯定不是市裡派來的工作人員。
「我就是想跟你們換點種子,聽說前些天市裡有人下鄉來送種子,你們莊上也領到了吧?」邱成問他們說。
「你一個市裡的,要種子做什麼?」對方又問。
「就是想在自家屋頂種點莊稼,我今天帶了幾個玉米餅,你們誰家種子要是有多,就換給我一點吧。」邱成說著就把自己懷裡的幾個玉米餅掏了出來。露台的面積太小,為了不讓對方產生不必要的懷疑,邱成便謊稱自己要在樓頂種莊稼。
「那些種子可是咱莊戶人家的命根子。」一個三四十歲的農婦說道。
「你們要是有多,就換給我一點,實在沒有就算了,明天我去別的莊子問問。」邱成知道她這是想把種子賣出高價才故意這麼說的。
「這些天咱村裡也難得來個人,年輕人,你過來這邊坐,跟咱說說,現在市裡頭是個什麼情況?咱這個莊子啥時候才能通上電啊?」一個老太太滿臉慈祥地向邱成招招手。
邱成過去揀了個人少的地方坐了,並且時刻留意著周圍那些村民的動作,確保沒人搞小動作,也沒人繞到他背後去。
邱成跟這些村民說了一會兒話,跟他們說了一些市裡的情況,最後又用那七個玉米餅跟他們換了一些種子,中間有村民跟他說他們家裡有種子,讓他跟自己回去拿,邱成也沒答應,說就在這邊交易,讓他們把種子拿過來。
換到了種子,邱成很快就起身離開了,有人留他多坐一會兒,他也都婉拒了。
懷裡揣著一小包種子,邱成快步走在新南河邊,就在他快要上馬路的時候,路邊的草叢中突然鑽出兩個提著棍子的身影,攔住了他的去路。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邱成往後退了兩步,側身轉頭一看,發現後面也有一個人,這下子連後路也被人斷了。
有那麼一瞬間,邱成很想跳河逃走,但是這五年時間,河裡的水草也不知道長成什麼樣了,大晚上的下水很危險,他只要在河中出一點點差池,他今晚就死定了。而且這三人應該就是附近村子里,生在河邊長在河邊,水性肯定也是不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下水去追。
一對三,邱成根本毫無勝算,很快,他就被一棍子打趴在了地上。
「怎麼樣,他死了嗎?」一個年輕的聲音略帶緊張地問道。
「快找找他身上的種子,奶奶的,不知道還有玉米餅沒有,整天除了野菜還是野菜,老子都快吃吐了。」另一個聲音惡狠狠地說道。
「動作快點,廢什麼話?」說話的是個中年男人。
「爹,我們一會兒要不要把他給埋了?這要是被人發現了,查起來可就麻煩了。」那個膽小的聲音又說。
「真他媽/的麻煩!」那人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繼續翻邱成身上的口袋:「這小子到底把東西放哪兒了?」
「摸摸他上衣內口袋。」中年男人說道。
就在這時候,原本一動不動的邱成突然猛地一個翻身,在路面上滾了幾滾,幾步衝到河邊,「撲通」一聲跳進水裡,然後就再沒有了動靜。他原本不想跳河的,但是這三人看起來並沒有要留他一條小命的打算,那還不如跳到河裡去搏一把。
早春的夜晚,河水冰涼,邱成忍著胸口的憋悶,默默地在水下潛行,絲毫不敢冒出頭去,他的後腦勺好像被那一棍子敲破了,傷口觸到冰涼的河水,一抽一抽地疼。
「操!」他聽到河岸上有人暴跳如雷地罵了一聲,然後又是「噗通」的一聲響,一根木棍從他前方的水面上落下。
「追不追?」
「大晚上的,別下水。」中年男人說道。
「就這麼叫他跑了。」
「總共也沒多少東西,算了。」
「老子不甘心,我去橋上等著,就不信他不冒頭……」
邱成一直潛到最近的一個橋墩邊上,繞到背面去,這才悄無聲息地探出頭來換氣,他從一個橋墩潛到另一個橋墩,一直潛到河對岸,這才慢慢從水裡出來,躲進河邊的草叢中。
大晚上到處都是黑漆漆的,天上的月亮也躲進了雲層之中,邱成沒敢上大路,而是走小路繞了一大圈才終於回到自家所在的小區,等他好不容易爬上十四樓的時候,整個人已經累得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了。
邱成強打起精神,隨便從衣櫃里找了一條背心出來,在自己腦門上繞了一圈,又打了個結,再把身上的濕衣服脫了個乾淨,掀開被子往被窩裡一躺,就昏昏沉沉迷糊了過去。
黑暗中,有人循著血腥味過來了,先是用雙手掛在窗沿上,然後又悄悄探出一個腦袋,在確定邱成已經睡死之後,這才一個躍身鑽進了屋裡。
他輕輕靠近過去,一個膝蓋撐著窗沿,兩隻胳膊像野獸的兩條前腿一樣,緩緩向邱成那邊靠近,然後又微微彎曲,修長的身體伸展開,又俯下身去,把臉湊過去,用鼻子嗅了嗅邱成的後腦勺,接著又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極致的美味讓那雙像黑夜一般的眼眸頓時又暗了幾分。
他有些不明白,這個人明明受傷了,可他為什麼不到露台上去療傷?那麼好的地方就用來放那些沒用的木筐,這真是個奇怪的人。
「哼……」受傷出血以後又泡了河水,然後又穿著濕衣服吹了好一會兒冷風,邱成這會兒終於開始發燒了,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水,嘴唇乾得快要開裂了,整個人也難受得哼哼起來,但就是昏昏沉沉地醒不過來。
床邊的黑影又伸出舌頭舔了舔他額頭上的汗水,鹹鹹的,這個味道他不是很喜歡。鮮血的味道再一次飄過來,他皺著鼻子嗅了嗅,覺得肚子好像又餓了,心想是不是要出去給自己弄點吃的。
「唔……」床上的男人皺著眉頭,難受地小聲哼哼。
「……」床邊的黑影也跟著皺起了眉頭。
「唔……」床上的男人再次發出哼哼。
「……」床邊的黑影嘴角一垂,伸出手去,把燒得昏迷不醒的邱成連人帶被子往肩上一甩,將他扛到了露台上,就放在兩排木筐之間狹窄的過道里。
一到了露台上,邱成就覺得舒服多了,雖然他現在躺著的地方窄得連翻身都不能,雙腿還得蜷著。
昏昏沉沉之間,他覺得好像有誰正用溫熱柔軟的舌頭舔舐著自己後腦勺上的傷口,就像一隻大貓舔舐它的幼崽。
那個黑影就蹲在邱成身邊的一隻木筐上,雙手撐在兩腳之間,聞著一陣又一陣的誘人香味,他終於還是忍不住俯下身去舔了一口,過一會兒,忍不住又去舔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