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虛弓箭綾」認主
這下,白綾有反應了,它立刻豎起身子,前端作搖頭狀。
白綾果然畏懼那條水溝,薛煙又說道:「你讓那幽靈出來,我們心平氣和談談。跟你說話費勁!」
白綾靈機一動,它用尾端在薛煙手上寫起字來:「滴血認主,她便不會再傷害你。」
薛煙問道:「吸收我靈氣的,是你,還是她?」她可不能放任這樣的鬼物威脅自己的生活。
「我是身,她是靈,她已昏迷,吸收靈氣是本能。」頓了頓,白綾又寫道:「你精神力如此強大,我認主后,你便可以心念控制我的行為。」
薛煙問出心底最大的疑惑,從花琴那兒聽來「虛弓箭綾」這個名字,她就一直在捉摸,她說道:「你叫虛弓箭綾,難道是弓箭?」
「滴血后給我灌注靈氣,我真靈不足了。」白綾剛寫完,就飄落到薛煙手上,這次,她是真動不了了。
薛煙想著既然選擇了它,做它的主人也無妨,她於是拿來梳妝台上的珠釵,劃破自己的食指。
鮮血滴在白綾上,白綾中的靈魂入了夢魘。千年韶光憔悴,舞妓曾經流下的千萬行淚珠,化作滿腔春恨。
舞妓的怨與思,撥動白綾絲弦,向房中玉琢的簾鉤飛去。白綾放下簾鉤,她將這裡,當作了自己的閨房。
舞妓雖未現身,她卻魂托白綾,飛到梳妝台前停留了片刻。
舞妓知道,白綾一旦認主,她自己的靈魂便託付給主人,她再不屬於自己。
舞妓拿起梳子,又放下,然後飛到木桌上空。
血染的白綾隱約現出一枝花蕊,它懸在桌上,滴出鮮紅的液體來。彷彿舞妓死時,流下的血淚。
桌上血淚畫成的圖案,就像雨中凄艷的杏花花蕾,舞妓暗傷如煙往事的心,終於平靜。
白綾,重回薛煙手中,桌上,只余滿目狼藉的殘紅。
薛煙心念已通白綾,她感受到舞妓的遺恨與執念,不由嘆道:「你的心,仍是自由的。我不是你的主人,我們,是戰友。」
空氣靜默了片刻,白綾飛到薛煙頭上,綁回原來的髮髻。舞妓心甘情願地承認了這個主人。
後來的修鍊很順利,一直到第二天正午,薛煙都未遇到靈氣外泄的情況。
此時的薛煙,已是築基二星修為,她於是安心地下樓用餐了。
烈日炎炎,酒家生意紅火。馬蹄噠噠,載來四方賓客。
酒家門外,馬車上載的,是「曦和」家族選入的女修士。
日夜兼程的趕路,令車內嬌生慣養的女修多有埋怨。
「停車!我的骨頭都要顛散了!」濃眉大眼,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倪曼,終於忍不住叫出聲來。
差役無可奈何地將馬車停住,正對花娘酒家的大門。
薛煙獨坐窗旁,她看到一名男修帶著八名美貌少女走進來,正坐在自己鄰桌。
薛煙自然想到「靈霄」城裡最大的家族--「曦和」家族,炒得沸沸揚揚的選雙修美女一事。
在「緣滅靈界」,以男女雙修入道,最為人所不齒。
令薛煙費解的是,在這個世界里,大家族竟把挑選美女雙修,當作一件公開的大事。
從平民入選的女修,多成為家族傳人的妾室,說白了就是女爐鼎。
但是她們一生衣食無憂,且因為有大家族作靠山,也算有頭有臉,所以,許多女修都以入選為榮。
一大桌美味佳肴上來,這時,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孩用手帕掩住小口。
女子一將手帕拿出來,薛煙遠遠坐著,仍聞到一股清香。
這香極為淡雅,與之前在花琴房中聞到的熏香相似,其中也混雜了一種令薛煙感到不適的味道。
這便讓薛煙上了心。
掩口欲吐的女子,鵝蛋臉上已經慘白非常。
薛煙猜測,還沒進家族的門,這名女子便遭到了同行人的迫害。
此女子有著無論男女老少,只消見一面便無法忘卻的超塵脫凡的美。她雖未施妝抹粉,卻難掩其天仙般的風華氣質。也難怪會遭人妒忌。
此女名叫時薇,此時的時薇,斜倚桌旁,看上去很難受。
見到時薇似乎要吐了,她身旁那名桃心臉的女孩立刻扶住她。
這名女子身著鵝黃衣衫,有著一張標準的古典美人臉,她黛眉輕蹙,純凈的黑眸里滿是焦急。
她的五官美得無可挑剔,湊在一塊兒卻失了獨特的韻味。獨一雙凈撤見底的黑眸,看上去單純美好。
薛煙覺得,她好似精細雕琢的玉人兒,美,卻不像那名遭到算計的女孩,能夠給人靈魂深處的震撼。
這名雖美,卻難以被銘記的女孩,叫做韋桃。
韋桃鄭重地站起來,向眾人施了一禮,說道:
「請大家在此停留一日,她可能感染了風寒,這是銀子,請大夫,剩下的,勞煩修士伯伯給大家訂最好的晚飯和房間!」
眾女修齊刷刷地放下碗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倪曼說:「如果耽誤了時辰怎麼辦,我們大家都會被拖累!」
大家都議論紛紛,若是眼神如刀,韋桃此時已被千刀萬剮。
眾怒難犯,護送的那名男修為難地對時薇說道:「看情形,你的病恐怕一時半會兒好不了……我會為你請大夫,小姐就在此處安心歇著吧。」
韋桃一面扶著時薇,一面從懷中掏出一個令牌,說道:
「我是「烈日門」三長老嫡女,她是我妹妹,我們已經在城門腳下了,等一晚上根本不會誤事!」
眾所周知,「烈日門」三長老為離合期大能人,無人敢得罪,眾人這才噤聲,繼續吃飯。
這般姐妹情誼,讓薛煙想到前世在「鐵風軍團」的戰友。
當薛煙看到時薇眼中的詫異,以及她對韋桃感激的神色時,她知道這兩人並非親姐妹。
薛煙心中,不禁生出幫助時薇的念頭。薛煙的思維方式仍停留在緣滅靈界那個秩序井然的世界,她只覺得自己的舉手之勞,卻能救一條無辜性命,哪個軍人不會對百姓伸出援手呢?
吃罷飯,一行九人,都在「花娘酒家」住下了。
時薇的好姐妹韋桃,親自為她請了城外最好的大夫。
當韋桃拆開藥包,準備為時薇煎藥時,中藥里的紙條令韋桃變了臉色。
紙條上寫著:「手帕有毒!」
這紙條自然是薛煙乘人不備放進去的。
薛煙卻不知道,唯一碰過時薇那條手帕的,正是韋桃。薛煙以為自己已經幫到了時薇,此時正安心在房內修鍊靈力。
薛煙更不可能想到,她這個多此一舉的行為,將自己亦置於危險的境地。
韋桃背對著時薇,不發一言,躺在床上的時薇輕聲問道:「姐姐,怎麼了?咳、咳……」
韋桃迅速將紙條塞進腰帶,面色如常地回過頭來。
韋桃以她慣有的天真神態說道:
「沒事,我去煎藥了哦,對了,你的手帕髒了,我順道拿去洗洗。」
時薇感激地紅了眼眶:「真是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韋桃走到床旁,握住時薇的手,真誠地說道:「別這麼說,大家離鄉別井的,互相照顧是應該的!」
韋桃拿了時薇的手帕以及草藥走進酒家廚房,花琴正在那兒等著。
韋桃卻沒按事先說好的,將草藥交給花琴,而是給了廚娘。
韋桃避開廚娘,悄無聲息地將花琴帶到廚房下的暗室。
「計劃有變!」韋桃嚴肅地說道。
花琴靜待下文。
「你看!」韋桃將薛煙示警的紙條拿出來。
她二人都曾見過薛煙的字跡,身體記憶仍在,即使薛煙換了個靈魂,字跡卻未改變。
花琴悠悠地說道:「她滿門被滅,還保留著這可笑的善心,真是愚昧至極!看來利用復仇這一點讓她為我所用,真是需要冒極大的風險。」
韋桃不復人前的天真模樣,她冷酷地說道:
「一路走來,我已將時薇的身體調理到了最理想的狀態,只要那副葯下去,就能取她的臉皮了。」
韋桃的聲音,如她冰冷的臉一般,沒有絲毫溫度,她繼續說道:
「但是你這邊,怎麼一點動作都沒有。我可聽說薛家滅族是在一月前。」
花琴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說道:「小寶貝最近出事了,所以正事被耽擱下來。」
「這個薛煙不僅是「神算門」的廢柴,更是看不清這世界弱肉強食的現實,還敢多管閑事,哼!」韋桃冷笑了一聲,又道:「若是讓這個薛煙進去了,她只會拖累我們!」
花琴撫摸著腹中的小寶貝,淡淡一笑,她背對著韋桃說道:
「我們需要「神算門」知天改命的本事,而且少主早有打算,用上這個,不怕她不乖乖聽話!」
花琴將銀髮男人之前給她的小盒子拿出來,在韋桃眼皮子底下打開,一股冰寒徹骨的氣息射向韋桃眼眸。
韋桃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雙目驚懼地後退了一步,整張臉上,失了人色。
花琴陰惻測地笑了一下,說道:「讓倪曼做好準備,「幻世崖」見。你們切記不可輕敵!」
花琴將盒子收回袖內,走出暗室,韋桃尤未從恐懼中平復心緒。
「時薇那丫頭,就讓她多活一天吧。」花琴最後一句話回蕩在暗室中。
花琴回到前院后,敲響了薛煙的房門:「煙兒,你在嗎?」
薛煙以前是孤兒,從小長於軍團,薛煙雖能感受到花琴對自己的防備之心,但另一方面,花琴又對她噓寒問暖如親娘。
薛煙個性洒脫,並未在意那些細節,她遂對花琴漸漸信任,並未設防。
「進來!」薛煙說道。
花琴推門進來后,並未坐下,她親昵地拉起床上的薛煙,說道:「我翻閱神器譜,了解到「虛弓箭綾」的用途,你跟我來!」
薛煙對花琴的照拂心生感激,她說道:「花娘,真是謝謝你,你身懷六甲,別為我的事太過操勞。」
花琴微笑著帶領薛煙登上後山。
小路曲折蜿蜒,行了兩個時辰,天色漸漸暗下來。
穿過層層樹蔭,眼前突然變得豁然開朗,這裡光亮如白晝,彷彿置身於另一個世界。
薛煙難以置信,她們現在竟站在寒風凜冽的崖頂,將一片白茫茫的雲霧,踩在腳下。
空氣是甘甜的,面前一片雪嶺冰峰,美麗而雄偉,綿亘千里。給人一種極舒心的感受。
花琴說道:「虛弓箭綾為上古神兵,古書上記載,它由五行五靈煉製而成,是一把無需箭羽,便可殺退萬敵的絕世好弓。」
聽到花琴說得這麼神奇,薛煙感到略微詫異,她沒想到如此其貌不揚的白綾竟有這般威力。
花琴看著浩渺的雪山,撫摸著自己腹中的小寶貝,又說道:「幻世崖上天地靈氣最重,或許可以照書上說的,令白綾化形為弓,你且試試。」
薛煙遂心念與白綾交流,但是白綾卻未隨她的心意飛到她手上。薛煙想著,許是白綾剛剛才認主,自己又沒有給它灌注靈氣,所以它氣力不繼。
薛煙看了一眼花琴的肚子,說道:「我現在沒辦法與它完全心意相通,這兒這麼冷,你不宜久待,我們回去吧。」
花琴順口接到:「那行,我們改天再來。」
就在花、薛二人轉身的瞬間,一個尖寒刺骨的女聲仿如天外飛來,她說道:
「壞我們姐妹好事的就是你?今天我要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隨著聲音而來的,是一團向薛煙疾勁飛來的青影。
薛煙本可閃避,她卻毫不猶豫地擋在花琴身前,虛勁一吸,右腳向後一邁,空手接下暗器。
薛煙抬手一看,竟是條對著自己吐杏子的青花蛇。
青蛇毒牙正要咬向薛煙虎口。
薛煙急運靈氣,從勞功穴束展而出,正射青蛇七寸要害處。
青蛇奄奄一息,薛煙右手一甩,青蛇軟啪啪跌入懸崖雲霧裡。
「小青!」倪曼痛心疾呼。
待看清前來的二人,薛煙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她救時薇的舉動,引來了這場禍患。
原來迫害時薇的,是她最親近的姐妹,韋桃。
薛煙雖沒想明白,為何韋桃會知道那張示警的紙條是自己寫的,但她生平最恨的就是禍害自己兄弟姐妹的人。
薛煙對花琴說道:「她們是來對付我的,你快走!」
隨即,薛煙便與韋桃、倪曼二人纏鬥在一起。
韋桃與倪曼雖也為築基期修為,但畢竟實戰經驗不足,所以,儘管她二人一起上,薛煙仍佔了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