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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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當著眾人的面尿在浴桶里之後,趙誠謹就有些不自在,整天都把小臉綳得緊緊的,連話都不怎麼跟丫鬟們說了。瑞王妃心中詫異,便喚了翠羽仔細詢問。翠羽不敢瞞她,只得一五一十地說給她聽,還未說完,瑞王妃已被逗得哈哈大笑。

「順哥兒……尿在桶里了?」瑞王妃抱著肚子幸災樂禍地笑了半天,好半晌才漸漸緩過來,臉上卻依舊忍俊不禁,「也沒多大的事兒嘛,就……就為了這事兒,所以他連話都不說了?哎喲喂,我們家順哥兒長大了,居然曉得害臊了。」

她一邊笑,一邊吩咐道:「也是,順哥兒這都五歲了,可不好像以前那樣。回頭讓柳管事挑幾個沉穩伶俐的小子過來,給他找幾個書童伺候著。要不然,等過了年順哥兒進學,到時候又急急忙忙地一團糟。」

一旁的蘇嬤嬤立刻應下,翠羽想了想,又忍不住小聲提醒道:「娘娘,那雪團還留著?」

「怎麼?」瑞王妃笑容一斂,沉聲問:「它做什麼了?」

翠羽低下頭,小聲道:「奴婢只是擔心那貓兒沒輕沒重的傷了世子爺,它今兒能惹來虱子,可不曉得明兒能惹來什麼麻煩。奴婢們雖貼身伺候著,可難保什麼時候有差池,萬一世子爺被它傷著了,抑或是因著它的緣故有什麼差池,便只是被蟲子咬一口,奴婢們也玩死難辭其咎。」

也說不上來為什麼,翠羽心裡頭對那隻貓總有些忌憚,每每瞧著它,都有一種像是對著陌生人的感覺。畜生到底是畜生,若是太聰明了,反而異樣,要不怎麼說反常即為妖呢?當那隻貓冷冷地盯著她看的時候,翠羽就覺得它像是只妖物。

瑞王妃不以為然地揮揮手,道:「無妨無妨,不過是只小奶貓,若真弄得興師動眾的,豈不是讓人看了笑話。順哥兒又不是瓷器做的,男孩子要養得皮實些,不必弄得那般矜貴。他既然喜歡就讓他養著,若真弄了滿身的虱子,他自個兒吃了虧就曉得厲害。我若這麼不講道理非要把那隻貓兒給弄走,依著順哥兒的性子,只怕愈發地要跟我鬧得不可開交。且先由著他,他若是膩了,不肖我說,自己就先丟開了。」

既然瑞王妃都這麼說了,翠羽哪裡還敢再多嘴,只得把心中的無奈全都壓下,緩緩退了下去。

再說許攸這邊,她可一點也不曉得翠羽給她上眼藥失敗的事兒,每日下午她都要陪著趙誠謹在府裡頭到處轉悠。自從那日許攸惹了虱子后,丫鬟們便再也不敢放他們倆單獨出去,每日寸步不離地跟著,這讓許攸很不習慣。

無論是作為人,還是作為貓,許攸都嚮往自由,她甚至想要跳出王府去四周走一走,看一看。這個時代的人們到底是怎樣生活,這個古老的城市又是一番怎樣美妙的景緻。

許攸從趙誠謹的懷裡跳出來,蹬地一下上了樹,借著鋒利的指甲飛快地攀上高高的樹枝。這棵樟樹生得高大,枝葉繁茂猶如一把大傘,有許多枝椏從牆頭探出,伸進巷子里,許攸沿著樹枝跳上圍牆,睜大眼睛打量著外頭的世界。

這是一條安靜的巷子,巷子兩側都是高高的圍牆,地上鋪著人字紋的鋪地,水磨的青石板路乾淨而光滑,路上沒有人,只有微微的風聲,毒辣的日頭也照不進巷子,這一路都陰涼而乾爽。

遠處的巷子里隱隱傳來嘈雜聲,終於使得這裡帶上了些許煙火氣,許攸忽然有一種要跳下圍牆衝出巷子的衝動,她微微一抬腳,身後傳來趙誠謹緊張的聲音。

「雪團兒!」他高聲喊,彷彿猜到了她的心思,聲音里有急躁不安的情緒,「你下來,快下來!」

許攸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緩緩轉過身去,歪著腦袋看了看他。小孩子稚嫩的臉上盛滿了驚慌,眼睛一瞬間就紅了,伸長了胳膊朝她探過來,高聲道:「上面危險,你快下來!」

她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抖了抖毛,一甩尾巴跳進了趙誠謹的懷裡。

到底還是鼓不起勇氣啊!

「以後可不準再這樣了。」趙誠謹緊緊抱著許攸快步往荔園走,嘴裡啰啰嗦嗦地叮囑道:「圍牆那麼高,掉下去了會摔斷腿!你以後不要亂走,外頭大,很容易迷路,要是你出去了找不回來怎麼辦?而且,還有壞人,拍花子,嗯,抓貓,反正壞得很。你要是被抓走了,以後可就見不著我了……」他偷偷聽過府里的丫鬟們聊天,知道有拍花子的壞人,還有專門抓小孩賣的,覺得很是可怕,遂拿來嚇唬許攸,希望她以後能老老實實的。

許攸一動也不動地蹲在他懷裡,綳著圓臉很嚴肅的樣子。

趙誠謹在府裡頭跟著瑞王妃讀了幾天書,宮裡的太后便得了信,召他進宮去說話。趙誠謹想帶許攸一起,被瑞王妃又給攔了。

「為什麼不能帶雪團兒?」趙誠謹一臉的不高興,「連翠羽都能一起去,為什麼不能帶雪團?它可乖了,一點都不淘氣。」

瑞王妃耐著性子勸他,「要進宮就不能帶雪團,宮裡頭規矩多,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雪團哪裡會喜歡。」

「萬一它喜歡呢?」趙誠謹還是不肯放棄,堅持道:「宮裡頭那麼大,我想帶雪團看看么。它整天被關在家裡頭,悶都要悶死了。娘親娘親,你就答應孩兒吧。」

「順哥兒!」瑞王妃的臉一沉,表情變得很嚴肅,「雪團是只貓,不懂事也就罷了,你也要這麼不懂事么?宮裡頭貴人多,雪團又聽不懂人話,萬一不小心衝撞了誰,便是母親也保不住它。你難道想讓雪團死?」

死這個字眼對趙誠謹來說有些陌生,他自幼被如珠似寶地捧在手心裡長大,何曾見過這人世間的陰暗。王府里經常會莫名其妙地少一些人,他偶爾也會聽小丫鬟們說起誰誰死了,可這些事跟他沒有一點關係,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現在猛地聽瑞王妃說起這個詞,趙誠謹一時有些愣神。

「死了……就是以後再也見不到了嗎?」他想了好一陣,才緩緩問。

瑞王妃沉著臉道:「永遠都見不到了。它會被埋在泥地下,再也不能陪你玩兒。」

趙誠謹瑟縮了一下,低頭看看圈坐在桌上眯縫著眼睛的許攸,不安地伸手在她背上撫了撫,彷彿要確定她就在身邊,「那……還是把雪團留在家裡吧。」

他小聲道,說罷,眼圈兒一紅,小嘴一撇,淚眼朦朧地看著瑞王妃,可憐兮兮地哽咽道:「娘親,我害怕。」

「怕什麼?」瑞王妃毫不客氣地在他腦門上敲了一記,「這麼大孩子了,還動不動哭鼻子,丟人不丟人。」

趙誠謹一點也不覺得丟人,他一伸胳膊把瑞王妃抱住,淚眼婆娑地道:「我不要雪團死。」

瑞王妃好氣又好笑,努力地綳了一會兒臉,終於還是破了功,溫柔地拍了拍兒子的後背,壓低了嗓音道:「雪團不會死,它會好好的一直陪著你。」

「真的?」趙誠謹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好歹忍住了沒讓它掉下來。

「不信你問它。」

於是趙誠謹鬆開手,轉過身微微蹲下,讓自己和許攸在同一水平線,嚴肅而認真地問:「雪團,你會一直陪著我的,對吧?」

許攸抬起右爪,小心翼翼地把鋒利的指甲收起來,輕輕地在他嫩嫩的臉頰上碰了一下。

軟軟的,很舒服。

趙誠謹的眼睛頓時亮起來,嘴巴半張著,爾後高興地跳起身,歡樂地大聲道:「娘親,娘親,雪團兒能聽懂我說話,它答應我了!」

有那麼一瞬間,許攸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一種叫做感動的情緒迅速蔓延,她現在的腦瓜子很小,所以裝不了太多的心事,但她很肯定,自己被這個叫做趙誠謹的小孩感動了。她們認識的時間並不長,甚至在這麼多天以來,許攸一直都抱著哄小孩的心情,可是現在,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已經有些不一樣了。

她想跟自己說,其實小孩子的心最多變,尤其是像趙誠謹這樣嬌生慣養的世子爺,他們身邊太多討好的人或事,或許過不了幾天,有了新鮮的玩物,他就會把這隻叫做雪團的貓兒忘記得乾乾淨淨,可是,他現在的笑容卻是真誠而發自內心的,他果真只因為一隻貓的承諾而歡欣喜悅。

…………

因為不能許攸進宮,趙誠謹難免鬱郁,抱著許攸回了屋,與她仔細說起宮裡的事。「出了巷子往西走,不到一刻鐘就到了皇宮東門,進了宮,有一條特別長的走廊……」

趙誠謹雖然年紀小,但口齒伶俐、思維清晰,許攸覺得他要是進了學,一定是上書房裡最聰明的小孩。他說完了皇宮裡的布局,又開始說宮裡頭的各種事兒,什麼太子哥哥前不久不小心掉進河裡啦,什麼太后祖母身邊有個叫玉澹的姐姐會剪漂亮的窗花啦……

許攸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第二日大早,瑞王妃便領著趙誠謹出了府,許攸一路把他送出門,爾後跳上圍牆,看著他乘坐的馬車漸漸消失在巷子盡頭,然後,她哧溜一下接著牆邊的大槐樹跳下來,邁開步子去廚房找東西吃。

她在王府里的時間久了些,府里的下人都曉得世子爺養了只白貓,遠遠地瞧見她,偷偷指指點點,並不敢趕。

已經過了早飯時間,廚房裡沒什麼吃食,只有早上剩下的幾個包子和小菜,許攸看了幾眼,沒興趣,遂又上了屋頂。她還記得上次偷菜被五爺撞上的那個小男孩,不曉得他後來有沒有挨打,那個壞脾氣的五爺今兒倒是沒在。

許攸在廚房院子里轉了一圈,然後又沿著屋頂摸進了青雲所住的院子。

花木房這邊人少,除了青雲之外只有兩個粗使的僕役,還有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花匠,許攸推測他是花木房的負責人,因為無論是青雲還是那兩個僕役在他面前都很是恭敬。

許攸現在是一隻貓,所以無論去哪裡,別人都不會在意,便是見著了,也只是生出「咦,這裡居然有一隻貓」的疑惑,卻不會懷疑它能聽懂什麼。更何況,雪團兒是世子爺的寵物,府裡頭可沒人敢對她不敬。

「這貓長得真好看。」有個婆子小聲恭維,「真不愧是世子爺養的貓。」

另一個婆子嗤笑道:「這種貓也就長得好看,連老鼠都捉不了,養了就是費糧食。」說罷,又一臉鄙夷地朝許攸瞥了一眼,很是瞧不起的模樣。

許攸沒跟她計較,事實上,她的確不會捉老鼠。雖然她的爪子很鋒利,腳步又輕巧,甚至跑起來速度相當快,可是,捉老鼠這種事也太可怕了,許攸一想到灰老鼠那猥瑣又骯髒的樣子就渾身起雞皮疙瘩,更不用說還親自用爪子抓死它們。

「這種貓可貴了,你便是想養也養不起。聽說西市那邊一隻藍眼睛的貓要賣上百兩銀子呢。」

「真的假的?」那婆子眨了眨眼睛朝許攸看過來,眼睛裡帶著一絲驚疑和貪婪。

許攸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就好像自己是一隻貨物似的,於是她扯了扯尾巴,一轉身,從花木房裡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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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喵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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