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禁軍出亂
王繼恩的死,並沒有引起絲毫的波動,這得勢多年,一度顯赫耀人的大太監便無聲息的死在了荒野之上,仿若黎明再現后,黑夜悄無聲息的褪去那般,尋常到難以引人注意。
蕭慕春受了些傷,卻不是致命傷,在羅氏女的照料下,稍作調養,大體恢復如初,這也讓楊璟放下了懸著的心。
早朝之後,依舊為了調防的事情忙碌著,只不過腦子中一直閃著王繼恩臨死前所說的話。
「福寧殿……」
將手中看得頭昏腦漲的名冊放下,楊璟低聲念了一句,委實想不明白這太祖寢宮裡藏著怎樣的隱秘。
不過能從王繼恩嘴中說出,怕是絕非小事,極有可能與大宋的江山社稷相關,想到這裡,楊璟心裡不禁再起掙扎。
好奇已經在他腦中扎了根,或許下次進宮,便會鬼使神差的往那福寧殿走一趟,解開這謎題。
但是楊璟卻又不願這番去做,很明顯,福寧殿里藏著的事情不是一般人可以招惹,此刻,他被封為文武侯已經遭來無數人的記恨與妒忌,或許,即便是趙德昭,也暗自對他倍加防範,若是陷進這等扯不清道不明卻又關係身家性命之事,豈不是自討苦吃。
謎團越來越多,楊璟也查不出昨夜對王繼恩下殺手的神秘人,沒有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好像是從人間蒸發,又似乎從未出現。
可正是這樣,卻讓楊璟很是不安。
趙德昭忙於坐穩龍椅,神秘人鐵定不是他所派,而時刻盯著王繼恩,又知曉他藏著秘密,來頭怕也是不簡單。
或許是修鍊中人。
身為道家子弟,楊璟不由自主的朝著佛家與儒家想去,畢竟儒家的呂蒙正在朝中圍觀,而宮變那夜,佛宗弟子也在宮中現身,並替趙光義行事,說不準,殺王繼恩便是他們之中有人所為。
思緒至此,楊璟眼中閃過一絲的冷光,若真是他們,那可就是出了大麻煩,眼下局勢雖平安無奇,但何不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一旦消息泄露,那或許便是對方行動之時。
朝野少不得又是一番動蕩。
決不能讓他們得逞!
楊璟下定了決心,遂取來半張宣紙,提筆將此事也書寫了下來,稍後起身出了堂屋,尋了在樞密院外等候的蕭慕春,讓他將這宣紙交付給汴梁東城一家小酒肆的夥計。
那裡是道家的聯絡點,楊璟自從被封文武侯后,盯著他的眼線也多了,因而調查王繼恩被殺一事多有不便,倒不如讓道家隱藏在汴梁的弟子代勞,想來會比他有收穫。
「本將不服,有本事殺了某!」
轉身進入樞密院,耳邊傳來這怒吼之聲,自從官家下令調防之後,每日都會義憤填膺的禁軍將領前來理論,大抵是覺得樞密使薛居正生性溫和,因而到這裡來宣洩心中的不滿。
很快,一個身形魁梧,滿臉怒氣的漢子從宋琪臨時所待的堂屋裡橫衝直撞的走了出來。
很顯然,薛居正年老身子骨不適的毛病在這幾日很合宜的犯了,而禁軍將領大都是有些來頭,更有甚者,連兵部尚書宋琪都不曾放在眼裡。
對於這些人,楊璟也不願打交道,調防汴梁周邊四城的營旅他可以定奪,但調遣至北疆的兵卒皆是從宮中送來的名冊,那些,想來也就是『羅網』的人了。
而眼前這虎頭肩甲的漢子,他亦不識得,所以調往何處,楊璟倒也不知。但從汴梁風光無限的禁軍派遣至其他州城,這無疑是粉碎了禁軍多年以來高人一等的優越感,惱怒也是情理之中。
反正有趙德昭在上面頂著,又有誰不敢聽令?
這般想,楊璟也不去看那壯漢,自顧自的往堂屋走去,哪知後者見他所行方向,當即暴怒了起來,「就是你這個侯爺要將某的『龍捷馬軍』旅調到曹州那鳥不拉死之地!」
聞言,楊璟大致明白了,他拿趙德昭來做頂缸,而別人卻又拿了他來做頂缸,當真是逃不過這官場上的推脫之術。
止住腳步,看了眼喘著粗氣的壯漢,楊璟淡淡的道了句,「調防一事乃是官家下命,本官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
「奉命行事?分明就是你這廝自以為是,不知使了什麼詭計諂媚聖聽,將某等忠良調離汴梁,以作大逆不道之圖!」
「大膽!」
聽得這些污衊之言,楊璟不禁怒吼了一句。
哪知那壯漢一聲冷哼,竟是拔劍沖了上來,「吃了敗仗,做了遼人走狗,又怎會安得好心,某今日便冒死也清君側,還我大宋朗朗乾坤!」
寒鐵打造的精鋼劍帶著冷光朝著楊璟刺來,一邊,樞密院值守的侍衛見到這一幕早已經驚呆了,紛紛倒吸一口涼氣,卻來不及上前阻攔。
「噹啷!」
清脆的響聲將他們從震驚中驚醒,可隨機又是瞪大了雙眼,只因瘦弱如撫柳書生的侯爺竟是有雙指夾斷了那上等寶劍,更是飛身一腳,將膀大腰圓的殿前司都將給踢飛。
竟是如此的厲害!
「將他給拿下,關進開封府的大牢,告訴那陳府尹,沒有本侯的允許,誰賭不能放了這抗旨不尊之徒!」
候在一邊的兵卒回過了神,當即有三四人走了上前,將那癱倒在地,面色紅腫弓縮一團已經不能開口說話的壯漢給架了出去。
解決了這囂張跋扈的都將,楊璟繼續往他的堂屋走去,正欲踏進屋中時,轉首見宋琪正站在屋外,與他笑著微微頷首。
回到桌案前,楊璟再次為調防忙碌起來,數萬的禁軍,讓他又一次陷入頭疼之中。
「侯爺,不好了!」
一名身穿皂色衣裳捕快打扮的小卒在樞密院守院當值的兵丁帶領下沖了進來,面色焦急,似乎是出了大事。
放下手中的名冊,楊璟沉聲道,「莫驚慌,究竟發生了何事?」
「侯爺,他們要放人……」
「誰?」
「龍捷馬軍,還有虎捷步軍、控鶴步軍、鐵騎馬軍的人馬。」
「大膽!」
楊璟右手猛地拍在了桌案上,面色陰沉了下來,龍捷馬軍、虎捷步軍、控鶴步軍、鐵騎馬軍本是後周四大精銳,乃是殿前司上四軍,地位超然,並非一般營旅所能比擬,如今趙德昭欲將禁軍外調,早已經自恃過高的他們又怎會忍得住?
而這也是楊璟一直所擔心之事,本有些頭疼不知如何去理會那些禁軍生事,或許該殺一儆百,正在猶豫之時,先前那來鬧市的龍捷馬軍都將堅定了楊璟的決心,即便這些禁軍有著各種家世,至少他楊璟的奉旨辦事,只要拿捏有度,自會有人幫他將結局收拾乾淨。
所以,楊璟才想著將那龍捷馬軍的都將給關進開封府大牢。
等得便是這等情形。
令人取來快馬,出了樞密院,打馬朝著開封府府衙行去,還有數里的距離時,本該人來人往的街道卻是顯得頗為冷清。
又是行了片刻,街道上儘是衣甲光鮮的兵卒,拿著劍矛刀戈,齊齊朝前行去,越往前,人數越多,似乎要將整個街道給封堵了。
開封府衙門前,幾個身材魁梧的漢子立在最前方,手中長劍半出鞘,滿是厲色的盯著大門緊閉的府衙。
「徐大哥,無需再等了,直接砸了這衙門,將譚兄給救出來!」
一臉色黝黑的漢子說道,另一虯須漢子立馬點首附和,「何兄弟說得對,徐大哥,不要在這浪費時間了,我等祖輩隨著太祖開國,卻不想輪得個發配北疆的結局,是時候讓官家知曉這是個錯誤的決定。要不然,就當論我等擅闖衙門之罪,也不過是被貶苦寒之地,並無其他不同之處。」
想來是被這句話給下定了決心,一直未出聲的方臉漢子鏘的一聲將半出鞘的長劍給拔了出來,與他身後不滿需要宣洩的兵卒下令道,「給我衝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