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九回
「為何只有唐姑娘不行?」金九齡玩味的笑了笑,「便是唐三少擔心,也該相信唐門暗器的威力才對。」
唐懷珏沒有任何溫度的看了金九齡一眼,冷笑道:「這裡是唐家堡,不是六扇門。金捕頭,在蜀中這塊地盤上,可沒有您質問的地方。」
金九齡露出了笑容,倜儻的,自信的,英俊的笑容。他收起了先前咄咄逼人鋒芒,像個再守禮不過的君子沖唐懷珏與唐雨拱手,道:「金某失禮,既然三少已如此說,那麼便冒昧借上一位唐家子弟,與我同6小鳳一同去一趟太原。」
唐懷珏沒有什麼好臉色:「明日我會召集內堡弟子,跟隨金捕頭查案。」
「多謝」金九齡道:「不知可否在貴府接住一晚?」
唐懷珏冷冷的看著他一言不發。
「你這種態度還想在唐門討間房?」6小鳳打趣金九齡,「這裡可是唐閻王的地盤,不是京城。」
金九齡抱歉一笑:「是我失禮。」
6小鳳嘆了口氣,對唐懷珏道:「他在我院子里睡一晚吧,三少給點面子吧。」
唐懷珏瞪了6小鳳一眼,卻仍是給了6小鳳這個面子:「金捕頭請便。」
唐懷珏的態度顯然很糟,不過金九齡也不惱,只是笑著道了謝,便跟著6小鳳往他住的院子去了。6小鳳和金九齡剛離開,唐懷珏就面色陰沉對花滿樓道:「你喜歡小雨對吧?」
這樣直白的問題令花滿樓一愣,唐雨更是臉頰發紅,結結巴巴道:「唐,唐懷珏!」
唐懷珏沒有理會唐雨,只是盯著花滿樓一字一頓道:「你會用命去保護她的對吧?」
被唐懷珏如此嚴肅而認真的語氣所震,花滿樓回過神,極為鄭重的緩緩開口:
「會。」他道:「我會用命去護她平安。」
「……很好。」
唐懷珏此刻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個還未滿十八歲的少年,在他挺直的背脊略顯單薄的肩膀上,已隱隱能看出唐懷夏的影子。可他又不是唐懷夏,他只會是唐門唐懷珏。相信再過三年,唐門的宗主之位,便不一定是由唐懷夏繼承了。
他冷靜而又迅速地對花滿樓道:「你帶唐雨離開唐家堡,回你花家。我聽說,你有哥哥也在朝廷當官?」
花滿樓遲疑片刻,點了點頭:「是。」
「很好,記住你說過的話,護住她。若說天下還有什麼地方比唐門安全,就只剩下江南花家以及萬梅山莊了。」
「西門吹雪現在就在唐門,而唐門需要他,如今看來,便只能請花公子帶唐雨去花家暫避。」
花滿樓的「好」字剛吐出一個音節,便被唐雨打斷:
「大師兄說過我不能離開堡里,也不可以和——」
「現在情況不同。」唐懷珏認真的對唐雨道:「妹,堡里不安全了。」
「怎麼會……」
「金九齡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唐門,比起詭詐的唐門,孔雀山莊不是更好的選擇嗎?他一個捕頭,不在這個關頭維持兩門平衡,也不去弱勢的孔雀山莊,反倒跑到我唐門來借人……你不覺得奇怪嗎?」
唐雨啞然,唐懷珏接著道:「而且……他還要借你,連語氣都好不掩飾。妹,不用我說,你也懂吧?我們不能冒這個險。」
「可他明天借到人就會走了啊?」
「金九齡是6小鳳的朋友,他已經進過唐家堡了。」唐懷珏臉色凝重,「我不能冒險。」
「唐門現在與孔雀山莊開戰,堡內人手不夠,阿爹的情況你知道……我答應大哥阿姐要照顧好你的。」
唐雨定定的凝視著唐懷夏,小幅度的點了頭:「我明白了,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唐懷珏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有些抱歉的摸了摸唐雨的腦袋:「乖,辛苦你了。」
唐雨搖頭,任憑唐懷珏鄭重其事的將自己交託給了花滿樓——
「拜託你了。」唐懷珏有些彆扭,「我知道小雨喜歡你,這次之後,我也會站在你這邊的。」
花滿樓雖滿眼疑惑,聽見這和當初唐思淼說的差不多的話也忍不住失笑,他頜首,面容上難得沒有笑容。他道:「定不負君所託。」
唐雨和花滿樓連夜而走,連6小鳳都沒有通知。按唐懷珏的意思,這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而唐雨除了給西門吹雪留了封信,便打包了包裹連夜和花滿樓趕回去見公婆了。
至於當西門吹雪看到那封「我去花滿樓家見婆婆哥哥別擔心」的信件,周身劍氣凌冽的凍壞
了多少個唐家堡的婢女,就完全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了。
翌日清晨,當6小鳳打著哈欠帶著金九齡去前廳選人時,卻見不到花滿樓和唐雨,只有西門吹雪和柄劍似得坐在廳中,那雙寒夜中的眼睛掃了6小鳳和金九齡一眼,直把6小鳳看了個激靈。
他抹了抹鬍子,對西門道:「那丫頭呢?」
西門冷冷道:「不知道,許是出去玩了。」
6小鳳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面上卻是滴水不漏:「這丫頭還是這麼貪玩啊,金九齡,太原趙府的案子不能再拖了,等三少把人帶來,我們快點走吧。」
金九齡點頭贊同:「的確如此,若再不能破案,六扇門面上也看不過去。」
西門吹雪只是靜靜的坐在案旁,彷彿一切同他無關。
另一面,唐雨與花滿樓已經連夜離開了成都,直往揚州而去。蜀中距離揚州遙遠,路上易生變故,可唐懷珏一時間竟是除此別無選擇,花滿樓也只能打起十分的注意,快馬加鞭往家裡趕去。
或許只有唐雨沒有感覺到這如今緊繃的氣氛,仍舊快樂無邪,連路邊隨便開放著的野花也能令她笑彎了眼。
花滿樓心中有很多疑問,比如「唐懷珏為什麼莫名懷疑起金九齡」,比如「金九齡對唐門有和企圖」,再比如「唐雨到底對唐門而言意味著什麼」,以及——
「趙府滅門」「孔雀山莊」「唐門唐雨」——這三件事情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花滿樓知道只要自己開口,也許就能得到事情的答案,可他沒有開口。這世界上未解之謎太多,沒有必要每一件事情都刨根問底,有的時候,留下點秘密反而會更好。
唐雨坐在馬車上問他:「你的母親喜歡什麼?她會不會討厭我?」
花滿樓微笑道:「母親很好相處,她不會不喜歡你的。」
唐雨看起來還是十分擔心的模樣,她拖著下巴苦惱:「我還沒有見過你的家人,他們喜歡什麼,我準備什麼見面禮比較好?」
花滿樓道:「我家裡有六個哥哥,他們喜好各不相同,有的也可稱得上古怪,見面禮其實並不必要。只要你去,他們都會很高興。」
唐雨不贊同:「這怎麼行,師姐說了,如果不和姑嫂處好關係,嫁過去會很辛苦的!」
花滿樓莞爾失笑,他看似認真的思考了半晌,道:「嗯,我想你不會遇上這個問題的。」
「真,真的嗎?」唐雨緊張的捏住了手指,「師姐說這是人生路上的必經之途。」
花滿樓「嗯」了一聲,微笑道:「你師姐大概沒告訴你,有時候可以坐馬車繞路過去的。」
唐雨瞪大了眼睛,花滿樓眼見天色已晚,對她溫柔道:「今晚就在這小鎮休息吧,我們明天再繼續趕路。」
當天晚上他們來到川蜀邊境小城,同一時刻,6小鳳和金九齡也離開了蜀中前往太原。
在前往太原之前,他們先去了趟薛府。趙家姐弟如今都暫居薛府,6小鳳認為要查趙府的血案,還是要先弄清趙府到底為何被殺。
「我不認為是仇殺。」6小鳳道,「趙府廣結善緣,最大的仇家就是唐門,可這次不是唐門出手。」
金九齡道:「哦,你為什麼如此肯定?那紅鞋女子回來取的可是孔雀翎。」
6小鳳看了金九齡一眼:「孔雀翎原本是孔雀山莊的寶貝,如今卻傳言唐門所有,既然有兩個地方都可能有這東西,有第三方有也不足為奇。」
金九齡瞭然道:「恐怕還是因為唐家的二小姐吧。」
6小鳳道:「我信任我的朋友,但不會毫無原則。唐門有嫌疑,不代表其他人就沒有嫌疑。只可惜我們沒有更多關於那紅鞋子女人的線索,不然也許可以從這入手。」
金九齡道:「誰說沒有?」他笑著從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一隻小巧的紅色繡花鞋,繡花鞋上的圖樣栩栩如生,6小鳳看著這精緻的秀樣,露出了抹笑:「我一直以為你是個非常懂女人的男人。」
「哦?」
「可如今我覺得你也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在行。」6小鳳調笑道,「至少我可不敢再見另一個女人時,還帶著另一個女人的繡花鞋!」
面對6小鳳的調笑,金九齡並不惱,只是笑著將鞋放了回去道:「我想,只要拿出這鞋的不是你6小鳳,薛姑娘應該不會把我掃出門。」
6小鳳尷尬的聳了聳肩,因為他已經看見了薛冰。
他這才驚覺,原來自己有好些時日沒見到她了。
薛冰是神針薛夫人的傳人,是江湖上有名的母老虎,又美又辣的母老虎。如今她一襲紅裳,熱烈如火,一如她這個人。6小鳳很少能見到薛冰穿這樣紅的色彩,卻覺得薛冰非常適合這樣的顏色,這樣蓬勃熱烈的顏色,連6小鳳看的也不由怔住。
薛冰望見他的神色,抿唇笑了笑,語氣還是一貫的乾脆輕快:「6小鳳,你看哪裡呢!」
6小鳳回過神笑,眼中滿滿讚歎:「這新衣服不錯。」
薛冰不依不饒道:「就是衣服不錯?」
6小鳳故作不懂,沉思道:「嗯,刺繡也不錯?你的綉工越發精進了。」
薛冰顯然不滿意這樣的回答,剛想說什麼,卻被一團猛然間竄出的青衣糰子嚇了一跳。趙簡抓住6小鳳,一雙漆黑的眼中滿是迫切,他急急道:「你抓到殺我父母的新手了嗎!?」
6小鳳面對這樣的眼神,面上有些動容,他沉默片刻,抱歉道:「對不起,我還沒查出來。」
趙簡急道:「還用查嗎?如果查不出,那不就是唐門的人么!除了他們還有誰和我們趙府有仇!」
「事情不是那麼簡單,正因為唐門嫌疑最大,才最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你不過就是為那個唐思淼開脫!」
日日被殺父之仇折磨的少年在激怒之下有些口不擇言,看見6小鳳有些暗沉的臉色,急急趕來的趙陌桑難得厲色道:「簡兒慎言!6大俠的人品你難道不清楚嗎!?」
趙簡被自由疼愛自己的長姐斥責,臉上有些不甘,但仍然把剩下的話都吞進了肚子里,一派隱忍的模樣。6小鳳看著他這副樣子,又忍不住嘆氣。
趙簡才不過十二三歲,他所經歷的,卻比以一些百歲老人還多。
「……雖然還沒找出兇手,但也不是毫無線索。」6小鳳從金九齡那兒接過了繡鞋,替給薛冰,「這隻鞋子或許會給我們點提示,你能看出這鞋是哪兒做的嗎?」
薛冰接過這鞋子哂笑道:「上好的蘇錦,錦圓的綉娘。這種鞋子成千萬,有什麼好查的?」說著薛冰露出了裙擺下自己的一雙紅鞋,「我也穿紅鞋,難不成我也和趙府之案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