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欲來(三)
風雨欲來(三)
夜半風寒,東陵雖己漸入夏季,夜晚仍是寒氣迫人冷,清風拂過臉頰,帶著涼意和花香。鳳清苓閑庭漫步在長甬里,心下想著,這個蘇玉卿真如旁人說的那般據傲難以親近。不知道白日里她為何出言提醒,但總歸出於禮儀想去道謝一番,其實真正的不過是她好奇蘇玉卿。
不覺間已到了蘇玉卿的院外,因著安嫻郡主身份特殊,不喜吵鬧,所以住的也是旁人不能想較的。
蘇玉卿身側的丫鬟亦是知書達理的,一派溫婉安理,禮數周全的請了她進去。
推門而入,蘇玉卿正松發照鏡,看著鏡中漠然安和的眸中,鳳清苓與鏡中的蘇玉卿相視,半晌,二人同時微微一笑,瞭然於心。
只初相見,鳳清苓便察覺和蘇玉卿似乎有種隔世的熟悉感,有些人,相識相交,一生可能都無法深交,可有些人,可能只是一眼,就深交於心,沒有理由沒有道理可言。
顯然她和蘇玉卿是屬於后一種。
蘇玉卿在旁人眼中一直是清冷孤傲的,其實不然,她只是不喜歡算計太多心思不正的人,偏偏她身側遍布這種人,所以她寧願沒朋友,也不願與人相交。初見鳳清苓其實是在離王婚宴上,那日她替父去赴宴,卻不曾料想會見到那般情景,若換了尋常女子,大婚當日被拒之門外,許是會鬧上一番,又許是會哭哭啼啼一番,可她沒有,只是輕輕淡淡的問了一句她該住哪。第二次相見,是在今日白天的賞花宴上,不知為何,見她護仆的模樣竟第一次想結交朋友,再然後她無意聽到了林雪夢和季淑兒的話,竟第一次萌了想幫她的想法。
「為什麼要幫我。」
「因為我覺得我們以後會是朋友。」
「我也這麼覺得。」
只是短短的三句話間,二人便成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好友,很多年後二人回憶起這段往事時,皆言不可說,不可說,一說即是錯。緣份到時,誰又能說的清呢,正如今日二人的相識相交深交於心不過一眼。
奈奈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都過去兩個時辰,郡主仍是未歸,更深露重,若是著了風寒又如何。郡主身子本就不大好,外加上體內的紫薇蘭的毒。這宮裡處處是危險,她白日里打眼瞧著,二公主和七公主雖是未曾找麻煩,可那林家小姐和季家小姐都不似良善之輩,處處拿捏著郡主,若此去碰到這二人怎麼辦。
奈奈終是放心不下,起身穿衣意欲去尋,白日里總歸是和郡主一起留了個心眼,記得了安嫻郡主所居之處,不過前腳才踏出房間,奈奈便聽見耳旁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奈奈耳朵素來靈敏,便抬眼看了一下,打眼瞧見白日里難為鳳清苓的林雪夢慌慌張張的朝著屋內跑去。
嗖……
一柄銀針直直向奈奈襲來,奈奈退身躲閃,回身看向銀針,腦中立即閃現出鳴翠坊,並未多加考慮,輕功上揚,便迅速的追上前方的黑衣人。
奈奈素手芊芊,掌風凌厲,步伐穩當。而女子也是不差的,掌風毒辣,招招不留餘地。糾纏數招,奈奈再次出掌,險險傷了女子的左肩。女子吃痛,手法也慢了些許,眼見便要落了下風。
啪嗒……假山石后的花盆無故碎了,引來了大批禁軍。只是轉眼間女子便不見了蹤影,奈奈發愣,若非是這花盆碎了,她現在便己然降服了她。
大批禁軍將奈奈包圍,為首的男子提了盞氣死風燈,打緊照見奈奈的面容,因他們並未看見二人打鬥的場景,進來時便只看見一人立於此怔愣著,見只是個小姑娘,便以為是誰宮裡的小宮女半夜出來不小心打碎了花瓶。依舊是照例詢問了奈奈「你是哪個宮裡的宮女,夜半出來,怎麼也不提盞燈。」
奈奈就那樣立著,怔愣著,她開不了口說話,自是回答不了問題。
「花盆是本王打碎的、她不過途徑此處罷了。」悠涼漠然的聲音憑空響起,眾人齊齊朝假山上望去,只見楚子離白衣墨發,背立明月,慵懶的站姿,眼神甚至都沒有看向眾人。
他本是閑散在弱水邊上望月,便見兩道人影前後掠過,無聲無息,便悄然跟了上去,本想著打發無趣的時間,卻不想二人的打鬥更無趣。不過讓他感興趣的到是那個對宮中地形極熟又來去自如的黑衣女子。
眾人走後,奈奈依舊不解看著楚子離,她不明白他為何會幫她,同時心裡敬佩了楚子離幾分,此人武功定然是高深莫測,不可小覷的人物,便說他們兩人相距不過三米,她竟絲毫感受不到他的氣息。
「不用看我,我只是對哪個黑衣女子感興趣罷了。不過,似乎現在也找不到了。你主子已然回去,找不到只怕會著急,你也儘快回吧。」楚子離漠然開口,說出話后,自己愣了一下,鳳清苓如何與他何干。
「多謝。」奈奈仍是開了口,也不管他能否懂,只說是求個心中慰藉。
「不用,舉手之勞。」楚子離背過身去,朝前方宮殿望去,那個方向,似乎是德妃娘娘的宣德宮。楚子離猜出了身後女子的想法,淡漠開口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不是只有拓跋清苓懂得唇語。」
一室暈暗幽深,入眼處不過一枚小的夜明珠發出的微弱光芒,似乎是密室的主人不喜光亮,便只能看到一尊黑影,座下跪著的女子一身黑衣,墨發鬆散,臉色煞白,額上冷汗矜矜。
黑暗中座上之人,似是拿起杯盞,輕輕吹了吹茶沫,半晌,才開口,聲音薄霧蒼涼,讓人聽不出情緒「月香、本尊向來看重你、想著若有一日將殿中事務大小皆交由你。可你今日所做之事,著實叫本尊太過失望。」
「屬下所做一切全是為了尊上、拓跋清苓若留下,對尊上無半點好處。拓跋清苓絕不像表面般,她來上京城一定有陰謀,她身邊的啞女便是個武功奇高的主。今次,若不是尊上相救,屬下定然難逃一死。」傅月香恭敬說道,她自小便拜入絕情殿,自然旁人是不知曉的,便是連她的生身父母都不知曉,她自小到大,手上沾染了不少鮮血,她的一身本領,包括她如今可以號令殿中冥輩之下的眾徒的權力,都是面前的人給的。她從未見過殿主的面容、可一直是恭敬的。以前曾好奇殿主的模樣,在吃過幾番苦頭后,她才知道殿主功力深不可測,憑她根本就近不了殿主的身。
「月香,可還記得絕情殿的宮規。斷情絕愛、本尊從未將這套宮規用於你的身上,可也不代表你可以隨性而為。你喜歡楚子離、可若有一日,本尊與楚子離之間發生利益衝突,本尊讓你殺他、你是否要幫他殺了本座。」座上之人色厲戾冉,眸光似劍,雖是黑暗中,傅月香身子仍是一抖,俯身跪到,「屬下不敢,今日魯莽行事,還請尊上處罰。」
「罷了、此事會如何,如今還不能妄斷。天要亮了,你先回去。你今日一番折騰,明日定不太平。」
傅月香起身便要退下。
「日後行事切莫小心,今日被楚子離跟蹤了竟不自知。」
傅月香聽言,身子一冷,若是楚子離知道她是絕情殿護法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