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四個小時前。

午夜的街頭，夏至一個人拖著一箱子行李，遊走在無人的街頭。昏黃的路燈下，夏至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她孤零零的站在街道的一邊，看著空蕩蕩的馬路。

耳邊除了輕微的風聲，幾乎安靜地聽不到其他聲響。夏至不禁產生一種錯覺，是不是，她已經被這個世界給拋棄了。

幾個小時以前，她被姑媽從家裡趕了出來，帶著一箱子她僅有的衣物，開始了所謂的「流浪」生活。

夏至六歲時，父母雙亡。

那時候，她爸媽開車去親戚家吃飯，但是沒想到被一輛酒駕的大卡車給攔腰衝撞，於是，一車四人，包括同去的夏至的爺爺奶奶，全部身亡。

之後，夏至便被她的姑媽收養。作為夏至法律上的監護人，夏至的姑媽必須肩負起照顧夏至的義務。

夏至的姑媽對夏至卻一點也不好，今年夏至已經十七歲了，然而在夏至姑媽家生活的這十一年，對夏至來說，卻沒有多少愉快的記憶。

所以現在，因為破壞表姐的婚事，而被姑媽趕出家門的夏至，一點也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更何況，對於偶然知道真相，知道姑媽曾對自己的父母做出那樣過分的事情的夏至來說，一樁小小的婚事根本不算什麼，他們一家，根本就應該受到更殘酷的懲罰才對。

然而現在，流落街頭的夏至已經沒有精力去考慮，如何讓姑媽一家受到相應的懲罰，她現在唯一需要解決的，應該是她要如何活下來。

「小姑娘，這麼晚了怎麼一個人在街邊坐著啊？你爸媽不會擔心你嗎？」

正當夏至毫無頭緒地蹲在路邊看著馬路對面的時候，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出現在夏至的身邊，看似關心地同夏至說道。

這個突然出現在夏至身邊的中年婦女，燙著大。波浪的捲髮，有些蒼老的臉上畫著不符年紀的艷麗濃妝。

「我……我離家出走了……」夏至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於是下意識地回答道。

「哦……這樣啊……」中年婦女一臉瞭然的樣子，繼續道，「小姑娘你是不是遇上什麼事情了？看你一個人這麼晚了在外面也挺可憐的，怎麼不找間賓館先住下來？你身上……是不是沒錢啊？」

「恩。」夏至點點頭。從姑媽家被趕出來，姑媽一分錢都沒有施捨給夏至。

聽到夏至的回答，看到夏至格外無助暗淡的眼神，中年婦女的眼中卻暗暗地露出一絲喜色，悄悄地打量著夏至。

夏至自小就長得出挑，現在又處在十六七歲的美好年華，所以就像是一朵出水的芙蓉，清新脫俗，楚楚動人。

「小姑娘，出門在外，沒錢可是不行的。」

「可是……我一點辦法也沒有……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此刻孤苦伶仃沒有任何的夏至，只是一個還在念高二的小女生，對於生存的社會技能，是相當欠缺的。

她沒有錢，可是她不知道，她現在該怎麼弄到錢。

「小姑娘，阿姨倒是可以幫你。」

「阿姨……你可以幫我嗎？」夏至站起身來，看向那個婦女。

「恩……阿姨可以給你提供一個工作機會。而且工作內容很輕鬆很簡單，但是來錢很快。很多女孩子……都在阿姨那工作。」中年婦女說的格外讓人心動，看著夏至的眼神也帶著些許的期待。

「真的嗎？」夏至單純地問道。

「恩。只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中年婦女有些顧慮地看著夏至說道。

「我願意！只要能夠賺到錢，做什麼工作我都願意！」夏至有些興奮地回答。如果現在有工作能夠給她做讓她有辦法養活自己，她當然求之不得。

「那就好。那你跟我來吧。我現在就帶你過去。」

中年婦女滿意地一手拉起夏至的行李，招呼她跟著她走。

「現在……就可以上班嗎？」夏至忽然之間有些遲疑，什麼工作，這麼晚了還在上班？她還以為，至少要等到明天，她才能面試。

「恩。」中年婦女沒有再多告訴夏至什麼，只是拉著她的行李往前走。

雖然心中懷著些許的疑問，但是此刻急著賺錢的夏至，已經沒有精力去考慮那麼多了。

沒過多久，夏至和中年婦女在一家會所門口停下了腳步。

中年婦女轉過頭來對夏至說道，「我們到了，跟我進去吧。」

那一刻，夏至似乎終於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麼晚了還要上班，內容輕鬆簡單，好多女孩子都做的工作是什麼。

「……」望著會所門口霓虹的燈管，夏至咬著嘴唇躊躇地站在原地，一時邁不開步子。

「小姑娘，都走到這裡了，你不會現在才想不開吧？」見夏至猶豫不前的樣子，中年婦女一下子撕掉了剛才偽善的面具，有些輕蔑地對夏至說道。

「我是看你可憐才給你個機會，你要是不想要，還有很多女孩子搶著要。你也不想想，你現在是什麼處境。」

中年婦女站在夏至不遠處，有些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似乎在等待著夏至自己的權衡。

夏至緊咬著嘴唇，怔怔地站在原地，腦子裡一片空白。

毫無疑問，她現在需要解決的最大問題，就是如何獨自生存。

現在除了還算漂亮的臉蛋和年輕姣好的身材，她幾乎一無所有。

所以，為了活下去，有些代價，似乎是必須要付出的。

她不是有錢人家的公主，無論要什麼都信手拈來。她是失去了父母孤苦無依的「女戰士」，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去拼去搶。

而且，她還要變得強大起來，她想要做的事還沒有能力完成。

在實現那些願望之前，她必須保證，自己能夠活下來。

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手，夏至下定決心般地抬起了頭來，迎上了中年婦女有些輕蔑的目光。

「怎麼樣？想清楚了沒有？」中年婦女有些不耐煩地說道，臉色不太好地從包里拿出一支煙抽了起來，「你要是願意，你就跟我進來，你要是不願意，就趁早滾蛋，別浪費我的時間。」

說完，女人就頭髮一甩，趾高氣昂地踏著高跟鞋走進了會所。

遲疑了幾秒鐘的時間。

僅僅幾秒鐘的時間。

夏至還是一咬牙，跟著女人走了進去。

然而進去之後，等待著夏至的，才是另外一個更恐怖的「世界」。

可是，既然已經踏進來了，就連後悔的勇氣也沒有了。這一刻，慌亂的夏至，就像是被放進一個野獸場裡面的小白兔，危機四伏，毫無頭緒。

「給她換衣服，畫個稍微濃點的妝。」幾分鐘之後，夏至被女人帶到了會所裡面的一個化妝間，那房間不大，可是卻坐著好幾個打扮艷麗的女人，有的看起來成熟性。感，有的則似乎比她年紀還要小。

「容姐，這是新來的？」一個有些像化妝師一樣的女人走過來，對帶夏至進來的女人說道。

「恩。今晚王老闆不是要來嗎？他已經跟我說了好多天，讓我弄點「新貨」過來，今兒個，終於能滿足他了。」容姐笑顏如花地同對方說道，從語氣中不難聽出這個王老闆是個大人物，似乎哄高興了對方，會所能夠獲得巨大的利益。

「那我可得好好給她包裝一下，王老闆喜歡清純的女大學生，嘖嘖……她不錯……」化妝的人打量了夏至幾眼，笑著說道。

夏至頓時有些渾身發麻，感覺自己像是被放在砧板上的魚肉，除了任人宰割，沒有其他的選擇。

可是，她卻不敢說不。

此時此刻，她慌了神，亂了思緒，除了傻乎乎地聽從對方的安排，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多久，夏至就被對方改頭換面地打扮了一番。

畫著精緻的妝容，換上了一襲輕薄絲質微透的飄逸長裙的夏至，整個人既清純美麗，又帶著一點點若有似無地妖。媚。

夏至從未見過自己這樣子的打扮，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很美。

似乎是這十七年來，她最美的一刻。

可是，一想到她即將用她這副美麗的模樣，去做一些她以為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做的事情，她就覺得嘔心。

此刻，夏至覺得自己很骯髒。前所未有的骯髒。

可是，即使骯髒，她也要讓自己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