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好夢不由人,半點匆匆醒。
一覺醒來,已經清晨六點,槐屏起身,敲了隔壁唯愛房間的門,唯愛開門。槐屏帶著唯愛去房子的後面,有一處泉眼,農人們圍了個圓圈,權當是井了,兩個人開始用泉水洗漱。唯愛是第一次用泉水刷牙洗臉,洗好后,順道用旁邊的小的白瓜瓜瓢舀水喝,入口清涼,甘甜怡人,唯愛如是說道。
槐屏也是許久未曾直接飲用過這泉水了,雖然心活有時候會特意上來挑點水下去熬湯或者泡茶什麼的。不過,槐屏對這泉水印象還是很深刻的,小時候,夏天午後,一個人從山上玩累了,下來,來到井邊,舀了水,浸濕手,再敷在手臂上,冰涼冰涼,再舀一點,喝下去,那時候還喝不到雪碧,不過比雪碧還透心涼,心飛揚呢。最後,大量舀水,洗腳……
兩個人洗完臉,槐屏帶著唯愛,小踱了一下泉井周邊,井的後上方是石頭牆,再上去是一小塊竹林,種著棕櫚樹、茶樹、一些自然生長的花。小時候,槐屏最喜歡這裡長出的百合花,兩株,三四朵。那是小槐屏最喜歡的花,是山百合,不是野百合,至少槐屏不願意用野字稱呼。山百合,雖然也會枯萎,然而那一抹白色,卻是不隨流俗,堅守純潔自身的象徵。這是,小槐屏小時候,發四要學習並且貫徹一生的精神。雖然,那時候,只是覺得,旁邊都是綠色的,只有一點白色的,很特別。然而現在之於小時候,未來之於現在,都是未可知的,過去的現在的話不可能一一實現,因為這是生活,不是數學計算題,不一定都有結果,這無關守承諾,生活也有它的艱難,我們要學會原諒生活。
再上去,就是林地上去一點,有一株蒼天大樹,如今枯萎。但是,槐屏小時候最喜歡攀上去,找一個穩定的地方,躺在高高的樹上,。那時候,小槐屏悠然的想,要是人生從此雲淡風輕,該有多好。其實,槐屏想的是,那邊的山好遠,好多。隔壁那個說好要嫁給自己的鄰家小妹,也不知道搬家去了哪裡,從此沒有音訊。槐屏想了想,貌似叫小芳。
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小時候說過的話,真的成真了,那就是緣分,要是沒實現,就是本分。無需太過介懷,自我庸擾,亂了心性。
槐屏想著想著,唯愛已經不見了。槐屏回過神,大喊,小唯愛,小唯愛。
唯愛應了聲,卻是在槐屏頭頂上方的樹上。大樹雖然枯萎,然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根在,枝幹不腐,況且唯愛又輕,。槐屏則繼續往前走,頭也不回,唯愛則趕緊收了玩心,跳下樹來,追上了槐屏。
槐屏引著唯愛,用大衣擋去露水,用樹枝拉開橫在眼前的蜘蛛網,往前,是一條長路,路旁是一片大竹林。黃欒經常會帶著小槐屏,在這片竹林挖竹筍,春筍和冬筍。筍是一種很好的東西,竹子更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植物。
有一種叫毛竹的,毛竹前四年只長三厘米。但是,竹子五年後以每天足足30厘米的速度生長著。這樣只用六周就可以長到15米。雖然4年間只長了3厘米,但從第5年開始了暴風成長,6周時間好像發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但之前的4年間,毛竹將根在土壤里延伸了數百平米。
我們身邊也有這樣的人,即使拼了命去努力也看不到成果,或者即使不被人知道也堅持到底的人們。以前看到他們的時候,會認為他們很不幸,認為他們是傻子。現在,覺得不是不在成長,而是在紮根,很深很結實的根。等到時機成熟,他們會登上別人遙不可及的巔峰。也許現在做的事情看不到成果,但不怕。
槐屏講完,唯愛點頭稱道。接著,槐屏摸摸頭,講起,小的時候,似乎這邊有一個比他那時候還高的竹筍,小槐屏一時興起,攀斷了。然後,住在對面的竹林的主人看到了,大喊。那時候,小槐屏也不怕,也沒跑掉,其實竹林主人住在竹林下方的公路的對面,老人家可以看見有人,但是看不清臉總是一定的。不過,小孩子,有的還是比較實誠的,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跑什麼,怕什麼。槐屏還沉浸在舊日情懷中。
唯愛卻是尖叫了一聲。槐屏奇怪。
「槐屏哥哥,你這是恢復記憶的節奏啊。」
「額赫,是哦,難不成,這直觀的現場重播式的映射,有效果了?看來,眼睛看到的,比耳朵聽到的有效果。」
「槐屏哥哥,我想,這是不是因為,這些地方,是你童年好幾年歡樂時光的所在,所以你印象最深,要高於愛情對你的烙印。這是不是類同於,小說裡面,瞬間打通任督二脈。或者如佛家瞬間悟道。拈花一笑過,記憶心頭醒。」
「貌似可以記起了,隨便啦,隨遇而安,隨緣自適另外。於是,繼續往前,這時候唯愛電話響了,卻是在槐屏的衣袋,槐屏一看,是心活打來的。」
掛斷後,槐屏告訴唯愛,爺爺叫我們回去吃早餐。
於是,槐屏領著唯愛準備下山,走捷徑,其實,槐屏想去看看,不見得更近。
是生長著用g村方言講為「水粉」的植物,是花像樹,會開出小的喇叭狀的類似於牽牛花然而比牽牛花細長的次紅色的花朵,會結小小的黑色小球粒的果子,掰開后是白色小球粒。小時候,老人家告訴槐屏,這些白色小球粒,多集中在幾粒,磨成粉,可以塗在臉上,可以祛疤美容什麼的。小槐屏,那時候,還不懂什麼美容,就覺得小球粒好玩,幹嘛非得去破開,其實可以當做彈珠,也可以讓他們浮在水上……
槐屏如是說道,唯愛還是摘了幾粒藏在衣袋。接著,良人來到一條小溪都不是,說是水溝也不好的地方。總之,槐屏記得,小時候,常常拿著簸箕,壓在溪水盡頭,從源頭開始用腳或者棍子把水「博隆博隆」攪渾,再提起簸箕。更多的時候有小魚,比目魚水草……不過,小槐屏不喜歡比目魚,有顏色的總感覺不真實。所以,小槐屏會挑正常的魚,放了其他魚,然後裝在玻璃瓶裡面,加水加水草,這樣就是簡單的生態系統了,雖然幾天後,魚還是死了。槐屏還記得,有一次,把玻璃瓶放在陽台就去玩了,傍晚回來,魚已經浮在水面了,想來是,盛夏的陽光射到玻璃瓶上,水量又少,水溫升高,魚被熱死了。
唯愛,看著槐屏,槐屏開心的眼睛眯成一條線,像個虎頭虎腦的智障。
然後,槐屏指著小溪旁的,接通的不可食用的水井,說,小時候,農人們抓到過一隻小燕子,據說是飛入屋子,然後被關上門窗,抓住的,小槐屏央求農人們,農人們也拗不過,再說,小槐屏也是心活的孫子,有點世家子弟,貴族的感覺,所以,農人們給了小槐屏。
那時候,小槐屏不懂,裝在袋子里,小燕子卻被悶死了。然後,小槐屏把小燕子葬在水井,那時候,還不是井,只是一個深坑。
槐屏現在想來,怪不得時常被天上的鳥兒把屎拉在頭上,萬物有靈,可不是蓋的。
說著說著,拐個彎,再拐個彎,直走,爬樓梯,就到了心活的水泥套房。
進門后,心活已經坐在飯桌上了,稀飯盛好了,待涼。以前,黃欒也是那樣,先盛好稀飯,小時候,小槐屏不懂,還擔心冷掉。
看看飯桌,還是一樣的配置,姜、醋、紅曲酒浸蝦米,韭菜煎蛋,竹筍腌制的咸筍,有時候會加一道煎豆腐或者水煮豆腐,或者很苦的小筍,或者大一點的黃筍配梅菜。
三個人,用完早餐,唯愛收拾。
爺孫倆就聊聊天。
「爺,那什麼,以前的事情,好像記起來了。」
「哦,那你覺得好事還是不好呢?」
「不好說,好與不好,重要嗎?」
「不過,也好,總不能一輩子不記得以前吧。」
「恩,學會接受生命的每一個安排吧。我記得,外公外婆是住隔壁村的隔壁鎮的隔壁村吧?」
「差不多,是公路連接了隔壁村,隔壁鎮,隔壁村。是q村。」
「那,去一趟?」
「好,等一下一起看下你奶奶,帶上唯愛,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