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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就是這樣吧。

專治各種不服。

對著那條留言想了很多,就算對著鋼琴也沒有辦法真的認真練習。那碎得不成樣子的音調在瞳聽來和鋸子鋸木頭一樣讓人抓狂，而最討厭的是她現在好像沒有辦法強行更正自己改回來。

思維像是漫遊一樣漂浮來漂浮去,等到實在沒有辦法再繼續坐在鋼琴前時瞳終於決定今天不再練習。

偷個懶沒什麼吧,藝術家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就那麼理直氣壯地給自己放了假,號稱2.5次元偶像的人就那麼獃獃地坐在床上看著手機。她腦子裡現在都是黑子說的虹村去了美國的話。

怪不得到了高中就沒有消息了。

那個人的話無論在哪個高中,無論如何都會被挖到校隊吧。

為什麼她就沒想到這件事呢。

不對。

為什麼她就沒再關心他的事情呢。

如果多問一句的話或許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吧。

明明什麼都沒有，卻陷入了一種即將失去的絕望。

為什麼絕望？

明顯是放假才回來的吧。

開學就要……

回去了吧。

就那麼盯著手機，就像是多盯一會兒就能出現什麼特別的事一樣。瞳腦子裡反覆糾結著「要不要給他打電話」這件事。

可是打了電話之後呢。

說什麼。

望月瞳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但又放了下去。

都快兩年了,說不定號碼都換了吧。

要不然還是算了。

算了吧。

真是個懦弱的人。

瞳在沖澡的時候用草泥馬的沐浴海綿打出了泡泡在身上揉了幾下,微重的力道讓她感到一陣刺痛。那股擦痛皮膚的感覺讓人瞬間神智一凜，少女立刻就感覺清醒不少。

於是她又狠狠擦了幾下。

直至雪白的手臂上都是紅通通的擦痕,大口呼吸著濕潤水汽的人靠著涼涼的瓷磚,慢慢冷靜下來。她覺得自己現在這副樣子簡直比以前還要可笑，比當初聽到那句不合適之後還要可笑。

越是這樣，越是證明了……

她還是喜歡他這件事吧。

「我好像……」

「又要犯賤的語氣。」

在去道館之前，瞳照例給愛花打了個電話，但還沒開口就被對方噴了回來。

「麻煩這種事自己去做就好，噁心別人你不會良心不安嗎？」

「……」

「包括每次明知道我會吐槽但還打電話給我這件事其實也很……」

「非血緣的一段持久的關係中總會有人犯賤的，愛花應該慶幸總有人對你犯賤才對。」瞳毫不客氣反駁道：「我就不說某段時間整天等著黃瀨君打電話一天恨不得每秒鐘都看看手機有沒有未接來電的人是誰了。」

她爽利地掛了電話，然後氣勢十足地沖著道館走去。

或許就應該像黑子說的那樣，隨便聊聊關於他的事情就好了。

以普通的，前學長學妹的身份。

瞳覺得自己懷著巨大的勇氣，在進門的一瞬間秒上了一種詭異的狀態。就好像打了什麼雞血一樣，身體所有感官都開始了一種高度集中的狀態。

啊啊，嚴陣以待。

瞳這麼評價了自己，然後掛上了一個笑臉——就像是平時一樣。

表演課都上過了這個肯定沒問題的望月瞳。

就那麼像平常一樣地……

換好衣服走到道場，瞳看了一圈之後卻並沒有發現自己要找的那個人。心裡稍微有些失望，而那點失望的升起就像黑洞一樣開始吞噬她剛建立的那點氣勢。

該不會已經走了吧。

那種事情……

「瞳桑？」

瞳一回頭，就看到自家粉絲拿著根冰激凌邊吃邊問：「在找誰，虹村前輩嗎？」

「嗯……是這樣沒錯。」瞳向外面看了一眼：「不在嗎？」

「好像今天不來，要跟認識的人一起出去。」粉絲君毫不猶豫地提供了情報：「是一個個子很高的，長得很漂亮的人。當時他們說的是英語，看起來很熟的樣子。話說明明是在日本，那個人看起來也是日本人的臉，為什麼非要說英語……」

「啊……的確呢。」瞳附和了兩句：「的確呢。」

後來瞳被龍宮老頭以「你看上去像條死狗一樣還是先滾回家吧」為理由提前被趕了出來，走在街上像條遊魂一樣，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門子錯亂了。龍宮梓來接她的時候，瞳正坐在花園裡的長椅上，抬頭看著撐起一片陰涼的樹葉，默默地發著呆。

「不是害怕蟬嗎？現在竟然敢坐在樹蔭下了。」

「其實倒也還好。」瞳對著龍宮點了點頭：「我前男友曾經把蟬放在我頭上過。」

「……就是那個簽約前把你氣得差點哭昏過去的那個？」

「嗯。」瞳閉著眼睛吸了一口氣：「我曾經嚴正聲明過，如果敢把奇怪的東西放在我的頭上捉弄我，我絕對會生氣的。他當時保證過，但最後還是幹了這件事。」

「……為什麼覺得好欠揍的樣子。」

「是啊，超欠揍的。」瞳贊同了一句：「那個時候，我嚇得哭都不敢哭。」

「……然後呢？」

「然後？唔……我的小夥伴過來把蟬撩走了，直到那時候我才敢真正掉眼淚。」

「那個時候竟然沒踹了他。」

「我是有這個打算的，但是……沒堅持住。」

「所以那時候流的淚就是你之前腦子進的水吧。」

「這麼說真過分，不過也很客觀。」瞳轉頭，看了看經紀人：「但他其實不是我最喜歡的人。」

「誒？！」

「決定跟他交往的時候，我正好在失戀的狀態——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就被曖昧對象以『不合適』為理由甩掉了的那種情況。那段時間我一直很低落，然後他就向我告白了。」

「真差勁啊。」

「我當時是拒絕他了的，但是他說……我會喜歡上他的。」

龍宮沒有說話。

「到最後分手之前，我都覺得其實我一直還是那種把他當成不那麼親近的人的狀態。但其實在分手的時候才發現，我好像的確是喜歡他的。」

那時候心裡的抑鬱似乎也又浮了上來，瞳伸手放在心口前，輕輕向下摁了摁。

「但那種喜歡還是可以控制的，在我覺得我不能忍了的時候，我就乾脆利落地提出分手了。」

「就算是從現在看，我還是不得不承認，和他在一起還是又很快樂的回憶的。雖然那傢伙除了籃球以外的方面都是白痴，自以為是又中二，但還是對我很好……在他注意的時候。」

「可最後還是甩了。」

「那不是重點啊。」瞳抱怨了一句：「我想說的是別的啦，就是之前那個曖昧的對象。」

「他也很渣啊，聽起來。」

「是這樣沒錯，我當時難過了很久。」瞳懶懶捋了捋頭髮：「在和前男友交往的時候，我儘可能地避免跟他見面，也會不要想起他。」

「啊啊……我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啊。」

「沒辦法，這是我當時覺得能夠最好地規避掉所有風險的事情了——尤其是在他和我前男友還是同一個社團的情況下——不僅如此兩個人還打同一個位置。」

「真是聞者傷心的事情。」龍宮忍不住吐了個槽。

「嘛……我也不知道當時他心裡是怎麼想的，但我的確想到過他知道之後會是什麼心情。得意之類的念頭也曾經有過沒錯，但也只是在心裡想想而已。」

瞳說。

「我不想再見他了。」

「面對那個人的時候，我覺得很難堪，被拒絕的人在拒絕者面前總會有一種無法抹去的被羞辱感。就那麼故意無視那個人的存在，就好像把曾經帶著那種單純的喜歡的自己抹去了一樣。望月瞳是個高高在上的、完全不會被別人拒絕的、大家都很喜歡喜歡到被捧成了國民偶像的人。出道一年就能在東京巨蛋開演唱會，直接單抗了赤時一半凈利潤的神跡。」

她念著平時絕對不會拿出來炫耀的東西，然後笑了一下。

「而不是那個，在被拒絕了之後躲在家裡哭，懦弱到完全不敢承認曾經的那段曖昧的人。」

龍宮被她說得心裡堵得慌，剛想出聲的時候，瞳又開口了。

「我就帶著這樣的想法做著自己的事情，幼稚地覺得這樣就好了，完全忘記了這世界上不僅僅只有我一個人在生活和改變。既然我自己能夠和別人交往，簽約赤時開始一段嶄新的人生，那麼別人也是可以的。」

她的肩膀鬆懈下來。

「他根本沒有停在那裡等我回去找他，然後對我道歉說他錯了的義務。」

龍宮本能地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卻說不出來哪裡不對。

「你的意思是……」

「去什麼地方也好，認識了什麼人也好，」瞳壓低了聲音，更像是在試圖勸說著自己：「不管看起來和原來有多像，他也……」

少女低下了頭，微微蹙起眉，眼淚就滴了下來。

「可以像我一樣……」

「……過著沒有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