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棺中重逢
這日一早,城南丁家。
噼里啪啦的鞭炮引爆了平靜的街道,丁家門口頓時熱鬧起來,齊鳴的炮仗,震天的鑼鼓,喧嘩的人群,棺材鋪就這樣風風火火的開張了,這裡便是瞭然落腳的地方。
丁家內院,觥籌交錯,一桌宴席從晌午吃到了天黑,無論是丁伯,小之,還是瞭然,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酒過三巡,瞭然微醺,白皙的面頰透著微紅,今天是她出嶺以來最開心的一天。
酒席散去,瞭然在小之的攙扶下回到東廂,早早睡下。她不知道一絲危險的空氣正向她靠近,今天註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是夜,不同以往,整座豐城一片死寂,連動物都悲鳴著,哽咽不安瞪大著眼睛,看著這死黑的夜。
城南,丁家宅后墨黑森林裡,月光寒人,逼人心魄的跳躍在這黑林的上方,卻進不去它遮蔽的暗……
墨林的深處,屍橫遍野,一群官兵手持刀劍將一個身著夜行衣的男子團團圍住,男子的衣服上,淋漓的鮮血順著他的衣角滴在地上,不知是他的,還是那些人的,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把東西留下。」帶頭的士兵厲聲喝道。
看著不斷靠近的眾人,男子目光一沉:「這樣就要留下我,休想!」他手起刀落,宛如死神一般,收割著對方的生命。他避開鋒芒,輕巧的衝出重圍,顯然不想做過多的糾纏。
男子自山坡滑下,翻牆進入了丁家。他靠著牆,不斷的喘息,右手摁著左邊的胳膊,鮮血不斷順著手臂流淌,顯然受傷不輕。他打量著眼前的宅院,雖沒有花花草草,倒也極其精緻。
「給我仔細地搜,一家家的搜,一處也不能放過。」遠處的細微的聲音傳來,男子已經能夠聽到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不經思索,男子開門躲進了離他最近的東廂。進入房間,他不禁一驚,房間里泛著微光,好似有人,他心中不由暗叫一聲糟糕。不過,轉眼他便發現,發光的原來是屋頂吊著的夜明珠,他「呼」的鬆了一口氣,借著夜明珠的光芒,滿屋的紅色映入他的眼帘。
紅色的紗窗,紅色的門帘,紅色的桌几,還有桌上擺的也是十分罕見的血紅的玉珊瑚……看著那麼多價值連城的物件,男子剛剛松的那口氣又被重新提了起來,這人還真是大手筆,他不由得感嘆。紅色,皆是紅色,莫非這是闖進了別人的新房?
很快,他又否認了自己的想法。怎麼這個房間連一個床都沒有?並且處處透露著詭異。男子越發的疑惑。
好奇心使他想要探索,慢慢的,慢慢的,他靠近了屏風……
「啊!」看著映入眼帘的詭異的棺材,他倒抽一口涼氣,差點驚呼出來,就算是當年馳騁沙場,幾度出生入死,什麼樣的場面他沒見過?可是,這樣的擺放,著實古怪。
「開門!開門!開門!」短暫而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男子那雙黑寶石般的眼睛將房間掃視一遍,這偌大的房屋竟沒有容身之處。
哎!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利落的推開棺蓋,「倏」的一聲鑽進了棺材。
從未出過荒嶺的瞭然,可是滴酒未曾沾過。今天宴席間,瞭然喝了不少的酒,所以睡得較沉,以至沒有發現不速之客的到來。
小白狐作為瞭然的貼心寶貝,一直都是十分警覺的,可惜此刻它在棺材里正躺在瞭然的身側,也是一副昏昏沉沉,呼呼大睡的樣子,嬌小的鼻頭還不斷吹著泡泡。今天在席間,它可是趁著瞭然不注意,偷偷喝了不少的陳年佳釀。
了了睡得正酣,做著美夢,突然不知道什麼東西重重的砸在自己的身上,就算是如此,它都沒有要醒的跡象,睡得像頭死豬。棺材瞭然做得十分寬敞,她睡在一旁,留給了了的空間亦是足以,可若是睡兩個人,略顯擁擠了點兒。
男子匆忙跳進棺材,沒有預料到中的硌人的感覺,而是意料不到的溫暖。
有人!
他下意識扭了扭頭,碰上的竟是一團毛茸茸的東西,這是……長毛的怪物?沒由來的一陣心驚,隨即各個感官變得敏感起來。
他能感覺到略顯擁擠的空間,挨著的東西柔柔軟軟,陣陣幽香不斷鑽進他的鼻孔,甚是好聞,他還能聽見微微的鼾聲,這鼾聲好像是那團毛茸茸的東西發出來的……
死人?活物陪葬?
男子根本就不信邪,在好奇心的指引下,他伸手摸想了身側,這是,一直細膩光滑的手,還有溫度,顯然不是死人。活人睡在這裡?想到這裡,他皺了皺眉,有點摸不著頭腦的感覺,不過,這種情況更是激發了他的好奇心。
已是半夜,瞭然的酒已經醒了大半,才剛剛有了意識,她便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摸自己的手。了了?不對!
她猛地睜開眼睛看向一旁,棺材里瀰漫著的血腥味讓瞭然有些興奮,竟然有別人!
男子剛要伸手再次探索,竟被一雙手生生擒住,被逼的無法動彈。他想要掙脫,可迫於胳膊上的傷勢無力反抗,只能怒視著對面。可是就在這一片漆黑中,他對上了對方的眸子,黑暗中那雙眸子閃著寒光,如同夜空中的星辰一般。
「開門!開門!」厚重的敲門聲在門外響起,男子一頓。
「我是被人追殺,迫於無奈躲藏與此,還請……」話還沒有說完,他便聽到推門的聲音,立刻屏住呼吸。
「官爺,這間屋什麼都沒有。」瞭然聽得出,這是丁伯的聲音。
「那……那這個棺……棺材里是……是什麼?」本就覺得這屋子的裝飾過於詭異,這下,突然出現的棺材的棺材把他嚇的不輕。
「這是我們棺材鋪鎮鋪用的玉女棺,能夠壓制邪風怨氣,是尋求庇佑用的。」
「確……確定……里……裡面沒人么?」
「有!乾屍!」
「干……乾屍……啊……」聽到丁伯的回答,這官兵被嚇的站不住了,拔腿就往門外跑去。
「官爺,您慢走啊。」隨著官兵的撤離,丁伯的話也被晚風吹得飄散在無盡的黑夜。
待到周圍回歸平靜,妖艷的棺蓋重新被打開來。
二人出棺,相互審視著對方。
男子刀削斧刻般的容顏上,眉飛入鬢,一雙暗紅的眸子帶著毀滅的色彩,讓人目眩神迷,高挺的鼻樑下,櫻花一般紅艷的雙唇泯著。拆開來看,五官並不出色,但是配在一張臉上,卻奪盡春花秋月的風情,高山深海般的凌厲。一身沾滿鮮血的黑衣,冷酷和邪魅,被他淋漓盡致的展現著,俊朗的天怒人怨。
夜風徐徐,吹得瞭然水火紅的長裙翩翩起舞,乘風欲飛。
她猶如地獄而來的幽靈,勾人心魄,一雙秋水瞳眸含情顧盼,片刻妖惑。
看著如此美艷的不可方物的人兒,男子頓時覺得剛才真是失禮。他俯身道歉,再看面前的女子一眼,竟有些熟悉。
是她!
沒錯,那天在掩月城茶樓遇見的就是她!只是幾日不見,這變化也太大了吧!睡在棺材中么?!
「姑娘大恩,在下銘感五內,來日定將登門道謝。」男子拱手準備告辭。
想走,沒那麼容易。瞭然正欲出手,胸口的血玉變得灼熱起來,不似前幾次的溫度,她能清楚的感覺到玉里的血液在沸騰,在叫囂,灼的她肌膚生疼,不得不停手。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想摸就摸,窺得自己那麼多秘密,可沒那麼便宜。在瞭然心中,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了。
男子走出丁家,又回頭望了望門上的牌匾,安魂棺材鋪。想自己這麼多年,呼風喚雨,從未落得如此狼狽。可正是因為如此,才得以遇見她,傷的值!
乾屍么?男子笑得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