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青青柳

碧城不願意收下碧洛的施捨，便去王記粥鋪叫掌柜的換了白粥施捨給街邊餓肚子的人。回到楊府，楊老夫人竟召了公陽寧和小姐們在長秋苑興師問罪。

「碧林，跪下！」楊老夫人厲聲道。

「祖母，碧林又沒有錯什麼，怎麼就又要跪了？」碧林不滿道。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咱們楊家倒是出了一個刁鑽任性的好小姐！旁人不會記得是哪位小姐隨意毆打侍女，只會記得是咱們楊家的小姐做的！還有你——阿洛。不過就是一塊料子，怎麼就不能讓給妹妹呢？」

「母親，不過就是一個伺候人的嗎？阿洛已經給了銀子了，母親你還想怎麼樣啊？」公陽寧陰陽怪氣道。

楊老夫人氣得背過氣去，公陽寧也不找大夫給楊老夫人瞧瞧。

楊老夫人醒來時，對碧城道：「寧城，你看到了吧，這就是外頭人人稱讚的五公主。寧城，你去看看柳姨娘罷。我不希望咱們楊家的後院里有這樣一位夫人獨大。」

柳姨娘只有十五歲，原本和呂姨娘、方姨娘一起住在貞順院。可後來胡姨娘給她使絆子，柳姨娘就搬到楊府里最不起眼的流光堂了。

院子里只有一個侍女在掃雪。

「姐姐，柳姨娘在嗎？」碧城問。

那侍女愣了一下，就接著掃雪了。她並沒有打算理碧城。

原來正主柳姨娘正坐在一株凋殘的梅花樹下彈琵琶，彈得是《梅花三弄》，「梅花一弄，斷人腸；梅花二弄，費思量；梅花三弄，風波起」。

柳姨娘緩緩回過頭來看：「阿城？」

「是柳品如柳姐姐？」

品如於是拉著碧城進了屋，問道：「阿城，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後來，朱媽媽誣陷我。是楊老夫人救了我，我就到養老夫人身邊兒伺候了。」

正月十五那天，呂姨娘生下了一對小姐。六小姐叫碧元，七小姐叫碧珀。

楊老夫人雖然臉上笑著，說：「正好，有代兒一個出類拔萃的少爺就夠了。」但是碧城瞧得出楊老夫人深深的失落。

碧城被准許休息一個月，正好趕上碧元和碧珀的滿月酒。

宴會上一大家子人說說笑笑，碧城再次感到了自己的多餘。可是她今天，是要幫品如爭寵的。

「妾身柳氏前些日子身子不適，給老爺、老夫人、夫人添麻煩了。」品如起身，盈盈拜道，「今日六小姐七小姐滿月，妾身心裡歡喜。妾身特意準備為老爺助興。」

侍女於是扶品如去偏房更衣準備，碧城也悄悄去了。

「阿城，真的可以嗎？」品如攥著衣襟。

「放心。上次我聽你彈唱《梅花三弄》就很好，這次我特意找了大夫人家鄉的曲子，沒問題的。」

「阿城，謝謝你。」品如緊握著碧城的手。

「柳姐姐，你要先有個準備。你以後可能會成為大夫人的影子。」

「我知道。在這楊府了是不會有真愛的，做大夫人的影子又何妨？」品如看了看身上的裙子，「為什麼上面繡的是玉蘭？」

「因為我打聽到大夫人喜歡玉蘭啊。」

品如還想再問碧城是怎麼打聽到的，侍女已經進來催了。

「老爺。」品如行了一禮，就坐到了特製的大幅宣紙屏風后，彈唱道：

芙蓉城三月雨紛紛四月繡花針

羽毛扇遙指千軍陣錦緞裁幾寸

看鐵馬踏冰河絲線縫韶華紅塵千帳燈

山水一程風雪再一程

紅燭枕五月花葉深六月杏花村

紅酥手青絲萬千根姻緣多一分

等殘陽照孤影牡丹染銅樽滿城牧笛聲

伊人倚門望君踏歸程

君可見刺繡每一針有人為你疼

君可見牡丹開一生有人為你等

江河入海奔萬物為誰春

明月照不盡離別人

君可見刺繡又一針有人為你疼

君可見夏雨秋風有人為你等

翠竹泣墨痕錦書畫不成

情針意線綉不盡鴛鴦枕

此生笑傲風月瘦如刀催人老

來世與君暮暮又朝朝多逍遙

濃情蜜意此話當真

同時，碧城也無聲無息地躲到了屏風后，隨樂在屏風上畫了一幅江南小城驛口橋頭的風景，在一邊題「此情已自成追憶，零落鴛鴦。雨歇微涼，十六年前夢一場」。

從品如唱的第一句起，楊琰就陷入了深深的回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