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村上妖刀
洛城內,昔日輝煌的天威武館此刻已被改做酒館。裡面生意並不太好,略顯慘淡。一個三十來歲的白衣男子坐在窗邊已經連喝了三壺酒,這男子頭上戴著白巾,面相清秀而又迥異於常人。他叫做村上妖刀,東洋人。五年前踏足中原,懷著橫掃中原武林人士的雄心壯志,慕名來到洛城,並與天威武館館主龍野較量了一場,一招之差而敗北。
這五年來,村上妖刀勤練鬼影十八斬。從半年前,連挑東南省十八家武館,未逢敵手。他心裡大感滿意,這次來便是要找龍野,一雪前恥。那知等到了才發現武館已變成了酒家,據說龍野是被人打敗,而避禍鄉下。村上妖刀沒真正打敗龍野,心裡終是不甘,便托一直在中原混跡的師兄武田中,幫忙打聽龍野避禍何處。就在一個時辰前,武田中說找到龍野一個昔日的弟子,那弟子知道龍野去了那裡。
片刻后,武田中帶著那個龍野的弟子從大門處進來。
天清氣爽,萬里無雲。在柳村,柳富貴門前賓客盈門,炮竹喧鬧之聲沸沸揚揚。而龍蕭,獨自躺在後山坡的一塊草地上,那山下的喜慶之聲隱隱傳來,他沒有大度到可以談笑自若的去參加奔水昕與柳生的婚禮,他只能默默的在這個安靜的地方,悄悄的悲傷。他倔強的對自己說,絕不祝福。
柳富貴家的房子很寬敞整潔,屋前是一大塊空地。這時空地上擺滿了酒席,柳富貴跟幾個漢子忙著招待客人,忙得不可開交。龍野與這些鄉民一直不太合拍,安靜的坐在角落。他身上帶著股睥睨的霸氣,雖然很內斂,但無意間還是會透露出來,所以也沒村民會主動來跟他招呼。
眼皮忽然猛烈的跳了下,龍野抬頭,忽然看見前面村口處走來兩個人。這兩人正是村上妖刀與武田中。
村上妖刀很禮貌的向一村民問道:「這位大哥,請問村裡是否有個叫龍野的外來人?」那村民回頭環顧一周,指了指角落的龍野,道:「那不就是。」
「謝謝!」村上妖刀愉快的笑了。
龍野避無可避,迎了上前。
「龍先生別來無恙!」村上妖刀冷冷說道。龍野微微苦笑,道:「托福,還沒死。」
「我的來意,想必先生很清楚。」
龍野點頭,道:「不過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內腑受損,發不得勁。」村上妖刀面色一變,道:「什麼?」抓住龍野左手,吐勁。龍野被震飛一丈,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他面如金紙,勉力爬起,不屑的笑了。
武田中怒道:「笑什麼,老狗。」一腳揣了過去。「欺負老人算什麼男人!」柳富貴搶上前,也一腳迎了過去。「砰。」的一聲,兩人各退三步。
村上妖刀微微詫異的看了眼柳富貴,道:「暗勁中期,沒想到這小村子里還有高手,不過,你不是我對手。」
武田中的修為也是暗勁中期,剛那一腳卻是猝不及防,吃了暗虧。心下憤懣,正想再次動手,村上妖刀道:「師兄,我們走吧,欺負他們沒意思。」
武田中對村上妖刀一直心存敬畏,當下也不堅持,放狠話道:「小子,算你走運。」
這時龍野堅持不住,往下倒去。奔水秀忙將他扶住,眾人手忙腳亂將龍野扶到椅子上坐下。聽到外面喧鬧的奔水昕適時走出來,問道:「發生什麼事?」她這時頭上鳳冠霞帔,紅紗遮面。她母親發現她,嗔道:「你這孩子,怎麼跑出來了,一點小事,快回屋裡去。」
奔水昕哦了一聲,卻不想走出一截的武田中剛好回頭見到她,道:「這小娘子好身段,就是不知道長的如何?讓大爺來看看。」
村上妖刀想阻攔已是不及,武田中大踏步走了過來。奔水昕嚇得連連後退,柳生忙擋在她面前。柳富貴躍上前,怒吼道:「你找死!」他身子如炮彈,拳帶開山氣勢,猛搗過去。武田中一直注意著他,斜身避開,提腿掃向下陰。柳富貴拳勢一轉,對他的攻擊視若無睹,橫掃過去。這完全是同歸於盡的打法,武田中自然不肯,無奈收腿,再度躲閃。柳富貴逮准這機會,攻勢展開,狂風暴雨的拳點一一招呼過去,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武田中節節後退,他失了先機,面對這從小與野獸搏鬥長大的柳富貴再沒機會扳會劣勢。因為柳富貴深知,生死搏鬥,一個小小疏忽便能決定勝負,獅子博兔,尚要全力。
此刻柳富貴只等武田中步法一亂,便要施展出乾坤倒轉,取其性命。便在這時,村上妖刀一聲悶喝傳來。「夠了!」柳富貴耳膜一轟,手上緩了一下,武田中趁機飛快閃開。
柳富貴想要追擊,村上妖刀閃上前,一拳當胸轟來。柳富貴神勇爆發,也是一拳迎上,「砰。」的一聲,柳富貴蹬蹬退了三步,氣血翻湧,強忍著吞下一口要噴出的鮮血,這才保住體內的氣不散。村上妖刀則神定氣閑,帶著戲謔的笑容。
武田中哈哈一笑,道:「師弟,好樣的,你攔著他,我定要看下這新娘子。」說罷搶進廳內。這時奔水昕早已退進卧室里,柳生陪著她,只是柳生看起來比奔水昕還要害怕一些。
房間門被武田中一腳揣開,有幾個大膽的村民來攔他,均被三拳兩腳掃開,倒在地上,一個個呻吟痛呼。
柳生攔在奔水昕面前,驚恐的道:「你別過來。」武田中笑的更加放肆了,抓起柳生,如丟小雞一般將他往牆上扔去,他重重摔在地上,噴出一口鮮血。
奔水昕摘下紅紗,驚怒交加。武田中見她清麗容顏中帶著楚楚可憐的嬌態,頓時色心爆發。撲上前便將她按倒在床上,奔水昕的掙扎只是更加刺激了武田中的**。而柳生只能眼睜睜看著,不能動彈,屈辱的淚水與血混在一起。
柳富貴完全已經陷入癲狂狀態,他的攻擊變的沒有章法,每次都被村上妖刀輕易擋回,村上妖刀就像是貓在戲老鼠。
房間內,奔水昕的衣物已經被扒光,武田中醜陋的身軀壓在她上面聳動著。有幾個忍不住的村民沖了進去,但都被武田中輕而易舉的打翻在一旁,他出手極重,被打倒的村民有的當場死亡,輕的也是半年不能下床。看的眾人心寒不敢在上前,武田中被這場面刺激得高昂不已。
便在這時,一道人影閃電般衝上來,便是一拳。武田中吃了一驚,他這時正在辦事,氣力不能集中,倉促迎上一拳。「砰!」的一聲,武田中被擊飛一丈開外,人撞在牆上,還沒落地。那人影已一蹬地,躍了上來,纏上他的身子。「乾坤倒轉!」一蓬血霧,武田中的人頭被生生撕裂下來。喉頭尚在蠕動,血箭狂噴。
這來人正是龍蕭,奔水秀髮現不對便去喚他。龍蕭眸子血紅,隨即轉身,用棉被將奔水昕裹住。這個鐵打的漢子,這一刻淚水滿面,緊摟住奔水昕,痛苦道:「對不起,對不起。」
奔水昕眼神卻已呆然無光。這時奔水秀悲呼一聲,道:「爹,媽!」龍蕭抬頭看去,兩老卻是在剛才為了阻攔武田中,被活活打死了。
龍蕭擦了眼淚,站起來道:「阿秀,照顧你姐。」他要去幫柳富貴。而聽到這裡有異樣的村上妖刀一掌將柳富貴劈翻在地,剛好沖了進來。
村上妖刀目睹武田中的慘狀,眼裡寒光大盛,道:「好小子。」便要抽刀,龍蕭知他厲害,空手已無把握取勝,若讓他抽了刀,今天必定要死在這。腳一蹬,躍上前便是八卦劈掌。村上妖刀橫手擱開,反掌一推。這一推勁力奇大,龍蕭知道他修為在自己身上,硬拼肯定不是對手。學起當初唐海靈與父親對打時,巧妙的以迷蹤步法左右閃避,泄去他大半力氣。但村上妖刀只要有抽刀的跡象,龍蕭立刻悍不畏死的攻將上來。
如此對打數招,村上妖刀竟然處處受制。他一身自傲的全是鬼影十八斬,若是抽刀,片刻間便能將龍蕭解決,但眼下關鍵是竟沒有抽刀的機會。他橫了心,想硬碰硬將龍蕭逼開,只要刀一出鞘,勝利便唾手可得。
村上妖刀攻勢越發猛烈,拳拳緊密相逼。龍蕭節節後退,片刻后已被逼到牆角。村上妖刀獰笑一聲,挾著摧山氣勢一拳擊了過去,這一拳龍蕭避無可避。但若接實,龍蕭定然不是對手,而村上妖刀便可覷准機會抽刀。勝利似乎已經屬於村上妖刀了。「你很優秀,可惜…」
便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龍蕭身子一矮,絕招乾坤倒轉再度施展出來。但他只用一半,纏上后,順勢一推,馬上鬆開落地。村上妖刀往前一個趔趄。不等他站穩,龍蕭已經纏了上來。村上妖刀來不及回頭,反手一記猛烈的手鞭。
卻沒有預想的碰撞,手鞭被龍蕭順勢一引。他另一隻手攻上來,又被引開。想抽離卻又被龍蕭的勢引在其中,腳剛動,便被壓住。這便是龍蕭的新絕招,十八纏絲手。
大纏絲,小纏絲,左纏絲,右纏絲,只要被逮到破綻,一經纏上,除死無別路。當然若是對手比他境界高出太多,大可用一力破十巧的法子。
十八纏絲手環環相扣,第十八手便是盡頭。龍蕭最後黃泉纏絲手扭住村上妖刀脖子,一團血霧。人頭被生生撕扯掉,步了武田中的後路。
這場面太過血腥,被嚇得躲在一邊的村民們這才敢露出頭來。
喜事變喪事,人間悲劇莫過於此。
第二天,柳生自殺了。
彷彿是老天也不忍心,天空中也飄起雨絲來跟著悲傷。整個村子里愁雲慘霧,這些村民明知道罪魁禍首乃是因龍野而起,但在見識過龍蕭的厲害后,一個個都只能沉默的悲傷。有個大膽的村民想煽動其餘人的情緒趕龍野父子出村,龍蕭厲芒一掃,那人嚇的屎尿失禁。這是真正的動了殺念,龍蕭深深痛恨他們這麼多大老爺們,他們竟然能眼睜睜看著奔水昕被強姦。
也許怪不了他們,實力的差距擺著。但龍蕭也絕不原諒,誰敢惹他,他必定用最雷霆的手段讓其後悔活著。
奔水昕的房間里,床上奔水昕衣裳整潔,兩隻手輕輕的舞動,嘴裡哼唱著歌謠。眼神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靈動,龍蕭坐在床邊溫柔的看著她。她似乎察覺到龍蕭的目光,回過頭來,忽然裂嘴一笑,道:「哥哥,我餓了。」
龍蕭忙去廚房端來飯菜,然後細心的喂她。奔水昕一口一口的吃,吃了半碗便摸摸肚子,作可愛狀,道:「飽了。」
大堂內,龍野與奔水秀正在為二老燒紙錢。奔水秀不知已哭了多少次,眼淚早已流凈。
這時奔水昕走到廳內,看著堂首,龕台上的靈位,眼淚便如斷線珠。她奔到靈柩前,悲切的呼道:「爹爹,媽媽,不要丟下昕兒。」
奔水秀喜道:「姐姐,你….你好了?」
龍蕭從後面走出,微微一嘆,道:「她現在只有七歲孩童的心智。」
龍野跟著嘆息,他心裡其實對奔水秀很愧疚。
三日後,葬禮完畢。
龍蕭決定帶奔水昕外出尋找名醫。他不放心的是龍野,這天夜裡,父子兩在床上促膝長談。
油燈發著微弱的光芒,龍野道:「你放心出去,爹也沒那麼脆弱。這些日子,我練習逆天訣,身子已好了不少。等閑幾個小蟊賊,爹也自信能收拾了。相信在過兩年,我的身子便能恢復如初。」
龍蕭恩了一聲,寬慰不少。龍野繼續道:「倒是你,外面的世界藏龍卧虎,你千萬要謹慎,須知人外有人。」
龍蕭點頭,道:「知道了,爹。」
龍野微微一嘆,道:「我們欠奔水一家太多,你好好照顧昕兒,就算她病不能好,你也得娶她。」龍蕭微微一怔,旋即感激道:「謝謝爹!」
龍野一笑,道:「爹不是老頑固。對了,你的十八纏絲手是從那學的?」
龍蕭道:「跟富貴學的。」龍野臉一沉,動氣道:「胡說,富貴壓根就不會這招。」龍蕭正色道:「真的,爹。我是有天看到富貴抓了一隻鳥,那鳥在他手中怎麼也飛不出去,全憑他的纏勁。後來我便以石碾來練習,慢慢便創了出來。只不過這招雖然神妙,但前提必須是敵人防守鬆懈,進入我的纏勢。」
龍野喟然一嘆,欣慰道:「你果然沒讓爹失望,或許以後真能超越唐海靈,那便也算解了爹的心結。」龍蕭雙眼放光,道:「爹,我會努力的。」
第二日,龍蕭鄭重委託奔水秀好好照顧父親龍野。奔水秀保證道:「師兄,你放心出去吧,師傅他老人家我會像對親爹一樣的照顧。姐姐就拜託你了。」
龍蕭點頭,拍了拍他肩膀。一手拿著包袱,一手牽了奔水昕。剛出村口,後面傳來柳富貴的叫聲。「龍蕭,等等我。」
柳富貴肩上挎著包袱,片刻便奔了上來。
「說好一起闖的,你想丟下我。」他帶著絲責怪道。
龍蕭想說抱歉之類的話語,柳富貴微微一嘆,道:「是兄弟就什麼都別說了,這都是命,怨只怨我本事不濟,保護不了家人,還害了昕兒。」說到這,這鐵血漢子眼眶泛紅。
奔水昕在旁笑道:「叔叔哭鼻子,好羞。」她這天真模樣看得眾人心酸,龍蕭轉念一想,這麼大的打擊,昕兒變成這樣對她而言,也未嘗不是好事。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