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一起沉淪

黃昏時分，夕陽下，田野上金黃的稻穗如被鍍了一層乳金。

清新的晚風迎面吹拂而來，龍蕭只覺愜意痛快，一切煩惱似乎都被這風吹之一空。

他與唐海靈走在田間的阡陌上，田裡有許多村民正在除雜草，看到兩人，抬首看一眼便不敢在多看，這兩人，不是常人。龍蕭微微笑道：「牽手阡陌，與子偕老，是不是就我們現在這樣！我覺得我自己現在越來越沒出息，老想著這些情呀愛的。」頓了頓，又道：「小時候，我幫請來的嬸嬸做飯，我爹就罵我沒男子氣。海靈，說到底，我不是大丈夫，只是個小男人，從來都沒有凌雲之志！」

唐海靈一笑，故作懊惱道：「我這輩子算完了，只能跟著你做個小女人了。哎，我可是當世高人！」

龍蕭得意的笑了起來。

到了晚上，天上繁星點點。兩人找了塊蘆葦地，鋪了席子。螢火蟲在蘆葦里飛舞，流光溢彩，如夢如幻。

這大半年來，兩人游遍大川，見過不少美景，此刻眼前卻是頭一遭，直令兩人沉醉。

不知過了多久，懷中的唐海靈身子輕輕的顫抖起來。她的癮上來了，龍蕭緊緊的摟著她。唐海靈牙齒打顫，手抓著龍蕭的肩膀，指甲深深的掐了進去。片刻后，頭上汗如雨下，面色慘白，呼吸也急促起來。

她強自忍著，但半個時辰后猛地嘶吼一聲，推開龍蕭。她這一推用上了勁力，龍蕭不及防備，被推出一丈外，胸口巨痛。唐海靈雙眼迷離而血紅，龍蕭大喝一聲道：「靜！」

唐海靈嬌軀一震，恢復一絲清明。她痛苦道：「好多人，身邊有好多死去的人纏著，我不成了。」

龍蕭這時開始後悔將葯丟棄，但現在他一點忙也幫不上，只能幹著急。一切都要靠她自己。唐海靈忽然盤膝坐地，閉上眼睛，片刻后整個人進入內息胎定。

龍蕭忙上前，仔細瞧著唐海靈，面色一變，去聞她呼吸，卻是沒了呼吸。

龍蕭身子劇烈的顫抖起來，她此時正在閉六識，坐化！若是她願意，便永遠也不會再醒來。

唐海靈在做著一個很悠長的夢。

夢裡一片不真實的白，在那山下的一間屋子前，她看到了父親，師傅，陳天賜。

這是死了么？可是天賜，天賜怎麼會在這裡，難道他也已經…..

屋裡有一桌酒菜，父親跟師傅推杯交盞。陳天賜舉了杯道：「我敬師傅跟爹一杯！」

唐海靈腦子一轟，他叫什麼？師傅跟爹，他為何叫父親為爹！

父親忽然朝她一笑，道：「你這傻孩子，你三年前跟天賜就成親了啊，他當然叫我爹啊！」

三年前，三年前，桃樹下他不是決然離去了么？

那時，任憑自己如何挽留，淚如雨下都挽不回他的腳步。難道從來都沒有過……

這時師傅道：「海靈，酒沒了，你去跟天賜一起打壺酒，要杏花酒！」

陳天賜答應一聲，站了起來，便牽著她的手往外走去。

路還是小時候那籬笆中間的路，他的手也是那樣的溫暖。

「你怎麼會在這裡？」唐海靈忍不住問。

「我原本就在這裡啊！」陳天賜答道。

「你不回你的皇宮當你的皇子，享你的榮華！」

「皇子？」陳天賜莫名其妙道：「什麼皇子？」

「你…..」

「我自小便被師傅收養，無父無母！」

唐海靈恍然，不想去細想，這樣挺好。

這條路似乎沒有盡頭。唐海靈也不希望有盡頭，就這樣，一直牽手，走到死，就很好。

「你說我們這是不就叫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陳天賜忽然問。

唐海靈嬌軀一顫，腦海里閃過一張清秀的面孔。

「你說我們這是不就叫牽手阡陌，與子偕老。」

「海靈，我從來都不是大丈夫，只是個小男人。」

「怕什麼，如果戒不了，我便陪你一起沉淪。」

「不要把我弄丟，丟了就不會再回來。」

唐海靈驚恐的甩開他的手，大聲叫道：「龍蕭，龍蕭，你在那裡？」

陳天賜道：「海靈，別管他了，我們在這裡跟師傅，跟爹一起不是很好么？你不要回去，那裡是苦海。在這裡，我們才能永遠幸福！」

這時師傅跟父親也出現在眼前，父親道：「是啊，海靈，那邊是地獄苦海，在這裡陪著爹，這裡永遠沒人打擾。」

師傅也道：「海靈，留下來，不要回去。」

外面是苦海無邊，這裡才是永恆國度。可是，唐海靈咬了咬牙，道：「爹，師傅，外面縱使地獄苦海，但那裡有個男人會與我一起沉淪，我斷不能丟下他一人。」

生與死，原來只在一念之間。一念輪迴，得以超脫，成之大道。

唐海靈驀然睜開眼，天光已經大亮，觸目便是龍蕭布滿血絲的雙眼。他的鬢角微微泛白，這一夜，他受盡無邊煎熬。

「我回來了！」她說。

龍蕭微微笑了。

唐海靈眼裡神光凝蘊，整個人顯得更加浩瀚無邊，彷彿已經化為蘆葦，化為湖水，與天地契合，感知無處不在。

龍蕭驚喜道：「你進入通靈之境了？」

唐海靈點頭，那一念輪迴，跳出生死束縛，終上大道！

龍蕭喃喃道：「這麼說，我有個通靈高手的老婆了。哈哈…..」卻是想的美了，口水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