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八混
蕭珏渾身輕輕一怔,緊盯著楚傾的眸子看了半晌,終是沒有再多問一個字,低下頭輕聲道:「回吧。」
楚傾點點頭,隨著他緩緩朝著拴馬的地方走去。
兩人一路無聲,倒是讓身後緊跟著的韓奇一眾人大為不解,也很疑惑。
不過所有人都能感覺得到,自從那天晚上回來之後,蕭珏與楚傾之間突然變得很微妙,不再似以往那般,讓人看著便覺二人之間關係曖昧,似有情愫。
如今,兩人見面依舊可侃侃而談,依舊可以談天說地,卻再也不提及絲毫關於個人的事。
三月初五,東朝軍再次攻城,歷城城門外布下七星陣,東朝軍始料未及,吃了大虧,連連退後。
看著他們撤回的狼狽模樣,歷城的守城將士總算是一雪前恥,出了口惡氣,欲要追出城去,卻被蕭珏攔住。
宛珂在大軍後方的營帳內,不緊不慢地品著茶,對著氣急敗壞而來的赫連盛道:「王爺不必氣惱,我早與王爺說過了,以蕭珏的性子,斷不會讓守城將士這麼容易追出城來的,他可是個戰場老手,沒那麼輕易上鉤。」
赫連盛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那你倒是說說該怎麼辦。」
宛珂挑眉,「簡單,打敗他們就好。」
赫連盛不由冷笑,「打敗他們?你可知那是蕭珏和堯冽,還有蕭珩和蕭珝二人在,豈有那麼容易就能打敗?」
宛珂擱下手中的杯盞,緩緩站起身來,眼底升起一抹清寒恨意,「蕭珩……他既是自己送來了,不收了他豈不可惜?」
冷冷一笑,他轉身對赫連盛道:「請王爺退兵,將大軍后移三十里。」
赫連盛一驚,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歷城內,蕭珏三人正領著一眾將士在商量應對赫連盛的事兒,一名小兵匆匆來報:「東朝大軍正在撤回!」
「撤回?」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撤回哪裡?」
小兵道:「已經撤至三十裡外,另外,這封信是方才有人用箭送來,要太子殿下和珏王殿下親自過目。」
蕭珩疑惑地瞥了蕭珏一眼,點了點頭,接過小兵遞來的信函,打開掃了兩眼,驀地變了臉色,蕭珏察覺,接過親自看了兩眼,如蕭珩一般,兩人的臉色都變得沉肅清利,下意識地朝著堯冽瞥了一眼。
堯冽察覺,卻又不便多問。
酉時,宋盈和常林匆匆而來,滿臉焦躁,「姑娘,不好了!」
楚傾沒由來的一驚,丟了手中的草藥,起身問道:「出什麼事了?」
宋盈道:「太子殿下和珏王殿下方才一起出了城去,沒有帶任何人隨行!」
楚傾臉色一沉,只稍稍沉吟片刻,便脫下罩在外面的輕衫丟在一旁,朝著城門走去。
宋盈二人一見便知她要做什麼,?么,不由緊緊跟著她,宋盈道:「姑娘,當初你已經拋下了我們一次,這一次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姑娘一人去冒險!」
楚傾聞言,只覺喉間有些哽住,不知該說什麼,索性什麼也不說,想了一會兒,沉沉點了點頭。
得知楚傾要出城,守城並將自是不容,道是蕭珏臨行前有交代,在他回來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
楚傾心中焦躁,掏出一枚令牌送到那小兵面前,冷聲道:「你若是再不開城門容我出去,你們王爺能不能回來,尚未可知!」
小兵聞言大吃一驚,再見她手持御令,便是蕭珏在此都不好阻攔,無奈只得開門放她離去。
堯冽聞訊趕來,見楚傾已經出了城去,不由大怒,喝道:「糊塗!怎能容她出城去?手持御令又如何?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你是不知道嗎?」
韓奇和陸文攔住大怒的堯冽,輕聲道:「放心吧,我和陸兄這便帶人出城去看看究竟出了何事。」
天色漸暗,一深一淺兩道身影策馬在白馬峰外緩緩停了下來。
「哎。」見蕭珩欲要抬腳入內,蕭珏一把將他攔住,「這白馬峰內地勢詭異,曾經布有陣法,老將軍便是在此出了事,你多加小心。」
聞言,蕭珩不由彎了眉角,「倒是奇了,四弟也會關心我。」
蕭珏頓然冷了臉色,驀地,他神色一凜,抬手一揚,一枚飛刀從袖間飛出,朝著身側打去。
「呵呵……珏王殿下好覺察力。」輕輕的一聲淡笑,繼而從黑暗中緩緩走出一名身著鴉青色長袍的男子,丟了手中的飛刀,輕輕擊掌道:「如此兄弟情深,當真教人感動。」
他戴了面具,看不清面容,聲音也似刻意變化成這樣,聽起來頗有些奇怪,然不可否認的是,他的語氣之中滿是對二人的敵意。
「謙瀾。」隔了一會兒,蕭珏淡淡道。
宛珂隱在面具後面的臉上閃過一絲冷笑,謙瀾?而今,他只是他們的敵人,謙瀾。
「珏王殿下果然聰明,不似那人,似乎必須要有別人的保護才行。」他說著突然伸手一指蕭珩。
蕭珩倒也不惱,垂眸冷冷一笑,「你倒是說說,你究竟都知道些什麼,究竟是誰害死了堯老將軍?難道,那個人不是你嗎?」
宛珂搖頭,「自然不是我,若真是我,我又何必來自討苦吃?害死堯仇的人不僅不是我,也不是任何東朝的人,而是……」
他突然轉身,伸手一指蕭珩,「你。」
「荒唐!」蕭珩眼底浮上一抹殺意,「我看,你根本就不是知道老將軍之死的真正原因,而是自己活夠了。」
宛珂朗聲冷笑,「這話倒是說對了,我確實活夠了,我本該是早就已經死掉的人才對!可是我沒死,所以,就只能由你們其中的一個代我去死。」
聞言,蕭珩和蕭珏的臉色都沒由來的一沉,正要往前走去,卻覺得雙腳釘在地上根本不聽使喚,周圍的一切突然都變得很奇怪,像是波紋一般,輕輕搖晃著。
「我們入陣了。」蕭珏在蕭珩耳邊輕聲道。
蕭珩不傻,這麼多年的兵書並非白讀,自是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沉聲道:「看來他是早有防備而來。」
宛珂笑道:「沒錯,我確實是早有防備而來,不過我並沒有打算殺了你們兩個,我也知道珏王殿下對行軍布陣頗為了解,破了此陣是早晚的事,只可惜現在是在兩軍交戰的檔口上,沒有那麼多時間給你慢慢破陣。」
蕭珏冷聲道:「你想怎樣?」
宛珂道:「我放你們其中一人回去,另一人,則要被困死在這陣中。」
「呵!」蕭珏不由輕呵一聲,「那你說說,我二人誰回去了比較合適?」
宛珂故作沉思片刻,道:「若論行軍打仗,自然是珏王殿下更勝一籌,如今這局面,當然是珏王殿下回去了比較妥當。」
「果然……」蕭珏輕輕搖頭,一臉意料之中的表情,「說罷,你與太子之間有何冤讎?為何從剛剛一見面,你就對他滿懷殺意?」
「冤讎么?」宛珂仰頭長長一嘆,「冤讎太多太深,我竟是不知該從何說起了。不說也罷,反正,遲早也是埋於一抔黃土之人,問那麼多有什麼意義?」
說罷,又轉向蕭珏和蕭珩道:「你們並不吃虧,要知道,若是蕭珏回去了,大有可領兵擊潰東朝軍的可能,也算是可以為蕭珩報仇雪恨了。」
蕭珏眸色一凜,與蕭珩相視一眼,繼而垂眸一笑,「原來,你是赫連昱的人。」
宛珂笑道:「我不是任何人的人,我只是我自己,只做對我自己有利的事情,誰能給我的利益更多,我便為誰做事。」
蕭珩不由蔑然道:「無恥之徒。」
聞言,宛珂的臉色驟然一變,揚手一揮,蕭珩似是被什麼東西打中了后心一般,向前踉蹌了兩步方才站穩。
「哼!無恥?究竟是誰無恥?太子殿下一抬手殺了自己的未婚妻子和未來岳丈滿門的時候,可曾想過這『無恥』二字?」
「你……」蕭珩一怔,似是想起了那天宛家被滅的慘象,胸口突然一陣絞痛,身形搖晃不穩。
蕭珏毫不猶豫地伸手將他扶住,心中對面前這個謙瀾的疑惑卻越來越深。
像,實在是太像!
這種感覺像極了他初識楚傾的時候,那時候她對他便是這種好無厘頭的無聲怨恨,不說其他,只是一陣見血地掐住那些讓他心痛的往事。
「既如此……」他突然開口,面無表情地看著宛珂,「那便由我來承受你這八混陣,放他走。」說著冷冷一笑,「不管怎樣,你是赫連昱的人,而今在為赫連昱做事,赫連盛這一戰成敗皆在你手,而我也明白,你定然不會容他成功回去,否則,何來永成太子和慕安候的立足之地?」
宛珂稍稍有些驚訝,「怎麼?你要代替這個人去死?」
「不可以嗎?」蕭珏挑眉,「你只是說我們之間一人死,一人生,卻沒說誰死誰生。」
宛珂沉沉閉上眼睛,輕輕搖了搖頭,「不該是這樣,不該這樣的……該是你親手殺了蕭珩,自己逃出來才是……」
蕭珏眼底驟然閃過一絲凌厲,原來從一開始他就已經想好了,要讓他們兄弟二人自相殘殺!
不遠處突然傳來清冽的嗓音:「你錯了,他們一個都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