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子嗣(三)

第一百五十三章 子嗣(三)

"這便是,你的想法?"

段錦睿的聲音沉沉暗暗,像是提前浸入了暮色之中的天空,壓抑,逼咎,男人整個身子,都透著哀傷:"我從來不知道你會想這些……"

在段錦睿心中,柳墨言是驕傲的,恣意的,狂妄的,甚至是只在意自己一個的,而現在……

男人的唇角微微下垂,眼眸低了一半,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了一層濃濃的陰影,不是竭斯底里,也不是多麼的深刻入骨,只是那麼淡淡的一個表情,卻分明讓人感覺苦楚,哀慟取代了方才的盛氣凌人,男人直立的身子隨著燭光的晃動而明滅不定,整個人的氣息也跟著昏暗了起來。

"你沒問過我!"

柳墨言有些強詞奪理,眼中是不服輸的倔強。

再是相愛的人,爭執起時,也不比仇人理智多少,相互之間,要麼出現難以彌補的裂痕,最終情感破裂,要麼,便是將平時壓抑在心底,不願想,不敢說的話,徹底地出口,然後,等待一個結果。

柳墨言厭煩了等待,段錦睿,何嘗不是。

所以,才會如此地難以釋懷,所以,才會如此地難以平復心情。

柳墨言看著段錦睿,段錦睿看著柳墨言,他們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那凝聚在一起的小小的縮影,便是整個世界都包容了進去。

這不是陌生人,而是想要在一起過一生一世的人呀。

柳墨言單手扶額,有些後悔,想要將自己方才頭腦發熱下直言而出的傷人的話語忽視過去,他的記憶力卻不是那麼差的轉頭便忘,喉結動了動,柳墨言下意識遵循著自己此刻另外一種心情:"我方才都是胡說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怎麼可能不放在心上呢?段錦睿恍惚間想著,削薄的唇輕啟:"抱歉……"

清朗磁性的聲音與冰寒中透著澀然的聲音同時響起,柳墨言放下覆在額頭的手,看著與他一樣愣住的段錦睿,苦笑了一聲:"你不需要再遷就我來道歉什麼的,是我自以為是了,是我……想錯了……"

段錦睿打斷了柳墨言的話:"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錯,我們只是都想要,對方將來不至於後悔……"

段錦睿終於將這句話說了出來,他自己和柳墨言相同行為的背後,最隱秘的心思。

柳墨言下意識反駁:"我怎麼可能害怕你反悔?若是你敢負我的話,我會比柳菡萏還要狠!"

段錦睿沒有回應柳墨言大聲的反駁,只是抿唇望著,便讓男子囂張的氣焰消散了一大半。

段錦睿和柳墨言相顧無言,無疑的,他們兩個都是深愛著另外一個對方的,段錦睿不想要柳墨言無後,柳墨言不想要段錦睿因為子嗣的問題最後在皇位上跌的很慘,甚或危及到他是生命。

而更隱秘的,則是那份不安害怕,男子之間相愛畢竟不是主流,在上流貴族之間,男男戀人很少很少,近乎沒有,有的,幾乎全部都是男孌侍童小倌一類的存在,究其根本的原因,只在於男子無法像是女性一般孕育子嗣,留下雙方之間不可分割的紐帶,很多夫妻相處,前期便是有熊熊的愛火燃燒,後期,便大多成了相敬如賓,這個時候,惟有孩子,才可以讓他們雙方維繫住這份不可分割的感情。

柳墨言是男人,段錦睿也是男人,他們兩個都清楚明確地知道這一點,始終不曾忘卻,他們的感情很大的可能無法長久,而當事人越是強調永遠,何嘗不是另一種表達害怕的方式?

段錦睿和柳墨言都不敢期待長久,偏偏,卻都想要長久。

所以,才會想要自己愛著的人留下自己的血脈,所以,才會忍著痛楚嫉妒,無所作為,甚至在有的時候,推波助瀾,他們是受著正統的皇室或者大家族教育長大的孩子,他們都知道,一個擁有自己血脈的子嗣有多麼重要,嫉妒的毒蛇再是無法忍耐,也只會將自己身子盤起來,不看,不聽,不提,不問,那樣,便彷彿不存在一般。

他們兩個人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原來是如此地相似,真的,是一種悲哀的默契,這種事情上擁有默契的話。

"你方才說,楊彤箬腹中的胎兒中了毒,是柳菡萏的葯有什麼問題嗎?"

段錦睿先開了口,越是想的明白,越是哀痛,他無法轉身便走,丟下柳墨言一個人,也無法做到現在將柳墨言再擁入懷中,承諾著一份不變的愛情,終究,意難平。

段錦睿語氣有些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只是轉移話題,其實,他是不怎麼在意柳菡萏的藥物有什麼害處的,他對那未出生的血脈有些獨特的情緒,卻遠遠達不到牽動心神的程度,他只是,想要讓柳墨言和自己,有些緩衝,將方才那種危險的話題,威脅到雙方感情的疑惑,暫時忘記。

柳墨言抿了抿唇,他理解段錦睿的做法想法,所以沒有拖沓,張口直言:"那種葯,我的人仔細研究的結果是,服用之後九成的可能懷孕,而在孕育子嗣的過程中,母體會隨著孩子成長,而被孩子越來越多的吸取養分精力,那未成形的孩子,每一分成長,都是母體的生命在損耗,所以,若是孩子足月出生之後,便是母體暫時不死,也終是纏|綿病榻的命!"

段錦睿神色不動,這種程度,不足以讓他動容,他現在,有的是感嘆,是怪不得柳墨言會忍住不對他說出這件事情,原來如此,原來,柳墨言不在外面殺了楊彤箬,是將殺機留在了這裡。

不過,段錦睿知道定然還有下文,柳菡萏雖然死了,他卻不敢小覷她,也不會小視柳墨言,只是這樣的話,根本便不足以平息柳菡萏和柳墨言想要做的事情的衝動。

段錦睿沉凝靜逸的眼神,柳墨言沒有看,他歪著頭,不讓自己的視線與段錦睿相互交接,聲音中帶著些許壓抑:""去母留子,反正也是宮中常常發生的事情,我想要楊彤箬死……"

那個死字一出,段錦睿打眼看到了紫衣男子的面色,只看到綳得緊緊的雪白的麵皮,還有紅潤的宛若滴著血的緊抿著的唇,那是一種緊張,不甘,焦躁相互混合的表現。

墨言,墨言,段錦睿在咽喉中咀嚼著這兩個字眼,嘆息,你這又是何苦!

既想要順著自己的心意下手,又猶豫不決,段錦睿看到柳墨言這個時候複雜的表情,突然像是醍醐灌*一般,清醒了過來,想要找一個為他生孩子的女人不會很容易,也不會費事,柳墨言不是拖泥帶水的人,偏偏,他放過了楊彤箬,欺騙別人,也欺騙自己,他,柳墨言唯一會忌憚著不對楊彤箬直接下手的原因,便惟有他一人而矣。

段錦睿的面色不知不覺間鬆緩了許多。

柳墨言未曾去看男人緩和的面色,他嘆了口氣:"我只是沒有想到,柳菡萏的葯,不是那麼簡單的!"

"她告訴我,那丸藥若正確的服用方式便是有孩子之前服用一顆,保證孩子能夠到來,當確定有了孩子的時候,再服用另一顆,為孩子提供一半成長所需的養料。"

"兩顆葯是一樣的,一顆葯的效果自然會像是我研究出來的一樣,母體用自己的生命孕育出健康的子嗣,只是,若是只服用這麼一顆的話,還是生子秘葯,生出來的孩子在母體中吸收的營養不足,藥物中本身所帶的極陰極寒的毒性,會在無法驅逐的情況下,慢慢地侵蝕孩子的五臟六腑,自內而外,他可能是,不好了的,若是再嚴重點兒,甚至會生出一個……"

柳墨言心底有絲不忍,他不敢看段錦睿的方向,遙遙地望著右前方三足香爐,聲音也宛若那虛虛渺渺的沉香一般,透著朦朧:"怪物……"

怪物二字一出,整座寢宮中的氛圍冷凝的可怕。

然後,段錦睿笑了,笑的淺淺的,卻帶著強烈的諷刺:"只是這樣嗎?"

他反問一句,笑的惡意:"朕現在富有四海,只是一個孩子的話,朕還捨得!"

他連現在這個沒出生的都不怎麼想要,更遑論再找一個女人做些什麼,只是柳墨言和他再是有隔閡產生,段錦睿也不想要對方現在再去惆悵些無用的東西。

殊不知,段錦睿隱含著安慰的惡意笑語,柳墨言沒有感受到其中的暖意,他只是無顏面對,有些後悔方才執意讓段錦睿留下來了,可惜,世上什麼葯都有,便只有後悔葯,只是想象而矣。

柳墨言的頭繼續低垂,聲音悶悶的:"那葯裡面蘊含的藥物,能夠讓男女雙方交合的時候,像是養蠱一般,在藥物強烈的刺激作用下,存活最強的一份骨血,至於其他的失敗者,沒有存活的必要,也活不下來。"

其他的失敗者?孩子來自於父精母血,最強的選出,剩下的全都被淘汰,若是嚴重點兒的話,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柳墨言說的含蓄,卻也露骨,段錦睿有些恍然,所以,他不想要柳墨言接著坦白什麼了。

柳菡萏已經死了,她不應該影響自己和柳墨言,孩子雖然無辜,卻也僅僅只是和他留著同樣血脈的陌生人,他這一輩子,有柳墨言一個,已經心滿意足了,愛柳墨言一個,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心力了,再多的,段錦睿無法拿出。

柳墨言若是出了什麼事情,才是真的讓段錦睿後悔莫及。

比起自己,柳菡萏更加痛恨的是柳墨言,她不會安好心的!

他一開始便不應該讓柳墨言接近那個女人,段錦睿打斷了柳墨言的敘述,直言:「墨言,我不想要知道了!」

「這件事情,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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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焚愛逆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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