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教導
柳墨言的字沒有寫出幾個,已經到了出發的時候,聽到敲門聲,他無奈地放下了手中的筆,看來,真的是急不得。
院子中一片喧鬧,婢僕匆匆忙忙地走動,沒有看到段錦睿的人影,出了小院,走過二道門,隔著高高的院牆,已經可以看到那高高飄揚的旌旗,聽到透牆而入的馬嘶之聲了,柳墨言穩了穏心神,從現在開始,才是正式開始的時候,才是他走近太子身邊的開始,才是他真正走上復仇之路的開始,所以,不能猶豫,不能退縮。
唇邊勾起最是純良無害的笑容,嫵媚的眉眼因為他的笑容,彷彿都多了些純然,少了些引人心亂的魅惑。
段錦睿可以是太子,太子卻永遠不可能是段錦睿。
柳墨言,記住,你已經跌倒了一次,不可以再跌倒第二次了,絕對不可以。
「請問是柳墨言,柳公子嗎?」
迎上來的是一個內監打扮的微胖青年,圓圓的臉,圓圓的身子,笑起來很是討喜,讓人心生親近。
「正是,不知你是……」
柳墨言點了點頭,態度自然無偽,不高傲,也絕不卑微,只是看著,便像是一株迎風而立的青松,讓人眼前一亮。
「小的韓嶺,忝為太子東宮內務總管,奉太子殿下的命令,前來請柳公子移步的!」
眼睛笑眯成了一條縫,韓嶺對著柳墨言的態度除了他本身與人為善的表層偽裝之外,似乎還有些真實的感激。
柳墨言愣了愣,好奇起段錦睿是怎麼介紹他的了。
「請韓總管帶路!」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被無數的人簇擁著,柳墨言一眼看到的,卻永遠是那個清冷如故的男人。
男人俊朗的輪廓蘊含著冷漠,他站在那裡,便彷彿自成一個冰雪般獨特的世界,他看著所有的人忙碌,他被無數人奉承,但是,他只是看著,與其說段錦睿是一個合格的上位者,冷漠高傲,不如說,他更像是步履塵埃的神祗,活得不沾染世俗情愛,活得,桀驁漠然。
段錦睿似乎在吩咐身邊的侍衛侍從什麼事情,那些手下諾諾應是。
等到幾個身邊人聽命離開后,段錦睿看到了韓嶺和柳墨言,方才那種獨特的氛圍,乍然破碎,柳墨言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淡淡地向著他一撇頭,沒有言語,沒有招呼,卻已經是最獨特的一份對待。
韓嶺沒有察覺這份不同,少年卻輕挑了眉宇,笑的比起方才的純良無害,多了戲謔,多了邪氣,卻也多了更多的真實。
不需言語,不需動作,只要一個眼神,只要一個回眸,也許,便是兩個人從來不曾察覺的那份默契之花的綻放。
換上了那一襲淡藍色的衣衫,仔細梳洗打扮后的柳墨言看起來,便好像是臨波而立的仙人一般,如畫的五官,遠山般的長眉,嫵媚流波的眸子,潤澤美麗,微微一勾便是一場燦爛花雨的紅唇,含著萬千的情意,超塵脫俗,風華無雙,說的,便是這樣的人吧,段錦睿只是看過去,一眼之後,卻將少年的樣貌風情深深地刻印。
忽然間,便回憶起那一夜的狂情,那一夜,是少年半哄騙半強迫的,是他沒有控制住自己的私念而默然應允的,他以為,他將那些迷亂情動都壓在了記憶的最角落。
可是,當男人掀開自己車簾一角,當他耳邊聽到周圍眾人呼吸的一瞬間停滯,全都記了起來。
轉身,果然看到自己周圍有些人眼中的異樣光芒,看著柳墨言眼都不眨一下的樣子,雖然那其中不包括跟在他身邊訓練有素的侍衛,卻還是覺得心裡澀澀的,眸子一沉,裡面是一份忽然而至陰霾,改變了主意,招了招手,將韓嶺找來,這般吩咐了幾句。
「柳公子,殿下請您過去……」
柳墨言鳳眸微挑,笑的絢爛:「請韓總管帶路!」
跟著韓嶺離開為自己準備的那個略微小點的馬車,看著段錦睿寬大豪華的多了的馬車,即使被簾幕遮住,也可以想見內里的舒適,柳墨言沒有徑自便上了馬車,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眼中帶著一絲恭敬,讓韓嶺越發地滿意。
「殿下,柳公子帶到!」
「進來吧!」
冷冷淡淡的聲音,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柳墨言很佩服段錦睿這一手工夫,只要想要掩飾,誰都無法猜測出他的心思。
車簾掀開,只見其中淡黃色錦綢包裹車廂,四角懸挂著夜明珠,正中央則是一個小小的方形桌子,上面擺放著糕點茶水,比起鎮子上那些小攤販賣的東西,自然是精緻了許多,也香甜了許多,可是,柳墨言還是有些懷念豌豆黃那有些太過甜膩的滋味。
靠窗的兩邊有兩張錦榻,牢牢地固定在車上,四角包裹著厚厚的絨布,將尖利處全部磨平,段錦睿便那麼端坐在右邊的錦榻上,正襟危坐,一隻手按在膝蓋上,另一隻手則是拿著一卷書冊,聚精會神地看,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柳墨言一般。
柳墨言的牙齒有些癢,他也不客氣,自顧坐下后,他的目光順著男人沒有表情的臉向下滑落,落到了男人微微露出一點的喉結,牙齒越發地癢了。
馬車動了起來,咕嚕嚕的車輪滾動聲,將兩個人之間靜到了極點的氛圍打破,段錦睿終於捨得從手中的書卷中抬頭,入鬢的劍眉微微揚起,有些不滿地看著柳墨言變得歪歪斜斜的坐姿,雖然少年不論什麼動作都自有一番風情,但是,段錦睿的教養,卻讓他無法視為不見。
段錦睿皺了皺眉:「坐好!」
他坐的便很端正,很有皇室風姿,果然是訓練有素的完美禮儀。
柳墨言沒有害怕段錦睿突然沉下來的面色,他眯眼笑,露出兩顆小虎牙:「阿睿管的也太寬了吧……」
說著話,身子更加地歪,伸出手,隨意地捻起桌子上的一枚花朵形狀的糕點,自顧放入唇間,絲毫不客氣,他可還是記得,男人昨日將手心放在他掌上,說出的那句話呢。
啪的一聲,柳墨言的手腕一顫,原來是段錦睿手中的書卷敲擊了他的麻穴一下,快要入口的糕點掉落到地上,柳墨言怔了一下,有些奇異地看了看自己泛著淺淺紅印的手腕,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的身手會被面前的男人輕易偷襲,他什麼時候這麼沒有警戒心了。
段錦睿將目光從柳墨言腕間刺眼的紅印子上移開,有些不自在地挪了下身子,他是好意,若是段錦睿跟著他回京之後還是如此不懂禮儀,不加掩飾,會很被動:「你想要回京嗎?」
道歉的話到了口邊,段錦睿還是轉移了話題,少年的年齡還很輕,他比他年長六歲,他應該為他的以後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