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內奸

夜晚的燕門關凄清而又寂靜，在銀白色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安寧。天空中不時飛過不知名的飛鳥，城牆上的火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一切都是這樣的美好。

秦烈風和楊懷義緩緩走在城牆上，現在這個地方是他們的常去之處，用秦烈風的話說就是只有在這裡他才能認真的思考。

楊懷義輕輕撫摸著冰涼的城磚幽幽的嘆息：「烈風，有個問題我思考了很久卻沒有答案，你能幫我參詳參詳么？」

秦烈風點了點頭。

「你說，為什麼要打仗，為什麼要有戰爭？大家都這樣和平相處不是很好么？」

「你真是這麼覺得？」秦烈風看著楊懷義的眼神有些奇怪。

「呵呵，你可能覺得我有些虛偽，怎麼說一個滿心毒計的人也不會多愁善感到問這些問題，但我真的就是這麼想的。從跟著你出生入死以來，我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為什麼我們要去殺異族，而異族又為什麼要來殺我們？」楊懷義轉過身來盯著秦烈風，滿臉的認真。

「其實你心裡已經有答案了，為什麼還要來問我？在這個亂世，我們都是棋子，我們能做的就是盡最大的努力去保衛身邊的人不受傷害，其他的也不是我們能管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句話的含義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是個軍人，你是個書生，當初加入驃騎營也是機緣巧合，可這些年下來，死在你楊懷義毒計之下的異族絕對不少，他們在臨死前問過你為什麼要殺他們么？」

楊懷義聽了秦烈風的話不由得苦笑，是啊，要說在驃騎營里，殺人最多的不是秦烈風這個武藝高強的將軍，也是不厲行哲銘這類殺氣騰騰的漢子，而是他，楊懷義。在他的計劃下，秦烈風能橫行異族北王庭大殺四方，攪得那頡利的後方不得安寧；在他的指示下，驃騎營能變成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所過之處無論男女老幼盡數殺絕。他楊懷義殺的人真是多，可是有人問過自己為什麼么？自己問過別人為什麼么？沒有，因為不管是他自己還是敵人都明白，既然上了戰場，那就必須做好殺人和被人殺的覺悟，你不殺人總有一天人家就要殺你。在這個亂世，一切都是這麼的無奈。

秦烈風見楊懷義陷入了深思，自己也不由得嘆了口氣，雖說他嘴上說的簡單，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所謂的情報肯定是個陷阱，只是他顧及風舞的感受，並沒有當面說出來。那頡利是什麼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這些詞用在他身上肯定是一點都不為過，在某種程度上那頡利可以說是異族數百年都難出一個的梟雄，他這麼一個雄才大略的人怎麼會將這麼重要的任務隨便交給史東明手下的一個偏將呢？而且既然風舞能查出這個偏將和姬正有舊，那他那頡利沒有理由不知道，所以這個情報肯定是假的。但是就算知道是假的又能怎麼樣呢，他秦烈風能說半個不字么？隨著戰局的惡化和那頡利的陰損招數不斷使出，燕門關內，帝國之內很多人的思想也在變化，到了這個時候，什麼民族大義，什麼國家利益都是假的，只有自己的小名和榮華富貴才是真的，所以叫他秦烈風還能相信誰呢？就算是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驃騎營里也出了內奸，這讓秦烈風很是難過。

「對了烈風，那個問題你打算怎麼處理？」楊懷義沉默良久后問道。

「我已經讓人喊他過來了，就當最後給他一次機會吧。」

「好吧，那我就看看，不過我事先提醒你，如果他死不悔改，烈風你不能手軟，否則會害了所有兄弟的。」楊懷義說到這裡的時候很是嚴肅，他甚至已經在心裡暗暗決定，如果秦烈風下不了手，他就要在背後痛下殺手了。在他楊懷義眼裡，叛徒是不值得憐憫的。

不一會，城牆上響起了腳步聲，一個厚重的男聲在牆角處的陰影里響起：「末將參見秦將軍，楊長史。」

秦烈風並沒有轉過身，只是淡淡的道：「上來些，躲在那裡幹什麼，驃騎營的漢子沒有偷偷摸摸做事的。」

那個人聞言愣了一下，躊躇了一會，然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猛的上前一步，他的一張黑魆魆的臉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猙獰。

「鬼臉，還記得那年我們在草原上的事么？」

「記得，那個時候真是痛快，跑到哪裡殺到哪裡，那些蠻子拿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是啊，後來撤退的時候，多虧了你和三隊的兄弟拚死掩護，要不然我的命恐怕就要交待在草原上了。」

「呵呵，秦將軍不要這麼說，那是我們應該做的。」鬼臉神色平靜，可說到當年草原上的事情的時候，眼中也是忍不住的流露出激動之色。

「那你還記得那些兄弟臨時前都說了些什麼么？」

「記得，他們說生是驃騎營的人，死是驃騎營的鬼，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下輩子還能在將軍手下當兵；還有的說驃騎營的都是漢子，只有站著死沒有跪著活，說什麼也不能給驃騎營丟臉•••」鬼臉的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竟然沉默了。

「是啊，說什麼也不能給驃騎營丟臉，可是你鬼臉，你這個被他們用全部生命救出來的隊正，你做到了么？你在做那件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當年為了救你而犧牲的兄弟？你他娘的對得起他們么！你說話啊，你他娘的想什麼呢！」秦烈風越說越急，猛的一把抓過鬼臉，大聲咆哮著。

「我沒有做到！我對不起他們！」鬼臉從秦烈風的手裡掙扎出來，邊喘著粗氣便大聲道：「可是我不甘心！我想不通！他們都是多好的兒郎啊，為什麼憑著你秦烈風的一句話他們就要去送死，還那麼義無反顧？不錯，你是將軍他們是兵，理應為你去死，可是他們貢獻了自己的生命以後得到了什麼？一個毫無意義的烈士名號，還是成就了你帝國雙星的美名？我不想再讓驃騎營的兄弟陪你去送死，我要拯救他們！」

「所以你就故意泄露消息，還和人假扮哲銘的樣子回來演戲？」

「不錯，不怕告訴你，你的行軍路線我也提前告訴王方了，所以他才這麼堅定的躲在南陵城裡。我料定你不會強行攻城，所以乾脆把斥候隊伍草草在城邊上轉了轉就回來給你復命了。」

秦烈風聽后默然良久，他閉著眼睛想了一會，然後嘶啞著聲音問：「你這麼做難道不怕死么？」

「哼，我鬼臉的命自從在草原的那次以後就給你了，現在我不欠你什麼，我只是為了他們而活，為了減少驃騎營兄弟的傷亡而活，就算是死我也願意了。」鬼臉默然回答。

「鬼臉，你•••你真的要這樣逼我么？」秦烈風臉上滿是痛苦之色。

「不是我逼你，這全是你自己做的決定，你是不是想殺我，那就來啊。」

秦烈風死死盯著眼前的鬼臉，右手緊緊握在刀柄上，手指因為過分用力都已經開始發白，青筋根根暴露出來，顯示出他此時是多麼的難以抉擇。

「秦烈風，你還等什麼！是不是個爺們，是爺們的就給我個痛快，也給你自己個痛快！」鬼臉一聲大喝。

「啊！」秦烈風終於揮出了那一刀，銀芒閃過，鮮血飛濺，一個壯實的身軀緩緩跪在了地上。

「秦將軍，他們劫持了我的兒子，我不得不這樣•••真是對不起你，更對不起死去的那些兄弟•••」鬼臉跪在地上，鮮血不斷地向外涌，話已經說不清楚了。

「什麼！鬼臉你說什麼！」楊懷義一聽之下大驚失色，連忙抱住了搖搖欲墜的鬼臉，而秦烈風卻彷彿被雷劈中一樣，獃獃的站在那裡。

「其，其實，我還有個兒子，是，是去草原之前有的，後來，我差點戰死，孩子他娘，以為我，我死了，就帶著，帶著孩子改嫁了。楊，楊大哥，我求求你，如果有機會，一定要，要把它救，出來，我，我的兒子•••」

「好，好，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救他出來！」楊懷義的話里已經帶了哭聲。

聽完楊懷義的話，鬼臉好像忽然有了精神，他看著不遠處的秦烈風堅定的道：「秦將軍，如果有來世，我一定還要做你的兵，肯定不會給你丟臉了！」

說完便笑著倒在了楊懷義的懷裡。

「鬼臉，鬼臉，你他娘的給我起來啊，不是說要去救你兒子么，你快給我起來啊，我們一起去！」楊懷義抱著沒有了生氣的鬼臉，淚水噙滿了眼眶。

「懷義，鬼臉已經去了，你先將他的屍首好好放起來，等出征回來我親自給他下葬。」秦烈風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說完便轉身要走。

「你去哪裡？」

楊懷義站起來問道，但是秦烈風並沒有回答他，只是那聲聲沉重的腳步彷彿敲在他的心上，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秦烈風，看來鬼臉的死對他打擊真的很大。想想後天就要出征，今天卻出了這檔子事，楊懷義更加擔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