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是你?
為了給飛雲殿里那位小皇子慶生,凰族可是費盡了心血,凰王不止拿出大禮相送——為自己爭氣的五公主增面子——還要在鳳凰宮裡再辦一次慶生宴。
九媛覺得甚好,父王的心思她是明了的:他一生得九位公主,未曾誕下一名男嗣,今日五姐承了父王這麼大的恩情與排場,讓她在娘家及仙族賺夠了面子,定會對父王感恩戴德了。他日父王一句話要小皇子接管凰族,五姐一定鞍前馬後、鞠躬盡瘁。凰族也不至於屈居外人門下。
玓瓅聽完她這一番話卻淡淡搖頭:「你想的太完美了,距百里小皇子成人還有一百年光景,單不說這一百年裡凰族內部是否有變,若是以後五公主有二心,不能盡心儘力扶持百里小皇子掌管凰族,叫他利用凰族人士為非作歹。那時小皇子年紀輕輕不辨是非,我們沒有權利再摻和,還不是只能幹著急,眼巴巴的看著他們生靈塗炭咱們凰族子孫!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怕就怕百里鶴王暗中控制了五公主和小皇子,借他們的手達到自己的一些目的,叫五公主他們背了黑鍋,偏偏五公主還無法反抗,她也不敢反抗!
咱們到時就算想對付,也難以揪出他的把柄。如果硬來,保不準是一副哀鴻遍野的景象,那備受荼毒的還是我們凰族!」
九媛低著頭,瞳孔猛地收縮又再次放大。玓瓅撫上她的肩,柔聲安慰道:「你別多想,這都是最壞的打算,我一向喜歡將事情往壞了想,罷了,多想無益!」
「玓瓅,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我未免太自私了些。」九媛的肩頭微微顫動,「八位姐姐都嫁了人,唯獨我,整日耍小性子,不肯順著父王的心意嫁了。我那幾位姐夫沒一個有真心、有本事的,父王寧願冒這麼大風險將皇族交給五姐的孩子也不願交給哪位姐夫,我知道他的顧慮。可我一定能嫁給一個好人嗎?就算嫁了,父王真能將這基業交託給他么?」
「你應當相信白公子!你這樣中意他,不如趕快成親。一方面是為了凰族的未來,更多地卻是為了你自己。憑他那樣對你,難道不會幸福么?凰王也應當放心。阿媛,你……愛他么?」玓瓅口中嗚咽,問到最後一句已是淚如雨下。
九媛故作輕鬆的一笑,說道:「我當然愛他,不管我們成親是為了什麼利益,但我願意。不管父王要不要將凰族交給他,我都願意,我心甘情願將自己交給他。」
「阿媛……」玓瓅淚眼朦朧的看她一眼,面上勉強笑著,心裡卻早裂開了一個大口子,汩汩的流著鮮血。
兩人赴宴時,玓瓅臉上還帶著淡淡的淚痕。赴宴的人大多還是上回的原班人馬,九媛覺得無趣,這群人不過是從上一個宴席上下來,再去赴另一個宴,說著同樣的恭維話,掛著同樣虛假的笑容。
玓瓅看九媛也沒有精神頭,便偕了她離開,來到鳳凰宮背後一處不起眼的靈山上。
「你還沒來過幾次呢,這一片珍珠梅是打你住在寒冰窟時我用來排遣種下的,日日用靈氣滋養著,可算長得不賴。」
九媛一隻手搭在珍珠梅結出的白色小珍珠花球上,可是長得不賴。放眼望去,這座靈山像是被白茫茫的雪覆蓋,仙人居住的九重天上,一向沒有四季之分,所謂的春夏秋冬,九媛只在人間領略過。她站在其中,自是感到一種空前的暢快。
她笑道:「珍珠梅別名雪柳,從前只是在人間聽人們說過,便是看見也只見得一兩棵,今天才知道『雪柳』這名字確實名不虛傳。」
玓瓅不以為然的吐了吐舌頭:「你還不是要謝謝我,多虧了我喜歡珍珠,才讓你有今日的眼福!」
「玓瓅,你還好意思說。明明是為了排遣才種下玩的。不過我卻要謝謝我自己,多虧了自己生那麼一場大病,才讓你有功夫擺弄花草。」九媛調皮的向她眨了一下眼睛。
玓瓅淡淡笑道:「你可知雪柳的花語?」
「這我哪會曉得?不過都是些閑的要死的文人捏造出來的雅話,無聊得很。」
玓瓅苦笑道:「你不信,我說了也沒用。」
九媛本是笑吟吟的看著玓瓅,忽然臉色變了一變,玓瓅也覺察到了,便用密語說道:「阿媛,你聽見什麼沒有?」
「是爭吵聲,女人與男人的聲音。去看看。」
兩人一同循聲走去,隱在雪柳之下,隱約看見遠處一男一女在爭論什麼,九媛卻覺得這兩人的身形她竟都挺熟悉似的,卻實在想不起這二人與她有什麼瓜葛。
斷斷續續的聽到那女子說:「別再來找我……是我不配……我很愛他……」
那男子嘰里咕嚕說了一堆,九媛實在聽不清楚,只見半晌后女子沒有回答,男子失落而去。看樣子又是一出痴男怨女的好戲,她還微微感嘆著兩人的「孽緣」,不知何時,一雙腿已出現在她面前。九媛向上看去,不覺呀然一驚。
她跳起來,慌慌張張的說道:「是……你!」
站在她面前的這個女人,正是剛才自己偷窺的女子,也正是幾天前在飛雲殿上以一塊小石子結緣的女子,那個一笑便能使人如沐春風的女子啊!
九媛尷尬的笑了笑,玓瓅不知何時已站起來,臉上同樣帶著歉意的笑。
那女子臉上倒沒有波瀾,可那種溫暖的感覺消失殆盡,眼裡只透出疏離。
還是玓瓅先回過神來,賠笑道:「不知姑娘在此與人會面,我和阿媛闖到這裡來,無意間聽到姑娘與那人的談話不甚一般,已知冒犯了姑娘,更不敢在姑娘面前現身,怕姑娘尷尬。本想等你們走後,我們再
悄悄離去,沒想到還是被你發現了。姑娘今日對我們有怨恨也是正常的,你想怎樣要我們賠罪,但凡我們能做到,就一定答應姑娘。」
玓瓅這番賠罪的話說的不卑不亢,九媛卻心虛了。玓瓅與這女子是初識,自然能做到落落大方,可自己卻是第二次叨擾到她,饒是自己臉皮再厚,也不知該用什麼話去賠罪。
那女子聽到玓瓅這番說辭,眼中漸漸有了一股暖意,再看一眼旁邊站立不安的九媛,呵呵笑了出來:「本是想怪罪你們的,奈何你們正對我胃口,俗話說不打不相識,咱們三個看來很有緣吶!」她將頭轉向九媛:「特別是這位小姑娘,你說是嗎?」
九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歉笑道:「倒是挺『有緣』的。」
三人漫步在蒼茫的雪柳之中,玓瓅與九媛將身世通報一遍,等著女子的回答,她只靜靜走著,但笑不語。
九媛等的著急,晃著她的胳膊,撒嬌道:「好姐姐,快告訴我你叫什麼。」
那女子縱身一躍,足見豎立於一株傲然挺立的雪柳之上,笑盈盈的看向她們。朝陽在她周身鍍了一層金輝,九媛望著她,這種從心底里敬仰的感覺再次與初見花仙的記憶重合,九媛暗想莫非她也是哪裡的花仙?
女子借力飛起,瀟洒的說了一句:「我叫路洺琬。」
路洺琬!
九媛的腦中「轟」的爆炸,喃喃道:「是你?」她瞪大雙眼,卻再也尋不到她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