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暗花

朦朧的星光下，只見黑黢黢的獄牆擋住視線，高高聳立的崗樓上，探照燈仍不時的掃視四周，整個氣氛顯得陰森森，令人害怕。

一輛藍色的本田房車停在小門外路邊上，坤青第一個跑了上去，小三最後一個上來。坤青急促的命令一聲：「開車！」油門一踩，他就興高采烈的給大家介紹司機認識：「這是我的『頭馬』大麻成。他的槍法和車技都是一流的，我們跑路全靠他。」

大麻成不回頭，右手舉起做了個OK的手勢：「各位做好，我要加速了，死條子很討厭的。」

大麻成的車技果然是一流的，從赤柱監獄道尖沙咀一共用了還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而且走的是偏僻的小路。

尖沙咀是五大幫派勢力錯綜複雜的地方，整條街上的卡拉OK、地下賭檔、停車位、賣黃色翻版CD、拉客的，幾乎都有後台老板在罩著。他們之間有著鐵一般的規矩，任何人都只能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做生意，絕不能過界。

坤青和傻彪、吳昊這種人來到了尖沙咀，就等於魚龍如海，獵犬歸家了，只要往人堆里一紮，估計警察是找不出來的。不過，警察有警察的法子，警察有線人，線人就是黑社會中的叛徒，專門給警察通風報信的。這種人往往都是小人物，他見過老大，老大沒見過他，即使被他暗地裡算計了，也查不出來。所以，坤青、傻彪、吳昊都不敢露面，只想著跑路。

汽車在雪亮的燈光下行駛，帶著某種危險地神秘。

大麻成點著了一支煙，吸一口吐出來，沉聲問：「坤生，船已經來了，現在就可以走。」坤青搖了搖頭：「你帶著傻彪、小三、吳昊，你們先走，大哥我還有些事情要辦，阿強的身手好，讓他跟著我。」

「是！」大麻成的話說的很簡潔乾脆。人也很講究。從後面看去，他留著一頭披肩長發，穿著黑色呢子西裝，襯衣的領口熨帖潔白，新的一樣。拿煙的姿勢也很漂亮，酷似蘭花指，中指上有一枚綠玉寶石戒指。從倒車鏡里可以看出他長的還算英俊，只是一臉短鬢絡腮。

「去那裡？！」

「先去東英大廈！」

五個人在車子里換了衣服，將囚衣包好了，小三拿下去一把火燒了，以免給警察留下線索。車子再往前看出去二十里，緩緩的停在路邊。

坤青和厲強下了車。本田車車門關閉，揚長而去。

厲強跟在坤青身後，問道：「為什麼現在不走，一會兒警察要追來的？」

坤青輕蔑的看了他一眼道：「怕死的通常都不能發財，要來就來，不來可以走。」厲強咂嘴笑道：「我的確很怕死，不過我更怕窮。為了能發財拼了，坤哥您吩咐吧，風裡雨里水裡火里，我一定去。」

坤青從懷裡掏出一隻望遠鏡，遙望東營大廈120層頂樓。厲強注意到坤青拿的是一隻俄國產紅外微光雙目夜視鏡，射程兩萬米，屬於軍用，大概是下車的時候，大麻成交給他的。

「阿強，眼下的情況很不樂觀，我有一大筆錢，放在頂層的財務公司上面，必須馬上拿回來，你替我跑一趟。我的保險柜的密碼我忘了，你試著幫我打開。」坤青放下望遠鏡用非常信任委以重任的眼神看著厲強。

厲強心想，這老傢伙不是東西，拿我當炮灰，他自己在這裡見風使舵，沒法子，誰讓人家是大哥，咱是小弟呢。

厲強從電梯上到第一百二十層，憑著自己的開鎖技術，一路勢如破竹的打開了三四道門鎖，終於來到了坤青所說的保險柜的所在地。這個財務公司很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人來上班了，大概從坤青倒台之後就關門了，桌子上椅子上到處都是灰塵，雪白的文件紙張扔的到處都是，電腦全部關閉，屋子裡只有些微月光。

厲強一眼就看到了矮矮的銀灰色保險柜。

仍然是憑藉著自己紮實的基本功和多年苦心修行來的經驗，厲強只用了五分鐘就解開了保險柜的密碼，取出了裡面的一個記事本，兩個文件夾，一個首飾盒。他也不知道，這裡邊什麼有用，什麼沒用，胡亂找了個塑料袋，一股腦的裝起來，拎著下樓去。

「到手了嗎？」坤青躲在大廈門前的噴水池后。

厲強舉了舉手中的袋子，做了個OK的手勢。

坤青順手攔了一輛計程車：「上車！」

兩人並排坐在車後座上，坤青小心翼翼的拿出了筆記本。計程車司機轉頭問：「先生去哪裡！」

坤青道：「碼頭！」

他打開的筆記本，原來竟是個微型的顯示器，顯示器里有一段錄像，本子一打開，錄像就自動播放。

圖像上是個長相斯文的帶著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人，白白凈凈瘦瘦的，他說話的時候，哆哆嗦嗦，眼淚成串，說：「大哥，五大幫會的人都找上門來了，我家的老婆孩子都已經死光了，被人殺光了，我實在是沒地方躲藏了，我要報仇，我要活命，我只有跟警察自首，不過你放心圖紙我已經燒了，誰也別想得到那東西了。」

「哼！」坤青把硬皮本子重重一合，睚眥欲裂的發狠：「罵的，當我是三歲的小孩子這麼好騙。燒了？就算是燒了，我也要從你嘴裡掏出來！」

「司機，不去碼頭了，去，寶勒巷。」坤青順手從口袋裡掏出一款諾基亞手機，撥通了大麻成的電話：「儘快把他們送上船，你到寶勒巷13號，來見我。」

坤青放下電話。

厲強咳嗽了兩聲，戰戰兢兢的說：「坤哥，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做完了，我想我也要和他們一起跑路的，放我走吧。」

坤青大力的在他的肩頭上拍了幾下，說：「別著急走，坤哥要給你的好處多的是，你的手藝，我以後還能用的上，你就留下來吧，跟著我包你上位。」

厲強在心裡嘆了口氣，心說，包我見閻王倒是板上釘釘的。

車子在寬敞的馬路上形勢一會，進入行人稀疏的街區，這個時間，只有癮君子和野雞垃圾婆才在外面晃蕩，景色蕭條的很。

兩人在寶勒巷街口下車，付了車錢。等車開走了很遠，坤青又帶著他走出來，重新撥通了大麻成的電話，只說一句話：「新墟！」

坤青加快了步子，在寶勒巷13號，開了一部藍寶石色的名貴房車，載上厲強，直奔新墟而去。

「不是說要成哥去寶勒巷嗎？怎麼又該地方了？」

「那是騙警察用的，我們現在可是逃犯呀，你以為公民逛大街，任何人都會舉報你的，你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坐穩了，我要加速了。」

厲強聞到了一陣輪胎摩擦地面的焦臭味，頭腦覺得一陣眩暈，就不說話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越過了紅線的邁數表。

新墟的一棟別墅里，距離了包括大麻成在內的坤青的五六十名手下，這些人就像是遇到了火警的119隊員一般，全副武裝，大部分人手一隻九毫米口徑六發左輪手槍，另外還有七八隻AK47衝鋒槍。

厲強和坤青剛走進來。

大麻成背著手迎上來，沉聲問：「大哥，有什麼行動？」

坤青疾步向內走，一邊走一邊發火：「媽的，阿正去自首了，必須把他搶回來，你命令所有的弟兄，不管找什麼門路，也要把關押阿正的地方找出來，明白嗎？誰打聽到有用的消息，我出暗花100萬。」

「是，我這就去辦。」大麻成從坤青的語氣和表情中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沒再多說什麼。

黑社會的暗花非常厲害，比警察部CIB情報科的情報還要快。四個小時之後，天剛蒙蒙亮，消息就傳入了坤青的耳朵里。

「坤哥，打聽到了，阿正今天還在拘留所，聽說明天要被運去英國受審！」大麻成風風火火一身雪茄味衝進來。

「消息可靠不可靠！」坤青一直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等消息，像個蠟人像般一動不動。

「消息絕對可靠，是老關係，他已經拿了暗花，不敢說謊，不然，他全家性命難保！」

厲強心想，又是個貪污受賄的警察！

「絕對不能讓阿正去英國，我們要把它救出來！」坤青突然站了起來，冒火的雙眼直直的盯著門外，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大麻成皺了皺眉：「可是，大哥，阿正在西九龍警察署總部，那裡重案組便衣加上軍裝警察總共上千隻槍對著咱們，怎麼救啊？」

坤青不均勻的喘著粗氣，寬大的喉結上下蠕動，胸口一收一縮的，臉都漲紅了，看來是沒有法子。大麻成倒背著手，低著頭，站一邊不開口。

一隻沉沒在邊上的厲強突然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坤青扭過頭來，臉孔因為焦急變的猙獰，就像呲著牙的狒狒。

「我們可以跟他一起上飛機看看有沒有可乘之機！「

「不行！」大麻成說：「他們一定會達成直升飛機。」

坤青白了厲強一眼：「瞎掰什麼，還嫌老子不夠煩嗎？」

厲強不緊不慢的走到牆邊打開電視機，拿起遙控器換台：「你們今天有沒有聽天氣預報啊！預報上說，香港上空有強勁氣流，低氣壓不適合直升機飛行——」

坤青眼睛亮了：「照你的意思，他們會搭乘民航嘍！」

厲強點點頭道：「不知道這個李正是什麼人物，只得坤哥花費這麼多錢，我想一百萬都已經花掉了，也不在乎再拿出一百萬來，查出他們會坐那一趟通往英倫的班級，我們就可以行動了。」

「我再出一百萬！」坤青伸出一根手指，發著狠說，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不，兩百萬，我要在一個小時之內知道消息。」

大麻成的身子震了震，似乎想說什麼，卻被坤青瘋虎一樣的表情嚇住了，沒敢說出來，轉身走了出去。

半個小時沒過，坤青的電話響了。

「喂！」坤青暴躁的像被關在籠子里的野猴。

「大哥，打聽到了，是今天下午的1208次航班，四名警察和兩名英國情報特工押送阿正登機，他們隨身攜帶武器，恐怕不好對付。而且班級的票都差不多賣完了，我只能買到三張票。」

「三張就三張！就算只剩一張，老子也要去。你在機場等著，我們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