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血與火
橡皮與水泥道路摩擦產生的尖嘯聲轟然入耳，袁紫欣不得不捂住耳朵大聲尖叫，這才能讓自己感覺好過些。
即使車窗緊閉，也阻擋不住橡膠點燃的味道鑽入鼻腔，滑行百多米后，袁紫欣的赤紅寶馬才終於轉著圈將速度降到了百碼以下。
但極速改變車頭角度的邁巴赫就沒那麼好運了，撞擊不成，整輛車的重心頓時發生了偏轉，邱子豪可沒有霍成風的力氣，於是在鋼鐵扭曲的吱嘎聲中，它側翻了出去。
「瘋子，你們都是瘋子！」驚恐到極點的袁紫欣大叫道。
她現在極度、非常地後悔讓霍成風來開車，這簡直就是在地獄的門口轉圈，而且現在看起來還要出人命了。
寶馬沒有再加速，而是在一塌糊塗倒翻在路邊的邁巴赫旁停下了。
「你想要做什麼？」袁紫欣目光畏縮地問，她真心覺得自己一輩子擔驚受怕的次數都沒今晚來得多，巢山的那次都比不上。
「你以為我要滅口？」霍成風好笑地看過去，袁紫欣那畏懼的眼神再清楚不過地表明了她在想什麼。「我看看人還有沒有救。」
袁紫欣悻悻地笑，轉身也下了車，小心翼翼地繞過滿地的玻璃和金屬碎片走到道路以外站住。
沒一會，尾隨而來的七輛跑車停在了周圍，一群人急急忙忙地圍了過來。
霍成風這時已經走到了邁巴赫旁，他拉了拉車門，卡死了，不是很容易打開。
他沒急著用蠻力，而是半蹲下去查看車內的狀況。
還好，車內的兩個人都還活著，雖然男女都是滿臉血，但聽他們的呼吸，應該還是有救的，至少脖子沒斷。那就救人吧。
「怎麼回事？怎麼會翻車了呢？」
「誰帶電話了，趕緊打120啊。」
「要報警的吧，不然那車門誰撬得開啊。」
豪車的車主們大都是二十啷噹歲的少年，平日里養尊處優慣了，一時間不知該做什麼的是大多數。
不過清醒的人幸好還有，有的轉身去打120，有的則撥通了消防局的電話。
突然間，這邊還在吵吵嚷嚷，翻倒的邁巴赫那砰然一聲巨響，一大塊扭曲的金屬就扔到了路邊。
眾人揉著眼看清楚了，那哪是普通破鐵皮，分明就是邁巴赫的車門。
不等他們有所反應，霍成風橫抱著昏迷不醒的女車模就走了過來。
「你們誰來照顧她一下？」
一個人，一雙手拉開了扭曲的金屬車門，這事兒無論眾人怎麼想，似乎都只能在科幻電影里看到。
一時間沒人知道該怎麼反應，霍成風進一步，他們竟齊刷刷地後退了一步。
不過在那一群靚麗的車模里，總算還有一個好像是昏迷車模朋友的女孩走了過來。
「她沒事吧？」女孩的眼睛里似乎有淚珠子在滾，想伸手去抱，卻又不知該往哪裡搭。
「放心吧，沒什麼大問題。」霍成風將昏迷女孩放平在地上，順手搭了一把她的脈搏。「呼吸和心跳都比較正常，短時間不會有事。不要隨便碰她，等醫生來再說吧。」
說完他便轉身又走到邁巴赫旁，車裡還有一個重傷者躺在那。
霍成風並不想去救這個傢伙，但這個所謂邱少似乎和陸雪還有些關係，萬一是朋友或者什麼遠方親戚，自己見死不救就太說不過去了。
教訓是一回事，要命就是另一回事了。
走到車身另一側，內勁微吐又拽下另一扇車門。
但剛一低頭，霍成風便眼神一凜，繃緊了全身。
黑洞洞的車窗后，除了邱子豪充滿怨毒的雙眼，還有一支手槍的槍口，它正正指著霍成風的腦袋。
「你再囂張啊，再囂張啊！很能打是吧，會飆車是吧。老子現在一扣扳機，你的腦袋就會像西瓜一樣啪地炸開，見過打西瓜么？哈哈，哈哈哈。」
手槍，又一次看到了手槍。
霍成風以極大的毅力才剋制住自己沒有出手，這是現代世界帶給他印象最深刻，也最危險的武器。
他知道自己現在還不可能逃得過子彈的速度，但他也不覺得自己應該膽怯，畢竟武器再好也是需要人去用的，一個重傷的傢伙又有多少威脅呢。
平靜地看著邱子豪，霍成風既沒有躲也沒有閃，也完全沒有邱子豪期待中的驚恐和顫抖。
「你不想出來，就繼續躺著好了。」
冷淡地丟下這句話，霍成風後退了一步。
「不許退！」腦子本就不清醒的邱子豪終於被霍成風的輕蔑徹底激怒，砰！一聲槍響，他開火了。
霍成風當然不是真的後退，向後邁的腳步還未落地，腳尖就已蓄勢待發。
當邱子豪的怒罵聲剛出口，他的腳尖也已經踏上了水泥路面。
一個呼吸后，槍響，而霍成風也早已不在原本的位置，他輕鬆踏上了倒翻邁巴赫的底盤。
然而，他立刻又聽見了第二聲槍響，還未及思索，一絲熱風便從耳邊劃過。
那邱子豪竟是沖著自己的腳下開槍了，一槍接著一槍，完全一副發了瘋的狀態。
當然，這樣完全沒了準頭的子彈也不可能傷到霍成風，只是危險卻不單單是來自子彈，才剛跳下底盤，他便眉頭一跳，那裡居然有藍色的火苗燃起來了。
對於汽車的構造，霍成風也看過一些書，了解了一些。
所以他知道，汽車內唯一可以燃燒的物質，只能是汽油，邱子豪的子彈看來是打穿了邁巴赫的油箱。
呼啦，藍色火苗才剛竄起便燃起了滔天火焰，瞬間布滿了整輛車的底盤。
霍成風沒敢再過於接近，接連又後退了十多米，噼啪作響的火焰中隱隱可以聽見邱子豪恐懼的呼救。
可能被救的時候不讓救，能脫離安全帶的時候不脫離，此刻霍成風對他可是半點同情也欠奉。
而且也沒時間讓他思考救或不救的問題，邁巴赫使用的混合氫燃料實在是殺人越貨的不二物選。
才一眨眼，整輛車就被吞進了火海，車座和車頭連接的位置甚至還發生了一起小爆炸。
邱子豪的慘嚎聲隨之嘎然而止，不用說，該是死得再乾淨不過了。
衝天的火焰將這一段道路照得雪亮，來來往往的車輛有不少都停了下來查看究竟，而霍成風卻悄悄退回了袁紫欣身邊。
「你開車吧，我們走。」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段話是詮釋這次事件的最好解釋。
霍成風也不覺得自己可以在警察或邱子豪的親屬面前解釋清楚，所以他決定溜號了。
槍聲和爆炸聲中，袁紫欣的小腦袋早不能正常思考，霍成風說什麼她便是什麼，慌慌張張地啟動汽車，呼嘯一聲揚長而去。
爆炸和熱浪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附近的車輛也越聚越多，於是也沒人注意到一輛紅色寶馬的悄然離開。
「瘋了，瘋了，一定是瘋了，那傢伙死了吧？是死了吧？」
看著袁紫欣失態的摸樣，霍成風也有些愧疚，雖然出人命的原因並不在他，但若非他要爭強好勝，也許現在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但霍成風是不會無謂地後悔的，事情做了也就做了，在當時的狀況下，他的反應沒有任何不當之處，怪只怪邱子豪的腦袋被迷幻劑給腐蝕壞掉了。
「他是自找的，和你我無關，你不用想太多。」
「自找的？哦對，確實是自找的。」袁紫欣不是笨蛋，細細一想就發現其實霍成風並沒有做出什麼故意傷害對方的事。
「沒錯，他就是自找的。」袁紫欣自言自語地又強調了一遍，隨即緊繃的肌肉漸漸放鬆了下來。
「見鬼，真是瘋子，飈個車而已，至於把命都賠上么。」
袁紫欣是沒有注意到邱子豪看霍成風的眼神的，也沒聽清他最後的咆哮。
所以霍成風不打算解釋太多，越解釋只能是越亂。
不平靜的夜終於讓兩人都失去了聊天的興趣，袁紫欣是有些疲累了，而霍成風的腦子裡轉著的卻是迷幻劑的事。
五百年滄海桑田，按理說大同教早該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中，但似乎還有一些殘留的陰影揮散不去。
比如被人屠盡的巢山山莊，比如邱子豪吸食的勾起霍成風記憶的迷幻劑。
當然，這迷幻劑是否出自大同教還兩說，這需要調查之後才能下結論。
一邊思考著，霍成風的手一邊伸向了自己的衣袋，那裡正躺著一張輕薄的卡片，這是他從被救的女孩身上摸來的，是一張寫了姓名和地址的名片。
霍成風不是想去找女孩什麼麻煩，只是這女人身上出現的癥狀與邱子豪一般無二，顯然也是服食了相同的迷幻劑。
他只想知道，這迷幻劑是否與大同教有關，又是否，能連上他沉迷五百年原因的線索。
「糟。」袁紫欣的一聲驚呼將霍成風從思考中拉了出來，車子已經開進了一座豪華小區，只是看不出有什麼危險值得她驚叫。
「我開到自己家了。」袁紫欣沮喪著臉不敢抬頭，聲音比蚊子還輕。「車沒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