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
你永遠不知道命運在何時會暗戳戳給你來那麼一下;前一刻是在夢中,下一秒卻要獨自面對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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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女孩大口喘氣,試圖擺脫這種令人厭惡的窒息感,然而卻是徒勞,更多腥鹹的液體嗆入口鼻,使她無法呼吸。
周圍全是水,冰冷透明的液體,泛著淺淺的藍色,包裹著女孩的身軀。
不多時,在重新聚攏的意識即將渙散的時刻,她聽見了來自海洋深處的歌謠——那聲音嫵媚多情,縱使是這世上最冷漠的人,也定會被這歌聲所打動。
在悠揚的歌聲中,女孩彷彿看見了瑰麗奇異的景色,一會兒是翱翔在天空的游魚,一會兒又變成了搖曳在水中的花朵,最終定格在一大片冰原。她單膝跪下,用手觸摸冰面,恍然發現冰層之下熊熊燃燒的烈焰。
「你心中的疑惑我不能為你解答,來吧,孩子,尋找屬於你自己的答案,在夢的彼方,宇宙盡頭,你會找見你所要的……」
單純的哼唱逐漸變得清晰,晦澀的歌謠在女孩的耳畔一遍遍迴響,緊接著她感到水流流動方向在變換,她的身體逐漸被推到了水面。
皮膚接觸到空氣的那一刻,歌聲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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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小姑娘?你沒事吧!」臉頰邊的刺痛讓蓮骨漸漸恢復了意識。有人在拍打我的臉,她想,反抗不了,虛弱得,連手指都抬不起來。
蓮骨掙扎著搖了搖頭,悶悶的咳了幾聲。
見蓮骨終於有了反應,那人好似鬆了一口氣,像是對蓮骨說,又像在自言自語:「滿嘴是血呢,真是可憐。我還是先送你去醫院吧。」
說罷,那人把蓮骨打橫抱了起來,快步走向附近的醫院。
不知傷到了哪裡,這麼一換動作,蓮骨的胸口頓時疼得撕心裂肺,不由自主的猛咳,鮮血順著唇角蜿蜒而下。
那麼一瞬間,蓮骨睜開眼望了望,一片蔚藍的天。
這是哪兒啊……
濃重的血腥味給予了過多刺激,女孩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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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進海里了?怪不得。」醫生推了推眼鏡,繼續翻著病例,「肋骨斷了好幾根,骨頭的碎片插進了肺里,這才會一直咳血。……右手也有輕微的骨折,打了石膏至少要一個月才能拆掉。腿部是骨裂,相比於這些傷口,小姑娘臉上那道更重要吧,孩子正是愛美的年紀結果毀容了,你們做長輩的要注意開導,別在心裡留下什麼陰影。」嘩嘩的翻完病曆本,醫生扶正了眼鏡總結道:「也虧了小姑娘福大命大,撞在石頭上還能活下來。目前病人的情況基本穩定,過一兩個星期就能出院了。」
男生微笑著,一邊點頭稱是,一邊用餘光掃了一眼躺在病床上毫無生氣的蓮骨。
可真是運氣好的沒話說。
在海邊度假撿到了一個受傷的女孩。
那群傢伙會怎麼說?
「啊~你的運氣也太好了吧!什麼時候我也能碰到這樣的事情呢!」
似乎想到了好友誇張的神色,男生唇邊的笑容更大了。他偏頭,視線順著女孩臉上的傷痕看了下來。那一條長長的疤痕從女孩的眼角處向下延伸,穿過鼻骨,一直到女孩小巧的耳垂下方。已經縫合過的傷口看起來更像是一隻蜿蜒爬動的蜈蚣。
如果看見了她的臉,他還會這樣說嗎?
男生從內心深處表示好奇。
正在他沉思間蓮骨的眉梢輕輕蹙起,像是無法忍受疼痛一般,呼吸急促。
可偏偏聽不見一絲一毫的呻吟。
男生低頭看了看錶,離醫生所說的麻藥的藥效已經過去十多分鐘了,身受如此嚴重的傷,會覺得痛也是意料之中。
看著女孩幾乎咬破唇瓣也不願大聲呼痛,男生心中突然動了一下。
他坐在了病床前,一隻手拂過女孩滿是冷汗的額頭,兀自一笑。
於是蓮骨第三次清醒時的場景:奇怪的白色房間,和奇怪的人類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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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醒了。」蓮清瑄淡笑,「應該會有些痛,不過你那麼堅強,忍一忍就會過去吧。」
蓮骨上下打蓮清瑄,眼中夾雜著一絲警惕:「你是誰?」
「救你的人。」
「……」蓮骨不說話了,沉默的看著緩緩滴下的藥水。
「那麼,接下來該我問問題了。你呢?你又是誰?」仍舊是柔和的笑臉,但蓮骨卻看不透那笑容下隱藏的深意。
她本來不想回答,眼前是哥哥臨死前血肉橫飛的場面,以及那個人手持匕首時猙獰的臉。
蓮骨閉上了眼睛。
半晌,安靜的病房中響起了女孩稚嫩的聲音:「我叫,蓮骨。」
也還算是個可愛的孩子嘛。
蓮清瑄在女孩的瞪視下收回了本想揉亂那一頭柔順長發的手:「我叫蓮清瑄。你還記得你的家在哪裡么?」
「……不記得了。」女孩瞬間睜大了眼:和哥哥一樣的名字……
「那考慮一下跟我回家怎麼樣?」
「……」蓮骨又一次閉上了嘴,疑惑的看著蓮清瑄那怎麼怎麼都顯得狡猾的表情。但直到多年後,她才真正理解了笑容下的含義;不過這都是后話了,現在的蓮骨還天真的像個孩子。
女孩先是思索了一會兒,墨色的大眼睛眨了眨,很是慎重的回答道:「……好。」
這次蓮清瑄不顧女孩的瞪視,伸手揉亂的了烏黑的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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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告:不能再分給他們任何信任了……女孩唇邊勾勒出扭曲的笑容。她伸出手:「吶,我們一起下地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