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洛長寧的話音剛落，洛雲笙的心口處便傳來一陣烈火般的灼燒感，她感覺體內除去那股讓她舒愉的真氣外，還有另一股熾熱的氣體在滾動著。這兩種氣體一陰一陽，直達她的內丹深處，陰陽格拒，洛雲笙的體內霎時冰火相接。這時而被火燒，時而被冰封的感覺，異常痛楚。
洛雲笙雖已有仙身，卻還是被它害的痛苦難耐。
喉頭一熱，一股血腥的氣息直衝鼻端，不覺中已噴出了一口鮮血。再無力氣，洛雲笙跌倒在地，意識模糊之間，她卻聽屋外傳來陣陣雷聲，隨著雷聲轟鳴，天外紫雲層層，竟是連屋內也是一片紫色朦朧。
「師姐，這，這莫非是九天玄雷？」喻長安望向洛長寧忐忑問道。
洛長寧眉梢微蹙，雖未回答，卻已是默認。
「這，這怎麼可能？」喻長安的身子微顫，他頗為憐憫地望著洛雲笙道，「麀鹿內丹也只是助笙兒升至仙人而已啊。仙人的劫數雖也有雷劫，但，但這九天玄雷，不是升至上仙才會歷的劫么？」
他清晰記得，幾十年前，他的師姐就是經歷這一劫數，才飛升上仙的。而儘管他師姐根基深厚，卻也被這玄雷所傷，在上清山閉關了一年，方才恢復如初的。這洛雲笙無任何根基，若是受此玄雷，怕是會灰飛煙滅，連一縷魂魄都不剩的吧？
洛長寧也垂眸覷向洛雲笙，那張被汗水沁了臉頰的無雙面龐上，有她的影子，也有那個人的影子。
一想起那個人，洛長寧的心就起伏不定，那人負了她，打傷了他們的孩子，卻又致使自己的女兒身子孱弱，卻還一直誤會於她。因洛雲笙身子孱弱，洛長寧一直沒有教會她任何術法，就唯恐她被法術所噬，身子越發羸弱。本想用麀鹿內丹助自己女兒身子復原的，卻沒料到，這內丹威力如此之大，竟讓她直接飛升成仙。
但誰曾想，這仙魔後裔若想成仙，初遭的劫數竟是這麼大。
微微闔上眸，洛長寧兀自斟酌起來，以笙兒如今的修為，遭受此劫，怕是凶多吉少。只不過，我洛長寧的女兒，一道小小天雷就能將她奪去了么？
睜開眸，洛長寧對喻長安吩咐道：「長安，替我照顧好笙兒，切不要讓那玄雷傷及於她。」
說罷，洛長寧便向門外走去。
喻長安見此吃了一驚，他急忙伸手握住洛長寧的手腕，試圖阻攔道，「師姐！那是九天玄雷啊！您……您……」
洛長寧拂袖一把將他甩開，面露桀驁道：「長安，這九天玄雷，昔日我受得，今日我亦受得，你只照顧好笙兒便是。」
「是，師姐。」自知阻攔無用，喻長安面色擔憂地退回到洛雲笙身旁，低身將洛雲笙護在懷中，喻長安卻聽洛雲笙輕輕呢喃一句，「娘親。」緊接著，她便眸子一闔，昏了過去。
「放心，笙兒，師姐會沒事的。」
澀笑著，喻長安施法運了個屏障，牢牢地將兩人護在了其內。
冶仙閣外，守閣弟子早已被這詭譎的景象駭的奔去他處。
空曠的街亭上，只余洛長寧一人。
紫雲懸空，罡風獵獵，一道紫雷穿透雲層轟鳴而下，眼眸微闔，洛長寧負手而立，卻是生生受了。
紫色的漩渦漸漸消散，風聲寧靜下來，那肅殺的氣息也漸漸消逝而去。
朦朧煙霧中，洛長寧輕輕將眼睫抬起，四肢百骸雖有一種蝕骨之痛，但她卻依舊彎唇淺笑著，「九天玄雷，不過如此。」
忽覺喉頭一甜，一絲鮮血已自嘴角蜿蜒而下。洛長寧眉頭微蹙，略帶幾分厭惡地拭了拭嘴角，繼而負手御風，從那被雷擊成的虛坑中飛起，徑直向閣內行去。
……
金色的煉丹爐頹然跌在地上，那些被世人視為聖物的丹藥散了一地，遠遠看去卻也同那黑灰色的土地無異。冶仙閣內，一片狼藉。
喻長安彎著身子將洛雲笙牢牢地護著，抬首一見身姿翩躚的洛長寧盈盈走來，他的心裡卻隱隱有種想要啜泣的衝動。
「師姐。」喻長安仰首，目光楚楚。
洛長寧輕拍了拍他的頭，「無礙。」
心中一陣觸動，再也忍不住，喻長安抿唇啜泣起來，「唔，師姐。」
唔，如果我夠強，可以替笙兒擋住九天玄雷就好了。
似是聆聽到喻長安的心聲，洛長寧收回手，無可奈何地笑了，她從喻長安的懷裡將洛雲笙撿回來，自己摟在懷中，眸子卻幽深許多，「笙兒……」
「長安你護得很好。」洛長寧對著喻長安讚許一笑，須臾過後，她卻又淡然告之，「我要帶笙兒回去了。」
許是此事太過驚駭，喻長安立刻止了啜泣，激昂道：「啊！師姐！」
洛長寧淡笑著看他，「怕是不能如你願了。不過，長安，這上清弟子你可需緊點心，方才我出去的時候，可是一個前來護陣的都沒有。不如往昔了。」
呃！這群怕死的死孩子們！
喻長安狠狠咬了咬牙根，雖然心中萬分想留下師姐，但他也知道這九天玄雷不是溫和之物，他師姐雖已修成魔神，這生生受了，也不可能即刻就恢復的，總是需要休養些時日的。她一心想走，一定是不想將虛弱的一面現給我看。而且笙兒體內的真氣也還亂竄著，沒有穩定……
一旦心裡通透，喻長安也就再無阻攔挽留之心，只支手從袖中摸出一瓶駐元養神的安魂丹遞予洛長寧，便神色凄凄地目送兩人離去了。
黑髮如瀑，白衣勝雪，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即使擁著洛雲笙，洛長寧也是喻長安心中最美的風景。
喻長安忍不住咬了咬下唇，唔，還是師姐好啊。嗚嗚嗚，師姐你快回來！
……
暗色的漩渦籠罩著天空，洛長寧和龍昊天似兩束閃電一般在天空中來回穿梭著，刀劍相對他們鬥了近百招。忽然瞧見山坡上有個藕色身影，龍昊天彎眉奸笑，飛下天擄了洛雲笙，便拿她威脅洛長寧。
救女心切，洛長寧方寸大亂，一時疏忽，便被龍昊天趁機搶了先機，橫劍一刺，那把運有神之力的澈虛劍就刺進了洛長寧脆弱的胸口處。
鮮紅色的血液順著劍鋒滴下，在那雪白無瑕的衣袂上塗畫著一個又一個血色的紅梅，凄美而艷麗，卻又實打實地刺傷了洛雲笙的眼。
似一片輕柔的羽毛一般，洛長寧在空中飄飄蕩蕩，卻又在龍昊天的拔劍之後，碎成片片白雪，消失不見。
「娘親！」
一聲驚叫，洛雲笙嚇得坐醒過來。
「嗯。」
轉過頭，正看到那本該碎成片片雪花消失不見的人坐在自己的身旁，洛雲笙的心略略平穩下來，卻還是有些擔憂，便壯著膽子顫顫巍巍地將手伸向洛長寧的臉頰。
這臉自然還是觸不到的，手到半空，洛長寧就不著痕迹地將它拂了下去。
眉頭輕蹙，似有些不悅，洛長寧淡聲問她，「夢魘了？」
洛雲笙點了點頭。
「夢境與本座有關？」
洛雲笙又點了點頭，雖然摸不到洛長寧的臉，但洛雲笙還是可以握到她的衣擺，衣擺是真真實實可以觸到的，洛雲笙忍不住舒了口氣，還好，那只是夢，只是……
見洛雲笙這般緊張自己，洛長寧的嘴角染上幾分笑意，卻也不開口表明，只溫聲囑咐道：「無礙。笙兒，娘親要入閉關幾日，這離天宮你就幫娘親看管幾天吧。」
還是這般看似疑問，實則肯定的溫和話語，按照以往，洛雲笙定會恭順稱是，可這次，她卻也深深驚惶起來了。作為看過《逆天傳》的先知，洛雲笙很清楚，若是自己一直處在魔界，沒有擾亂男主的修行路線，那男主還是會得到天神庇護，一路金手指地走下去，到時候那夢境怕就真成真了。
這怎麼行！
「娘親！我……」
洛長寧只是淡淡一瞥，沒有橫眉冷對，沒有怒目圓張，亦沒有那些警告的言語，洛雲笙卻駭得生生將她將要開口的話咽了下去，「……是。」
洛長寧輕輕頷首，她對洛雲笙指了指床邊的兩本書籍，「笙兒，這是仙家調息養氣及些許術法的月華經和記載五行術數的五靈訣，你且先看著。」
眼看著洛長寧轉身便要離去，洛雲笙心子一急，忙伸手抓住洛長寧的衣袂。
洛長寧垂眸覷她，「笙兒可還有事？」
洛雲笙仰起頭，神色急切道：「娘親，身子可還安好？」
男主修到上仙時才歷的九天玄雷批到洛長寧瘦削的身上，洛雲笙想想身子都顫。
可洛長寧卻淡笑已對，「無礙。」
說謊，無礙為什麼要閉關呢？
洛雲笙又壯著膽子問：「那……那娘親可以不閉關么？您也知道，笙兒不會術法，魔界又以強者為尊，娘親不在，笙兒只怕……」
「笙兒無需自擾，只要本座還活在這個世上，他們便不敢動你。」
見洛雲笙神色悸悸，滿是擔憂，洛長寧斜挑起嘴角，纖指順著她的臉頰輕輕一繞，挑起她的下巴輕笑道：「乖乖留在這裡，嗯？本座可不希望，待出關之時，又看到你同一些別的什麼人處在一起。」
洛雲笙的心越發悸動了，近在咫尺的無雙面龐，輕挑的嘴角，再配上這若隱若現的血色墮仙紋，嘖，這姿態真是妖冶極了。
但可惜她卻又要抗命了，作為一個看過原文的先知，讓她眼睜睜地看著洛長寧獨自在寒冰刺骨的泠月洞里閉關，而不作為，這怎麼可能呢？
她記得在離天宮不遠炙炎境地就生長著一味靈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