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當三娘面帶微笑出現在病房,病房裡的說笑聲便戛然而止了。老金的視線在那一刻便定格在三娘的身上,目光中閃爍著渴盼、驚喜、激動甚至是興奮未名的複雜神采,他想下床,也許是身體太虛弱了掙扎了一下沒有動得地方,他似乎有很多話想對三娘說,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梗在那裡,嘴唇抖動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惟剩下四目相對默默無語,不知不覺淚水竟悄無聲息的爬滿了臉上。才只有半個月沒見,怎麼會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難道真的是因為自己從鬼門關上走過一遭的緣故嗎。
冷場了。雖然這是一種很煽情的冷場,但是冷場下去總是煞風景的。病房裡的兩個主角正沉浸在目光的交流之中,那麼活躍氣氛打破寂寞的責任就落在了兩個配角的身上。
高姨笑著伸手在三娘和老金的目光之間晃了晃打趣地說「呦,這是哪一出呀,默默無語兩眼淚,金爺三娘你們這是怎麼了?難道不認識了。」
老金被高姨這一打趣立刻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了,連忙抬起一隻手抹去淚痕自嘲的笑著說:「你看我老沒出息了,我這一病真是兩世為人呀,沒想到恍惚間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圈,誰想睜眼又能見到第二天的陽光,又能見到這麼多的老鄰居,老朋友。」
「金爺,您這多愁多病身全是因為三娘而起,如今三娘回來了,這漫天的烏雲也就散了,您呀抓緊時間趕緊好吧,往後多少好日子還等著你們老倆一起去享受呢。」
老於忙著站起來讓三娘過去坐,然後打個哈欠對老金說:「昨天熬了我一宿,這陣子兩個眼皮開始直打架了。金哥,三娘呀,你們倆個好好聊,我呀也該回去補個覺了。」說著向高姨使了個眼色,高姨自然心領神會順手從柜子上拎起一把暖壺對三娘說:「三娘呀,你照顧金爺把早飯吃了,我去打壺開水一會兒就回來。」說完就和老於一前一後退出了病房。
走了幾步遠,高姨和老於在走廊里的長椅上坐了下來。老於指指病房裡面興奮的笑著說:「高姨呀,剛才你看到了吧,金哥和三娘相互之間那眼神,情意綿綿的實在太感人了,我看等到金哥出院我們就可以幫他們操辦婚事了。」
高姨卻冷笑搖頭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老於嗤的一聲撇嘴笑道:「你怎麼總愛危言聳聽?都水到渠成的事情還能有什麼閃失?」
高姨唉了一聲說道:「你光看到三娘和老金你有情我有意,卻不知道三娘那幾個孩子根本就不看好三娘和老金的婚事,雖說再婚是三娘自己的事他們管不了,但是要是想弄出點什麼幺蛾子來製造點麻煩,卻也是防不勝防的。」
老於聽著吸了一口涼氣,高姨的擔心他是認同的。三娘的那幾個兒女他雖然沒有打過交道,但是就憑梁艷幾句話把老金忽悠的七死八活,就足以說明他們都是些惹不起的猢猻。事實證明他們似乎並不完全反對三娘再婚,但是他們肯定會反對三娘和老金的婚事。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可是婚姻卻是與之相關所有人的事情。儘管三娘和老金完全可以不考慮他們的態度,但是婚後還怎麼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呢?畢竟他們想找三娘和老金的麻煩,是用不著費多少智商就可以搞定的。而且是你想迴避都迴避不了的。
攤上這些不省心的兒女是三娘的悲哀,想要和老金平靜的過日子,就必須把這些安全隱患徹底的擺平,除此別無他法,否則就休想清靜。可收服他們談何容易呢?搞不好還會一不留神就掉進他們事先挖好的坑裡。這真是一個難題呀,老於想得頭疼都想不出一個好辦法來,只好問高姨該怎麼辦,高姨攤開手說我要是有好主意也不會發愁了。
正這功夫,和平手裡拎著一個食品袋和他那美國老婆肩並肩的走了進來,看見和平老於眼前一亮,心想我們這些上了年歲的腦筋僵化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來,那和平這樣吃過洋麵包見過世面的年輕人總該比他們腦子好使吧。於是老於把自己的主意跟高姨說了,不等高姨答話就向和平他們招起手來。
和平一見老於和高姨就很是納悶兒的問兩個人怎麼不在病房裡呆著?高姨笑著說你爸爸和三娘在病房裡面說話,我們就躲出來了。
和平一聽就驚喜的說:「真的?那我去看看」,
高姨忙攔住說:「你這時候進去算怎麼回事?」
和平說:「我就在外面看看。」說著就和他媳婦緊走了幾步躲在病房外面隔著玻璃偷偷往裡面看。看了很久和平轉了回來,眼睛里滿是感動的神色。
高姨問:「和平,你看到什麼了?」
和平說:「我爸躺在病床上,三娘在一口一口的給我爸喂飯,那場面太溫馨太感人了,那感覺就像是我媽媽還在世一樣。高姨,我爸爸能和三娘相愛實在是太幸福了。」
高姨見和平說的感動,便笑著嗔怪道:「三娘對你爸這麼好,那你小子昨天晚上還對人家那樣不理不睬的。」
和平面紅耳赤的自責說:「那全都是誤會,昨天之前我一直認為三娘對不起我爸爸,可是昨天晚上於伯伯把真相都告訴我了,高姨,三娘是個大好人,我不該那麼冒犯她,一會兒我就給三娘賠罪。」
高姨就笑著說:「算了吧,知道錯就好,大家都要成一家人了還道什麼歉。」
老於一邊問道:「和平呀,你爸跟三娘要是結婚你什麼態度?」
和平乾脆的說:「我雙手支持,如果我把高興,我現在就可以改口喊媽。」
和平的表態逗得老於和高姨都笑了,老於說:「喊媽那倒先用不著,可是你爸和三娘的婚事眼下恐怕有點麻煩,得要你幫忙出個主意。」
和平莫名其妙的問:「有什麼麻煩?還需要我出主意?」老於就把高姨的擔心跟和平說了,和平皺起了眉頭思索著說:「這的確很麻煩,一時還真想不出什麼辦法,只能等著他們出招再想辦法破解唄。」
老於一聽就泄氣地說:「我還以為你這個留過洋的能想出什麼好主意呢,屁,等他們出招還不把你爸和三娘這把老骨頭折騰死呀。」
「余伯伯,對付我未來婆婆的孩子我倒有個主意。」和平的媳婦這時候說話了。
老於一聽這話就忍不住笑著說:「你一個洋孩子連中國都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呢,你能有什麼好主意?」
高姨卻覺得和平媳婦的見識不一般,忙攔下老於說:「你先別這麼說,是不是好主意等人家孩子把話說出來再說。」
於是和平媳婦在三個人的注視下煞有介事的說出了她的辦法:「不管他們用什麼辦法反對爸爸和三娘的婚事都不要緊,我們只要告訴他們,如果他們不高興,爸爸和三娘結婚之後可以立即移民到美國去和我們住在一起。」
老於還沒聽完就直搖腦袋說:「我當什麼好主意,原來是一走了之。這個主意行不通,且不說三娘,就是你爸也不會跟你們去美國去。今天早晨他還讓和平不要給他辦移民簽證了,還要我跟天生後台去說,等他病好了還去天生演出呢。」
和平媳婦微微一笑解釋說:「於伯伯你誤會了,爸爸是留在中國還是移民美國我們全尊重他的選擇,我的意思只是讓三娘的孩子知道這個消息就足夠了。」
高姨算是完全聽明白了,一拍大腿連說好主意,還說兵不厭詐,與其等著他打上門來,倒不如咱先給他出個題目難為難為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