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立儲風波
「代兒他可還好?」白若嫻始終沒敢正視楚瀾側的目光,餘光落在蕭玄爍蒼白的臉頰上,突想起一起被劫持的玄代,憂慮多了幾重。
「只是受了些驚嚇,太醫說無礙。」楚瀾側輕嘆了一聲,從身後扶住白若嫻,將她半擁在懷中,勸道:「你不必擔心,好好休息吧。」
白若嫻牽強地扯出一抹笑容,還是點頭聽從。走前,她故作給蕭玄爍檢查傷勢,撩開他身上的被褥,從他的肩上看見了那熟悉的胎記。手輕輕撫過那抹胎記,白若嫻顯得憔悴了不少,她不動聲色地給他掖好被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神色中帶著無盡的疼惜。
楚瀾側並沒有陪著她去偏殿休息。他坐在床榻旁,看著蕭玄爍的睡顏,突然覺得,他的模樣在自己腦中是那麼陌生。
想要給他一些溫暖,但在這種時候,他卻不知該如何去做。楚瀾側就站在一旁,心中的憐惜讓他感到陌生,到底,還是沒有給他一絲愛意。
他低下眸子,目光從蕭玄爍身上收回,很少會有這麼無措的時候。
「皇上,為何不再看看皇子。」太監見他準備離開,大膽上去阻攔了一下。
楚瀾側未怒,眼中有些無奈,良久,回道:「沒有哪個必要了。」
殿中,只剩下幾名太醫和宮女,以往安靜的宮殿,在這時顯得有些悲涼。蕭玄爍還困在夢靨之中,額頭上滲出冷汗,小手緊握著被褥,表現的很痛苦。
一系列的事情,豈能讓白若嫻入眠。心中一直惶惶不安,看著燭台的蠟燭在火光下燃盡,呆了一整夜。
不到黎明,白若嫻便召來了黑市上的那個人販子,她居於主座之上,帘子遮擋住了她的容顏,下方之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前邶瀾王妃秦依媣,是否在你那裡,買過一個孩子?」白若嫻的聲音,平靜至極。
「陳年往事,草民怎會記得清。」下方之人抱拳回答,有意想要避開她的問題。
「記不清了?聽聞你家中還有老小,本宮再給你一次回答的機會。」白若嫻端起桌上的茶盞,聲音中聽不出情緒。
下方的販子身體明顯一顫,頓了許久沒有答話。白若嫻也不催促,品著淡茶,一言不發。室內安靜中帶著些壓抑,面對白若嫻的威脅,他終於答道:「確……確有此事。」
「給我講講,這個孩子的來歷吧。」白若嫻語氣緩了很多,從一旁取出幾錠紋銀,丟了過去。
「這個孩子是從前祁國撿回來的。前祁國靜善寺處有一奇山,山上生長很多珍貴的草藥。草民有一好友,去那裡採藥時,在半山腰的樹上發現了這個孩子,便帶回楚國賣給了我。孩子到我手上時,還不足半個月,該是秋天出生的。聽聞我那好友說,撿到他時,孩子的身上僅有一件中衣包裹著他……」
帘子遮住販子的目光,他自是沒有看到白若嫻臉上激動的神色。白若嫻緊握著茶盞,被面上的燙意讓她不曾察覺,手微微有些發顫,她將茶盞推到一旁,猛地站起了身來,道:「孩子身上,可有什麼印記?」
不經意間,白若嫻的聲音加大了很多。販子嚇得一頓,以為惹怒了她,便連連磕頭,也不敢不回答,只好打顫說道:「若草民沒記錯的話,他肩膀上應該有個胎記,但長什麼樣子,草民真的記不清了。」
白若嫻險些拉過帘子,抓住他質問,卻還是忍下來。她努力讓自己語調平靜,但內心的波瀾是無法平息了,停頓了很久,才接著說道:「也就是說,大皇子,真的是前王妃買回來的那個孩子。」
「聽聞王妃後來一直沒有身孕,此事,應該是不會錯的。草民這裡,還有當時前邶瀾王妃買孩子的憑據。草民不求其它,只求皇後娘娘能饒過草民以及草民的家人,草民願為娘娘效勞。」販子答。
命令販子退下后,白若嫻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她一手支撐著額頭,目中無神,臉色也變得難看了。
鄔蜀月明白此事會對白若嫻照成多麼大的影響,早早地就到了她的寢宮中,看她獨自一人在內室中發獃,問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白若嫻滿臉倦意,依舊無心入眠,心思全都在蕭玄爍的身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也不知道,該怎樣才能保住他。」
殿中已被晨光照得明亮了,鄔蜀月將燭台上的蠟燭一根根熄滅,縷縷青煙飄起,她道:「那你現在,還打算讓玄代登上儲君之位嗎?」
兩個孩子,是什麼樣的命運,將全在白若嫻的一念之間。白若嫻的手緊按在桌案上,過度用力下,指尖從中斷裂。她痛得微微皺了下眉頭,沒有作答。
雖然兩位皇子遭到劫持,但立儲大典還是如期舉行。蕭玄爍還在昏睡之中,沒有要蘇醒的痕迹。
儲君的人選早已定下,即使蕭玄爍昏睡不醒,眾大臣還是堅信今日過後,他便會成為楚國太子。
蕭玄代換上了皇子的朝服,與楚瀾側一起去宗廟祭祀。即使,今日的主角不是他,但稚嫩的小臉上還是掛著天真的笑容,唯一讓他不開心的事情,就是玄爍沒能醒來陪著自己。
祭祀過後,終於要宣布儲君。蕭玄代站在朝堂下,仰視著自己的父親,和眾大臣一樣,跪下行禮。禮部手持的聖旨,帶著幾分神秘,蕭玄代看著那明黃的旨意,眼中閃爍這好奇。
不知儲君是何,不知今日的大典代表著什麼,蕭玄爍懵懂地看著這一切。
只是,在聖旨將要打開時,白若嫻從殿外走了進來。一襲紅色鳳袍上,金鳳奪目,每針每線都格外精緻。髮髻上的鳳釵珠簪,閃著光芒,將她籠罩在端莊之中。鳳袍擺尾曳地,她如同從曼珠沙華中舞出的鳳鳥,高貴動人。
清冷的眸子傲視著一切,身上帶著指點江山的氣質,白若嫻輕抿朱唇,嘴角的笑容似有似無,走到殿中,恭身一禮:「皇上萬歲。」
朝堂立刻喧嘩,立儲典禮,後宮豈可干擾。楚瀾側眸子微眯,輕咳一聲,殿下恢復安靜,他道:「皇后可知,前堂之事,後宮不可參與?」
白若嫻表現淡定,從容回道:「臣妾知罪。但有一事,關係到楚國江山社稷,臣妾不得不報。」
雖不知白若嫻所指何事,但定和立儲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楚瀾側聲音冷了許多:「所有事情,待立儲結束后,再與朕商議。」
這語氣明顯是命令,但白若嫻卻沒有聽從,站立在殿央,回道:「皇上,臣妾必須要稟明!」
楚瀾側微怒,道:「退下!這是命令!」
白若嫻噤聲,無意看見蕭玄代怯怯的目光,無奈,只好站到一側。
殿中寂靜,禮部打開了聖旨,字字讀道:「……大皇子身受重傷,久日昏睡不醒,恐難以擔任儲君之位。……今,朕立二皇子蕭玄代為儲君,願二皇子可心繫百姓,福澤天下……」
旨意宣完,殿中皆鴉雀無聲,朝臣面面相覷,不知言語。白若嫻怔怔看著高殿正主,這旨意如同一道驚雷,突如其來,弄得她不知所措。
待眾人反應過來時,有大臣準備上前反對,楚瀾側沒有給眾臣說話的機會,目光轉向白若嫻,道:「皇后,有何事要稟明?」
白若嫻一心準備的計劃,在這時一下被打亂了,說不好是喜是憂。在眾臣的目光之下,她終於上前,跪地說道:「臣妾……」
話將出時,白若嫻又頓住了,眉頭緊蹙在一起,不知尋思些什麼,后叩首繼續道:「大皇子,並非皇室血脈。」
朝堂再次喧嘩,此時,連楚瀾側都難掩震驚之色。白若嫻咽下不安,道:「蕭玄爍,乃是先王妃從黑市買回來的孩子,難以繼承楚國爵位。」
話落,楚瀾側重重拍案,憤怒起身,指向白若嫻,道:「此言,皇后可有證據。要知道,胡亂造謠是死罪!」
白若嫻這段話,若是外人告訴他,他還不至於憤怒如此。這事,可牽扯著白若嫻的安危,稍有不慎,有心之人便可置白若嫻於死地。
白若嫻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回首看向殿外,黑市中的那名人販子便進入了朝堂。他跪拜於楚瀾側腳下,呈上了當日秦依媣販賣孩子的憑據,上面還印著邶瀾王府的官印。
事情的詳細,他都一一稟上朝堂,有心袒護蕭玄爍的大臣,也在此時啞言。
楚瀾側看著那張憑據,角落處還有秦依媣的落款,那是秦依媣的字跡無疑……
此事,楚瀾側命人重新調查。典禮結束,白若嫻獨自回了寢宮,推開殿門,就見鄔蜀月在等候這自己。
她走到床榻旁,蕭玄爍毫無血色的臉,映在她的瞳中。
朝堂的事情鄔蜀月已有耳聞,她萬分不解,無奈問道:「明明知道他是你的親骨肉,為什麼還要想方設法把他趕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