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三章、紅顏知己
告別了恩師科比教授,何小偉面臨的下一個難題是怎樣說服阿玲的家人。
阿玲的祖父在上世紀五十年代來到米國以後,最初從洗碗、擦皮鞋干起,受盡了人間的酸辛,好不容易到了阿玲這一代,苦難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反了,目前已經開起了酒樓、超市,在當地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氣的錢老闆了,可問題是錢家卻只有阿玲這麼一個獨生女兒。經過兩輩人的打拚,在這裡已經有了一席之地錢老太爺父子,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阿玲身上,生命要在這裡得到延續,事業要在這裡繼續發展,心靈要在這裡找到依歸,財產要在這裡有人繼承......所有的一切都放在阿玲身上,別無選擇。
當阿玲和小偉小心翼翼地向爺爺奶奶爸爸媽媽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四位老人如聞晴天霹靂,頓時就炸開了鍋,特別是奶奶和媽媽,聞聽阿玲要離開自己去中國,都嚶嚶嗡嗡地哭叫起來,堅決不同意。阿玲說,那邊條件也不錯,我們過去了會經常回來看你們的,假如那邊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再回來也不遲,科比教授會幫助我們的。如果我和小偉在那邊發展了,有條件了,我們再來接你們過去不是更好嗎?小偉也在一旁保證,一定不會忘記老人家的,你們放心,我回去一定會發達會成功的,到時候接你們回去,你們不是朝思暮想回祖國去看看嘛,我們先回去了你們就有機會了。可是不管兩個年輕人怎麼說,老人們就是不答應,最後還是爸爸說了一句話,既然阿玲心意已決,那你就先過去看看吧。知女莫若父。他知道自己女兒的性格,一旦決定了的事情任何人都改變不了,他看得出來,女兒已經深深地愛上了那個叫何小偉的小夥子。不同意他們一起去中國。就要折散他們,而根據她的直覺。要折散他們已經不容易了,而且他的心裡也暗暗地喜歡這個說話斯文、年輕帥氣的小夥子,如果不是他要回中國,他會舉雙手贊成他給他當女婿的。
阿玲正在沉思遐想。小偉進來了。小偉在阿玲對面坐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半天一言不發,阿玲注意到她那不快的面色,知道他是遇上了不高興的事,就連忙問他怎麼了,可小偉還是眉頭緊鎖。阿玲輕步來到小偉身邊。含著笑說:「親愛的,你這是怎麼了?」
小偉說:「我們的律師事務所開辦以來很少接到業務,我心裡有些著急,這也就算了。我想慢慢地來,情況一定會好起來的。可是剛才松山市人民法院的鐘院長對我說,憑我的學歷和海龜這塊招牌,他可以推薦我到他那裡去擔任主管業務的副院長,我心裡想的很複雜,不外乎我爸在那裡當市委書記嘛,他是拍我爸的馬屁,心裡好像受了點兒侮辱,而我的願望是當一個在中國堪稱一流的律師,可是這個副院長的名頭也蠻有吸引力的。所以說難做抉擇我心裡就難受,情緒就不穩定。」
阿玲笑嘻嘻地說:「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那麼我問你一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出來?」
「什麼事?你說。」小偉拉住阿玲的手說。
「你說,在中國,你們男人一生在家中要扮演多少種角色?」
小偉說:「阿玲,你用不著考我,我們中國人最注重這些,我很小的時候我奶奶就教過我,一開始是孫子、兒子,後來是弟弟、哥哥,結婚了就是丈夫,然後當爸爸、爺爺,再後來就當祖爺。我說得不錯吧?」看得出來小偉很得意。
阿玲卻說:「虧你還是在中國長大的,我一個純粹的米國人都覺得你沒有說全。」
「不全?哦,對了,還有公公,米國人把公公和爸爸都叫爸爸,中國人的叫法不同,我們今後的兒子娶了媳婦,我就是公爹了。」小偉的眉心漸漸舒展開了。
「還不全!」阿玲淺淺的酒窩裡裝滿了笑意。
「還有啥?我想不起來了。」小偉在阿玲的酒窩上親了一下。
「你再想想。」阿玲摸了摸自己的兩腮。
「呃,對了對了,還有岳父和外公!還有外祖爺爺!我們結婚了,我給你當丈夫的同時又是你爸爸媽媽的女婿了,你今後給我生幾個兒子再生幾個女兒,我就當爸爸了,兒女結婚了,我就扮演公公和岳父的角色,兒女有兒女了,我就當爺爺和外公,兒女的兒女又有兒女了,我就是祖爺爺和外祖爺爺了。」小偉手舞腳蹈地說。
「你如今已經有幾個角色了呢?」阿玲嫣然一笑。
「兩個,孫子、兒子。少得可憐。」小偉笑笑。
「你今後還要扮演那些角色?」
「馬上就要當的是丈夫和女婿,緊接著是爸爸。」
「那再往後呢?」
「公公、岳父、爺爺、外公、祖爺爺、祖外爺爺吧。」
「你不覺得這很有意思嗎?」阿玲柔細的聲音變得意味深長。
「當然有意思啦,但是目前,但是目前——。」小偉突然變得詞不達意了。
「目前怎麼樣了?」阿玲的質問聲音很低且充滿了柔情蜜意。
「目前——我的第三個角色都還沒有扮演呢。」
「啊?你!」阿玲滿臉通紅,雙眼含情脈脈地望著小偉。
一陣衝動被阿玲的這雙含情脈脈的眼睛驟然撩起,小偉伸出雙手把阿玲緊緊攬在懷裡,猛地抱起她向裡間屋裡休息室走去。
當小偉激動的身體在休息室那個簡易的床鋪上漸漸平靜下來,頭安適地枕在阿玲的臂彎里時,阿玲輕輕地吻著他的頭髮,用典型的柔聲細語在他的耳畔說:「親愛的,你已經扮演了丈夫和女婿的角色了,緊接著你還有很多而且很美妙的角色要扮,你還不滿足?就那麼稀罕一個『副院長』,況且。那個『副院長』並不是靠你的本事得來的,為什麼偏偏要在父輩的卵翼下生活呢?米國的年輕人最瞧不起的就是這個。......」
「不提這個了,親愛的玲,有了你我真高興。我聽你的。我真想把這麼多的角色扮好,另外我還要扮演一個一流律師的角色。那豈不是更完美了嗎?」小偉滿足地輕輕撫摸著阿玲的腹部......
何偉力在舞廳的表情是非常嚴肅的。無論是在省里開會時出席有關部門舉行的招待會,還是在松山參加機關內部的聯歡晚會、企業聯誼會、或者陪上級以及省內外客人party上再也見不到第二個像何偉力這般嚴肅的人。無論是機關的下屬女同志、上級領導機關的老大姐還是社會上的各種各樣的交際女郎,都會在私下議論為什麼何偉力跳舞總是這般不苟言笑,如同一個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的神父。只有何偉力自己知道自己。
他太知道自己從精神到形式,不需要任何外人的介入。他參加舞會除了是應付和應酬以外,他唯一痴迷的便是音樂。這在領導幹部或者一般幹部中都是很少見的。雖然他痴迷音樂,卻因為市委書記的身份和工作的繁忙,他不能去參加音樂會,更沒有條件去歌劇院。為了享受音樂的樂趣,除了對央視十六頻道情有獨鍾外。就是借應付應酬的機會去跳舞,說的更直接一點兒是去「聽舞」,而非「跳舞」。至於在舞會上見到的淑女貴婦、乃至專業舞女,他都會彬彬有禮。除彬彬有禮外再沒有任何的東西。在舞會上靜聽舞曲,使繁忙的大腦得到短時間的休息,跳完舞就可以繼續思考,思考他應該思考的事,可以看出跳舞對他來講確實是事不關己可以高高掛起的東西。
直到有一天,某年某月某日,在市企業家聯誼會結束的那個晚上,他和市委政府的主要領導以及相關部門的負責人,受會議企業家們的邀請,參加了他們的聯歡晚會。也就是那天晚上,跳舞對何偉力有了非同尋常的含義。
企業聯誼會的主席是霍明尚。何偉力和劉明遠等人來到舞廳后,霍明尚、李由足、潘天宇等企業老總立即涌了過來,出於禮節,霍明尚向何偉力他們介紹了男男女女的老闆老總們,服務小姐給他們的包間送來了茶果糕點。一陣寒暄之後,各自進入舞池翩翩起舞。舞廳老闆給何偉力介紹了好幾個妙齡舞女,何偉力都以先坐一會等一會再說婉言推辭了,他確實想靜下來聽一聽舞,調整一下煩亂的思緒。
何偉力正在閑散地地聽樂隊演奏,當管弦樂奏起了華麗、明快、活潑、通俗的《藍色的多瑙河》時,何偉力立即進入了狀態,他知道,這首圓舞曲的作者小約翰.斯特勞斯是著名的奧地利輕音樂作曲家,因為這首圓舞曲所取得的的巨大成功,幾個月就傳遍了世界各大城市,並且越來越深受全世界人民的喜愛,斯特勞斯因此被後人稱之為「圓舞曲之王」。
何偉力沉浸在美妙的遐想之中,突然,從金光閃閃的大圓柱後面閃出一個潔白的影子,恍惚之間猶如從教堂聖歌中走出的聖母瑪利亞,是那樣的輕盈沒有一絲聲響。溫晨軍定睛一看,心裡某個地方好像閃進了一道亮光,好多年連他自己都沒有透視過的心靈之隅,這時突然得到了曝光。他居然發現了自己是那樣的欣喜,不,簡直就是驚喜,他看見了一個如此完美就像自己夢中的女人,這是他自從和艾蕾認識以來從沒在發生過的感覺。
隨著管弦的抑揚,那個如飛天仙女的女人站在麥克風前面竟如高山流水般唱起了歌詞:春天來了,大地在歡笑,蜜蜂嗡嗡叫......春天美女郎,花冠帶頭上,美麗的紫羅蘭,是她的藍眼睛......春天來了,春天了了......甜美的中式女中音略帶歐洲風味,贏得了全場熱烈的掌聲。何偉力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唱歌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商務局的副局長趙小娥,而過去,他從來沒有發現她是這樣地貌若天仙、優雅的體態和讓人傾倒的歌喉。
一曲終了,趙曉娥款款來到何偉力的包廂,在何偉力的對面飄然落座,並且很得體地對何偉力嫣然一笑,口裡甜甜地叫了一聲:「何書記。」何偉力這才發現,面前叫趙曉娥的這個女人除了一身潔白的晚禮服外,最突出的特徵還是白,不僅是皮膚如凝脂般地乳白,也不是全身那一襲白絲絨的雪白,而是通體透出、貫穿整個人體氣韻的白白凈凈,何偉力腦子裡一片空白,認識趙曉娥這麼久了,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讓他著迷過,他覺得,這個女人給他的映像是,不是美麗,不是神秘,而是白凈。
何偉力目不轉睛的注視著趙曉娥。他的目不轉睛使趙曉娥略感吃驚。但他很快就安詳地接受著何偉力的眼光,她微微一笑,長長的頸脖略微傾向何偉力一點兒,令人覺察不到地向何偉力微笑著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很自然地從何偉力身上收回目光。隨著音樂聲響起,她款款地從何偉力身邊走過,然後又到了前台,望著這個潔白秀拔的身影,何偉力發現這個女子姿態是異乎尋常的優雅,不但柔順瀟洒,而且在女人潔白的素裝中,更顯示出她那裝飾性的美感。一團黑黝黝的烏髮盤在腦後,簡直給人以動態的雕像之感。何偉力感到自己有些情不自禁了,便不由得使勁搖了搖頭,重新靠在靠背上,狠心將一瞬間的迷失收了回去。
霍明尚、劉明遠等人來到他的包間,霍明尚介紹了一位年輕的女企業老闆並邀請何偉力跳舞,何偉力依然很有禮貌地說,他感覺頭有點兒暈,再在這裡坐一會聽聽音樂,霍明尚、劉明遠等人又去舞池中了。何偉力悵然若失,他想為什麼今天晚上趙曉娥在他眼中舉止是那樣的矜持,一顰一笑是那樣的高貴,從他的座位旁邊離去后他會感到若有所失,他明白這是一種心底深處被觸動了的感覺,他覺得這世界上有了想趙曉娥這樣的女人真是件奇妙無比的事情。
音樂聲再次響起,又是斯特勞斯的舞曲。何偉力每逢聽到斯特勞斯的舞曲,總有一種微醺的醉意,他常想斯特勞斯寫這些舞曲時準是在醉醺醺的狀態下譜成的,不是醉酒就是醉景,不是醉景就是醉人,或者醉世間一切能讓人醉的美物。何偉力仍然沒有去跳,這種場景之下他最喜歡獨自一人細聽細品。突然,他眼前一亮,剛唱完歌的趙曉娥的影子又飄來了,瘦長的個子、以白色為基調的身體和服飾,安詳的神態、高貴典雅的氣質,簡直是萬花叢中一點紅,即使她在群芳中也能獨具風光,獨顯特色。
自此之後,何偉力的眼光便追隨著這道白色的影子,或者幾乎不用眼光,也會憑著感覺感受到她那時隱時現的身影。那樣一個修長的身材,裹在鑲有銀色光片的魚尾式緊身禮裙中,真像一條在夜色中出現的美人魚。只是,何偉力想周圍全是熟人,而且是太多太多的熟人,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和理由與這個令他心儀的美人魚在夜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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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衝動被阿玲的這雙含情脈脈的眼睛驟然撩起,小偉伸出雙手把阿玲緊緊攬在懷裡,猛地抱起她向裡間屋裡休息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