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篇 未完
今年過年比較晚，繁華地區的商業城裡採購年貨的人卻已經多了起
來。鍾皓天穿著咖啡色的短大衣牽著安安在裡面穿梭，mg公司的新大樓昨
天已經完成，接下來鍾皓天可以休息一陣子，而安安今天則是寒假第一天
所以帶著孩子來辦年貨。
「爸爸，我要吃這個。」安安指著玻璃櫃后的桃酥餅，兩隻小手趴在
上面不動了。
鍾皓天身高比普通的南方人高一些，長相也出眾在商場中總會引起有
些路人的側目，現在則是因為安安鬧脾氣不肯走，他就是想吃這桃酥餅。
鍾皓天沒辦法，嘆了口氣買了半斤拿出一塊剝了點餵給安安，果然，孩子
捧著吃得眯起了眼。安安現在懂事許多，就是這嘴巴貪嘴，家裡的米粒有
樣學樣和安安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陸叔叔什麼時候回來？」安安一手拿著桃酥餅一手牽著鍾皓天的手問。
鍾皓天用手比劃了個三字，表示禮拜三。陸勵成前段日子忙得根本
見不到人，後來索性臨時住在了公司隔壁的旅館里休息，沒日沒夜地加班
讓鍾皓天十分擔心他身體狀況出問題，時不時會找借口去mg公司看他。上
次見陸勵成還是上周二，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嗓子也啞了。他勸陸勵成看
病，陸勵成笑著說就算是現在倒下也要醒過來繼續工作，hob企劃案不能
耽擱。這就是陸勵成，工作狂又負責的人。鍾皓天見他這樣也沒辦法，索
性請了個私人醫生去mg公司給他看了看，幸好只是暫時累得，開了點葯給
陸勵成。
他們自己家的年貨比較簡單，他和陸勵成都是從簡的人，主要是安安
喜歡的，還有送朋友的，張凌、馮寒還有陸勵成老家的兄弟姐妹親戚和他
母親的。安安喜歡吃糖果，準備了許多他和同學的交換禮物。現在採購了
兩個多小時，安安已經開始不耐煩又累了，鍾皓天兩手拎著一大堆的東西
也有點疲倦，他想下次再來算了，或許陸勵成有空可以一起來。
鍾皓天的新車是他好不容易下決心買的，從小他就喜歡越野車款，自
從陸勵成開著這種車，他就一直羨慕不已。這次他買的雖然不是新款，卻
也是經典款。顯然安安相當喜歡，他再也不用央求陸叔叔帶他去兜風了，
因為爸爸就有這樣的車。
雖然還未過年，但是街頭已經一片過年的熱鬧場景，火紅的燈籠掛滿
了商場的門口。鍾皓天把年貨放進車裡后準備載著安安回家，陸勵成大前
天去了美國，後天才能回來。安安早就想陸勵成回來給他看期末考試的成
績，陸勵成答應過他英語一百分就獎勵他一套變形金剛組合，所以最近總
是問他陸勵成回家的日子。
※※※※※
他們所住的別墅，外牆是白色的，現在為了迎接新年，別墅區內也都
掛滿了燈籠和鞭炮的裝飾品。別墅區內不少外籍人士湊熱鬧和中國人一起
過年，比中國人自己還起勁，穿著唐裝在路上碰見鍾皓天就會用中文說恭
喜發財。鍾皓天友善地點頭，安安則有模有樣回敬拱手說紅包拿來，惹得
老外笑得掏出糖果給安安。
打開門，米粒沒有出來迎接。這貓不像剛撿回來那副可憐相，早就長
成一隻成年公貓，體型還比同類大點，主要是胖的。米粒最喜歡吃，還只
吃好的。你給它吃米飯，它都能一粒一粒舔出來只吃裡面的肉末。陸勵成
性格利落卻特別寵這隻米粒，可能從小帶大的關係，如果米粒不出來迎接
一般是睡覺或者陸勵成在家。
「是陸叔叔。」安安替爸爸提著飲料，看到陸勵成在客廳的沙發上穿
著西裝睡著了，客廳里的行李箱還沒來得及放回房間。
鍾皓天蹲下身體，見到陸勵成一點沒發現他們回家，閉合眼睛熟睡
著。他對安安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拿了毛毯替陸勵成蓋上。比起出國
前，陸勵成又憔悴了些。這是在所難免的，hob企劃案對mg公司那個ray或
者陸勵成來說都是大企劃，這次陸勵成重視程度比往日更甚。
果然米粒盤在陸勵成的身邊，卷著身體聞陸勵成的臉頰還企圖睡在陸
勵成肚子上，被鍾皓天一把撈了下來。這貓節育后一點沒改，依舊我行我
素喜歡惹麻煩，鍾皓天不止一次想把它栓在客廳算了。
要過年了，他和陸勵成都是比較喜歡安靜的人。但是安安不同，小孩
子總是喜歡熱鬧的，家裡也布置了點裝飾，過幾天安安還要邀請同學來家
里過節。原本他是不同意的，畢竟他和陸勵成的同租關係比較奇怪，但是
陸勵成說大大方方反而別人不會懷疑。誰又會想到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呢？安安總是去別的同學家聚會，家裡從來沒邀請過一次，的確不太好，
所以，鍾皓天也同意了安安的請求。家裡現在張燈結綵的，也有了過年的氣氛。
米粒還是在地上不死心地「喵喵——」直叫，在家最寵它的陸勵成
在，它就不怕鍾皓天。
果然，陸勵成被貓的叫聲喚醒，慢慢睜開眼睛，見到鍾皓天和安安在
眼前走動疲憊地笑著說：「你們回來了。」
「陸叔叔，你醒啦。」安安見陸勵成起身，馬上跑上前邀功道，「我
英文考了一百。」
陸勵成欣慰地摸了下安安的頭說：「明天我們就去買變形金剛。」
安安歡呼一聲抱著抗議不想被抱的米粒進房間準備畫畫，明天約好和
同學出去寫生，得準備蠟筆和彩筆。
『別買太貴的。』鍾皓天在紙上寫道。
「沒關係，本來就答應過的。」一個多星期沒好好看看鐘皓天，陸勵
成抬起胳膊撩起鍾皓天垂在耳邊的碎發，情不自禁撫摸著。
霞光照進屋子，把整個屋內染成了橘色。鍾皓天溫順地任由陸勵成
愛撫著他的臉頰、耳朵和下顎，陸勵成把額頭貼在鍾皓天的耳邊親吻他的
耳垂，濕潤的呼吸打濕了敏感的肌膚。鍾皓天安慰地在陸勵成的手臂上徘
徊撫摸，他知道他這段日子累壞了需要有人靠著休息會兒，享受這刻的安寧。
陸勵成很少那麼累，現在他幾乎站不起來身，從機場到家的車上，他
是睡著過來的。在美國的這幾天，他只睡了幾個小時，到了家，見到鍾皓
天和安安反而睡不著了，陸勵成斜躺在沙發上，調節電視看新聞。廚房裡
是鍾皓天做晚飯，安安則在後面抱著米粒讓它鑽紙盒子，米粒根本不理安
安躺在地毯上開始睡覺。
他們家的晚餐，和普通人家一樣簡單，並不會因為陸勵成高收入而吃
得特別奢侈，平時他們都是要應酬的人看到那些山珍海味反而倒胃口。陸
勵成平時上班高節奏，鍾皓天和安安身體也不是很好，所以他們一家盡量
少吃油膩、少放味精是他們家吃飯的宗旨。
菌菇肉丸子湯、蒜泥空心菜、油燜茭白、海帶燒肉還有涼拌麻辣雞絲
是特別為愛吃辣的陸勵成準備的。
「叔叔，你什麼時候放假？」安安嘴巴裡面咀嚼著一塊燒肉問身邊的陸勵成。
陸勵成頓了頓后回答道：「怎麼想出去玩了？可能還要過一陣。」
鍾皓天瞪了眼還要開口的安安，夾了筷雞絲給陸勵成搖搖頭，讓他別理安安。
「沒事，等我忙完就行了。」陸勵成的聲音略顯沙啞，眼底的黑眼圈
還浮在臉上。鍾皓天很擔心陸勵成的身體，這樣忙下去肯定會生病。
當初買這棟別墅，陸勵成看中它黃金地段又四周比較安靜，但是因為
現在周圍的開發，也漸漸熱鬧了起來，晚上不時會聽見汽車喇叭聲和遠處
夜市的喧鬧聲。如果陸勵成還單身，他估計想賣了這裡找個更清凈的地方
住。但是這所房子對他和鍾皓天意義都不同，而且家裡光米粒奔跑的聲音
就已經蓋過了這偶爾的雜聲，似乎他也習慣了這樣熱鬧的生活。
※※※※※
「喵——」擺脫了安安糾纏的米粒來到圓床前仰頭看著正在看書休息
的陸勵成，一邊叫一邊跳上了白床用舌頭舔陸勵成的手腕。
「剛吃過又撒嬌了？」陸勵成的聲音有氣無力可相當溫柔，米粒舒服
地發出咕嚕聲賴在陸勵成懷裡，尾巴一甩一甩地享受陸勵成的撫摸。
曾經在北京，陸勵成養過一隻黑色的拉布拉多，那隻狗原本是朋友寄
養的，結果想送人時被他領養了下來。對陌生人保持距離的陸勵成，反而
喜歡和動物相處，它們對人直接又不會耍心眼。就好像現在的米粒，喜歡
就喜歡，不喜歡就不會討好安安。他忽然想到，其實他心底深度一直是渴
望愛和被愛的，只是連他自己都沒發現這點。還好，他遇見了鍾皓天。
洗完碗筷，鍾皓天見陸勵成靠在床上出神。今天陸勵成有心事，鍾皓
天能覺得出來，可能是工作上不太順利，或者煩心事太多。鍾皓天切了點
蘋果給陸勵成，把床上的米粒趕了下去。這鬧人的貓，總是喜歡纏著陸勵
成不讓他休息。
他們之間差點錯失過彼此，所以現在他們會坦誠相待。鍾皓天拿出筆
記本遞給陸勵成，而他則坐在不遠處客廳的圓桌上同樣放著一個筆記本。
這是他們現在特殊的交流方式，很多事看著對方說不出口或者不能表達
時，他們就會這樣用msn交流，反而順暢許多很多心事也容易表達出來。
『你有心事？』鍾皓天打開msn對話框，『我看得出來。』
陸勵成把筆記本放在膝蓋上，後面是靠墊舒服地躺在那兒點擊對話框
道：『是有些心煩，過一陣就好了。』
『不能說嗎？』正襟危坐的鐘皓天認真盯著筆記本。
『皓天，我愛你。』陸勵成看了眼不遠處的鐘皓天打道，『我喜歡這個家。』
『到底發生了什麼？』鍾皓天擔憂地也回望著陸勵成，『我很擔心你。』
閉上眼睛，讓心定了會兒慢慢在鍵盤上敲擊：『hob下周就能完成。
但是同樣，我去美國的調配令下來了，mg總部讓我去美國總公司任職兩年
半或者三年。』
鍾皓天看著電腦屏幕上的字，一行又一行出現在眼前，看完后也愣愣
的，慢慢抬頭凝望著陸勵成然後才低頭繼續打字：『這是好事，恭喜。』
轉動頸上項鏈中的鑽戒，這是鍾皓天給他和他們未來的承諾。是啊，
這的確是好事值得大肆慶祝一番，就好像今天剛下飛機，打開手機，如潮
的同事的賀喜簡訊塞滿了手機信箱，幾個主管也紛紛想邀請他去慶祝喝
酒。一年多就能從上海的主管升職去mg的總部工作，這是mg公司創立后少
見的升職速度，陸勵成成了mg公司的一個神話新聞。他該為自己驕傲，太
該開一瓶好酒慶祝，可是，如今他的心卻比任何時候都沉重。因為上海，
有他愛的人，有他的家。
他不再是那個單身瀟洒的陸勵成，也不再是心無牽挂的陸勵成。他會
擔心鍾皓天是否工作太累而生病，也擔心安安太頑皮耽誤學業，更擔心鍾
皓天一個人帶著孩子和照顧這個家而過度操勞，甚至擔心米粒又惹鍾皓天
生氣被關籠子不給吃飯。
不知街道遠處誰家提前放鞭炮，「轟隆隆、轟隆隆——」一聲聲仿
佛提醒大家新年即將到來的喜悅。屋子裡靜悄悄的，掛鐘走動的聲音清晰
可聞。鍾皓天坐在座位上，等待陸勵成的回復，而陸勵成則靠在軟墊上滿
懷心事。mg總公司任職，從他踏入mg公司那刻起這就是他的目標。現在，
終於達成了，心竟然空的，沒有一點雀躍。三年，這三年的時光該如何度
過？長期和鍾皓天分居兩地，現在住在一起再忙終究可以時常見面，可以
有空就在一起度過。但是，去了美國，需要放下這裡的一切，在越洋彼岸
獨自打拚。他們已經嘗過離別之苦，他不想再飽受這相思入骨的滋味。
『你不想去？』過了很久，鍾皓天終於忍不住又發來簡訊。
『還沒答應。』陸勵成在從飛機場回家路上想過推辭，並且這個念頭
無限擴大。其實在上海依然可以一展拳腳，而且去總部未必會有更好的發
展。畢竟ray終究能否坐上總裁位子誰也不好說，他是個外族人最多也只
能坐個亞太總裁的位子，但是三年的時光誰又能保證呢？
鍾皓天怎麼不知道陸勵成的心思呢？這一年多來，他們相識相戀到
現在許諾一生，就彷彿已經過了許多年。往事歷歷在目，剛覺得可以安穩
地生活在一起又要別離，他明白陸勵成的猶豫，他又何嘗不是？記得去年
陸勵成去英國出差那幾周，他們兩地相思每天郵件來往。現在一去就是三
年，難道他捨得？但是，這不是理由。
『你，甘心嗎？』鍾皓天一字又一字認真打在鍵盤上，『你甘心一輩
子在mg上海分公司做一個小小的主管嗎？』
陸勵成微微一愣，看著筆記本默不作聲。
對話框內繼續跳出鍾皓天的訊息：『如果是我，我不會甘心。我才
三十齣頭，還有許多抱負沒有實現，以前看著皓天置業關門大吉時，我
以為我死心了，是你讓我又找回了當初的夢想，所以我上周就對ian提出
了辭職。我還想開一家屬於自己的事務所，我想設計更多的大樓實現我的
想法，這些，都是你教我的。現在，你怎麼就退縮了？還是你對我們的感
情沒有信心？三年的時光與相隔的距離，你認為可以再阻礙我們之間的愛嗎？』
重複看鐘皓天給他的訊息，陸勵成不知怎麼回答他。原來，鍾皓天早
就不需要他的擔憂，他已經徹底擺脫了過去。
鍾皓天起身坐到陸勵成身邊，伏下身靠在他的胸膛，捧起他的手掌用
手指在上面遊走：『去吧。不用擔心我。』
陸勵成摟著鍾皓天的身體，肌膚觸碰他的體溫，他知道鍾皓天心中萬
般不舍，是為了他才這樣說的，讓他沒有後顧之憂。這家，誰都捨不得。
他習慣了回家有家人迎接自己，還習慣了晚餐時三個人圍在那張長桌上吃
飯，安安會回報在幼兒園的趣聞甚至說同學壞話或者抱怨老師偏心；他則
會說些新聞和公司的見聞；鍾皓天靜靜聽著露出笑臉；那胖米粒最喜歡出
其不意跳上餐桌讓他們措手不及，最後被鍾皓天趕下餐桌遭關籠子的命運。
等他走了，這個家又只剩下調皮的安安和安靜的鐘皓天。他則在美
國繼續單身生活，一個人對著空屋子，每天除了工作依舊是工作，還要掛
心這邊，掛心這個家。他的確不甘心，可是對這個家的眷戀已經超出了對
事業野心的雄心。但是，他想到鍾皓天那句『是你讓我又找回了當初的夢
想。』他記得第一天進mg公司時候，他穿的是一件他攢了很久才買的像樣
點的格子西裝，住的是和人合租的房子。走入mg北京公司亮堂的大廳時，
他就想終有一天他會坐在總裁的位子管理這個大公司，他知道他一定可以
辦到。從小，他只知道自己想要的就要親手去爭取，沒有人可以幫你而機
會則等著你去抓緊。他是靠著這個信念，一直走到了今天。想到這兒，陸
勵成感到心裡的火焰燃燒了起來，他的血液開始沸騰。美國，mg公司總
部，那裡有多少挑戰等著他，他不會甘心一輩子坐在一個小小主管位子上。
靠在陸勵成的胸膛上，鍾皓天見到陸勵成雖然面容依舊疲倦眼裡的光
亮了起來。他知道，陸勵成想通了。陸勵成，在他眼裡是最優秀的男人，
在他第一次見到陸勵成時，他就被他的光彩折服。很少有男人會簡單的襯
衫和微醺的狀態依舊可以散發出領袖的氣息，他當時很拘謹生怕惹他不快。
三年，的確有些漫長，但是這三年，卻是陸勵成的夢想和努力的目標
所在。他不是泛泛之輩，他是人中龍，如果為了這個家而失去這次機會，
陸勵成一定會抱憾終身。他不想捆住陸勵成在身邊，也不想讓陸勵成留有
遺憾。這三年，就當給他們兩個實現夢想的時間，他在美國打拚，而他則
在上海準備開始他的新的事業，重新開事務所。
外面的鞭炮聲不絕於耳，天早就黑了下來。鍾皓天抱著陸勵成，聽著
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
「今天，小雨轉多雲。最高溫度九度最低溫度一度，請市民出門做好
防寒保暖。」
外面牛毛般的細雨被吹得七零八落，飄來盪去無聲無息濕透了整個上
海。米粒在沙發上醒來，看看窗外陰霾灰色的天空打了個慵懶的哈欠，舒
展開肥胖的身體又漫步到小碗吃著陸勵成給它準備的吃剩下的小魚乾。
「啪嗒、啪嗒——」米粒一邊吃一邊拱著碗發出聲響，忽然身後出現
雙褐色格子拖鞋。
「這麼早就餓了？」陸勵成蹲下身體，手裡捧著剛自己熱好的豆漿。
他撫摸著米粒雪白的皮毛，米粒高興地蹭著陸勵成的手指發出愉悅的咕嚕
聲。「以後我不在家，要乖點知道嗎？別惹皓天生氣。」
米粒似乎感覺到了主人的情緒，乖巧地盤在陸勵成腳邊望著陸勵成，
漂亮的鴛鴦眼好像不舍似的，然後叫了幾聲。
此刻，屋子裡面鴉雀無聲，安安和鍾皓天還在房間睡，而他則一早就
醒了過來。今天，他就要飛赴美國。調動令一下，他沒想到那麼快就讓他
去美國，本來要等著年後，但是ray那兒出了點問題，需要他馬上過去。
美國人不講究過年，在ray觀念里沒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了，所以從手續
到出國才短短半個月不到。hob企劃順利完成，在家才休息了幾天都在忙
準備出國的東西，鍾皓天也放下手頭不少工作準備給他去美國的物品。忙
忙碌碌，不知不覺竟然到了離別的這天，昨天，鍾皓天還替他打包了一晚
上的行李。
陸勵成捧著豆漿坐在他習慣坐的乳白色長沙發上，慢慢環顧房子每個
角落，這裡，需要離開一段日子了。伸手撫摸著沙發上的冰涼的質感，還
有樓梯上鍾皓天特別設計的轉彎處的木雕弧線，通向花園的落地窗前昨天
他抽空擦乾淨了，廚房裡昨夜沒吃完的晚餐提醒鍾皓天今天熱著吃，安安
一年的英文單詞量他昨天半夜睡不著全部羅列了出來放在書房裡，機票、
護照、行李這些早就被鍾皓天查了不知道多少回，就怕遺漏。
天朦朦朧朧，鍾皓天就醒了過來。昨天反覆檢查陸勵成要出國的東
西，大物件早就海運去了美國現在這些是必需品。不放心再次盤點，確定
無誤後走下樓發現陸勵成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陸勵成這次出國跟打仗一樣緊張，因為時間緊迫東西準備都相當吃
力，他特意請假了好幾次替陸勵成採購東西，根本來不及思考離別的傷
感。好不容易清閑下來，此刻卻是他們今年最後一點相處的時光。原以為
陸勵成可以年後走，誰知道才半個月就要離開，連張凌他們都沒來得及來
送別。
「你怎麼起來了？」陸勵成問坐到自己身邊的鐘皓天。
『睡不著。』鍾皓天在陸勵成手掌上寫道，身體靠進陸勵成的懷裡。
陸勵成伸出手握著鍾皓天的手指輕輕捏著，唇吻上他的眉梢。外面的
雨淅淅瀝瀝下著，天空的雲朵壓得很低。
「你還記得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這樣的雨？」陸勵成撫摸著
鍾皓天的背脊，彷彿在舒緩離別的傷感。
鍾皓天點點頭。記得，怎麼會不記得？那天就是這樣的雨，夜裡一片
漆黑他開著車去ian家交圖稿，沒想到ian忘記了和他的約定的時間，走進
屋子便見到了陸勵成。那天他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領口敞開手裡是芬
芳的紅酒。ian對他說，這就是他未來的大客戶。他不能說話，讓陸勵成
誤會而不悅，他以為陸勵成會借口辭了他，沒想到依舊雇了他，他當時一
直戰戰兢兢，害怕丟了這個賺錢的機會。所以，緣分真的很奇妙。
「那天，下著雨。我那時剛到上海，倒霉的很，不是車壞了，就是工
作一團亂。買了房子又懶得管裝修，就叫了ian來負責，沒想到，他讓你
來做設計師。」陸勵成想到笑道，「我當時在想，ian怎麼就請了你這麼
個設計師來。我第一次見你，你穿著件深藍色西裝，領口扣得很緊。不會
說話，我以為你是不願意打招呼，還差點鬧不愉快。那天的雨，把你的頭
發都打濕了，順著臉頰流下來。我在想，這個人的眼神那麼溫和，為什麼
總是不開口？」說完吻著鍾皓天的髮絲，深深嗅著他的味道，「我真高興
能遇見你。」
脖子上的對戒觸碰在一起，他們互相小心地吻著。三年，這三年他們
註定聚少離多。回想這一年多來的相處，越發不舍對方的離去。
「我走之後，你記得照顧自己的身體。中藥調理不能斷，還有家裡家
務忙不過來就別忙，叫個阿姨來打掃就行。安安的英語很好，記得讓他多
發展這方面。」陸勵成抱著鍾皓天說道，「明年聖誕節我就能回來，很快
的。你有空暑假也能帶著安安來美國，我那裡一個人住很方便的。」
鍾皓天不住地點頭，等陸勵成說完也在他手掌寫道：『注意身體，別
喝咖啡。』
窗外的細雨還在下，天空暗沉沉的讓人忘記了時間的流淌。
※※※※※
飛機是下午一點，去浦東機場需要一個多小時所以早上七點他們三個
人就開著車出發去機場。出門時候，雨倒是小了不少。今天鍾皓天負責開
車，安安則坐在後面抱著米粒，今天難得全體出門送陸勵成，本來米粒不
許上車的，陸勵成平時最疼愛這隻貓，安安堅持要帶著它，鍾皓天也就破例了。
「叔叔，你什麼時候回來？」這個問題，安安已經問了將近十來遍。
「明年聖誕節就能回來。不過，你暑假可以和爸爸一起來我這兒玩，
美國迪斯尼或者我帶你去國家公園玩？」陸勵成撫摸著安安遞過來的米
粒，米粒蹭了陸勵成一身的貓毛。
「美國好玩嗎？」安安看著陸勵成問。
「嗯，有許多地方可以玩。」陸勵成揉了把安安的頭髮。
鍾皓天聽著他們的對話，一邊開車。這路，顯得那麼漫長又那麼短
暫，他回憶起那次他說要追求陸勵成，也是這樣載著他去看了音樂會。這
場愛情，他得來不易。
到機場時，米粒只能暫時在車裡，因為它不能進大廳。
「米粒，再見嘍。」陸勵成用手指逗弄寵物包裡面的米粒。
「喵——」體型撐滿寵物包的米粒眯起眼蹭著陸勵成的手指，乖巧地
睜開眼睛看著陸勵成。依依不捨地關上車門，陸勵成最後看了眼米粒對鍾
皓天說：「平時別老針對它，它挺乖的。」鍾皓天點點頭，咬著嘴唇彷彿
在忍耐情緒上的波動。
今天原本有許多同事和朋友都要來送別，都被陸勵成婉拒了。他只想
和鍾皓天還有安安多待會兒，辦手續拿登機牌都折騰了許久，安安拉著爸
爸的手走得兩個腳差點麻掉。
『東西都齊了嗎？』鍾皓天不放心，又把陸勵成的東西看了幾遍。
「齊了，你都檢查二十多遍了。」陸勵成苦笑拍拍旁邊的位子說，
「坐會兒吧，等下我就要進去了。」
鍾皓天慢慢在陸勵成身邊坐下來，安安一刻不停地在陸勵成另一邊問
東問西。
「聽爸爸的話，別和大胖打架，你揍不過人家。」陸勵成微笑著對安
安說，「記得要用腦子，蠻力是野蠻人做的。當然如果人家先揍你，你就
抱著他的腳把他絆倒，硬碰硬是不行的。」
「知道了叔叔。」安安點點頭，滿懷信心道，「下次我揍贏了就打電話給你。」
「皓天，我到那裡安頓好就打電話給你。」陸勵成不放心，轉頭對默
不作聲的鐘皓天說，「過年，麻煩你把年貨寄給媽。還有，張凌那兒你替
我打個招呼跟他說抱歉不能過年一起聚會了，他現在忙莊園的事情，也不
好打擾他工作。」
鍾皓天慢慢點頭，仔細聽著，眼睛盯著陸勵成，不想放過他任何的
表情。三個人坐在長椅上，反倒是陸勵成話比較多，關照些細枝末節的東
西，連米粒的貓糧什麼牌子哪裡買比較划算都寫在了本子上交給他。
『這裡有我，你放心。』鍾皓天低頭用水筆寫完遞給陸勵成。
「這張紙，我要放好帶去美國。」陸勵成說完笑嘻嘻把便簽紙小心疊
好放進上衣口袋，生怕弄丟似地，「去美國，可見不到你寫的字了。」
鍾皓天扭頭強忍眼淚，眼圈紅了。他捨不得陸勵成，怎麼會捨得？可
是，他相信暫時的離別會換來更久遠的生活。
忽然信息牌上顯示陸勵成所乘班機的訊息，時間到了……
入口處，陸勵成穿著黑色的呢絨大衣手裡提著隨身的簡單的行李包。
鍾皓天站在他面前，眼睛深深地凝望著陸勵成，他的眼像一片汪洋大海寧
靜、寬廣又彷彿聽見一陣陣的浪濤聲。
陸勵成笑了，笑得很溫柔，他慢慢地、緩緩地走上前用手臂抱住鍾皓
天，最後聞著他髮絲淡淡的味道和著今天雨水的舒爽。
抬起手臂，回抱住陸勵成，鍾皓天摩挲了下他的側臉，無聲地彎起唇
邊的弧度。
外面的雨早就停了下來，天空灰暗低沉的雲朵被陽光融化而盡。現
在，正是晴空萬里陽光普照。
勵成，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