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章 蝴蝶效應
及至夕陽西下,元容歸家之時,雪還在下,且依舊紛紛揚揚,不見停止。
倒是鄭氏,許是擔心緣故,早早就派了人到門上等著,待元容一回家就叫她過去。
元容乾脆也不換衣裳,連自己屋子都沒進,直接就去了鄭氏那兒,道:「阿娘急著找我何事?」
鄭氏叫人給元容除了大氅,又拿濕布巾擦了臉,上了熱茶,才道:「可不是有事。」頓了頓便一臉故作淡定卻又忍不住八卦的好奇心思招呼元容道:「快過來坐,你可聽說了安樂公主的事兒?」
元容嘴角一抽,心裡卻是活動開了,鄭氏問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知道是她做的手腳?
當下先是眨了眨眼睛,而後低了低頭,才微微一笑著抬眼看向鄭氏,一臉純良道:「阿娘何出此言?」
鄭氏打發走了一旁侍立的婢子,拉著元容道:「你不是有心對付安樂公主嗎,難道今天的事兒非是你的手筆?」一臉的懷疑神色,差點就寫著我知道是你乾的你快招了吧。
元容哭笑不得:「阿娘你說什麼呀,我都不知道出了何事,怎麼就是我的手筆了?」
鄭氏愣了一下,又仔細瞅了元容一眼,才期期艾艾道:「真的不是你呀?我還以為我兒如今能耐了,算計人的本事不賴……」
元容眉毛一挑,而後便似笑非笑的看著鄭氏道:「原來阿娘一直覺得兒是一坨扶不上牆的爛泥?」
「胡說八道!」鄭氏眼睛一瞪,忽然又笑了起來道:「阿娘哪有這個意思?你個東西還會打趣阿娘了!」說著便隨手拾起手邊綉了一半的帕子拍了元容一把,「不是你就好,若那真是你的算計,那這等手段就過於陰毒了,畢竟對於女子而言。名聲可貴。」
元容嗯嗯了兩聲敷衍著,心裡卻道果然,不招是對的。她就知道鄭氏還是心軟,若是真的承認了是她乾的壞事。恐怕這次真要被鄭氏教訓一頓。如今元容又有些慶幸了,她調遣去調查安樂公主的那些都不是鄭氏的人手,而且最後行動那一筆還是裴寧的人,鄭氏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找到證據的,反正死不承認就行了。
就連盧氏,就算她詢問了那些人,也只能有大概的猜想而已,畢竟其中關鍵在於裴寧的幫手。只要她自己不露餡,肯定就沒人猜得到她是如何行事的。
至於鄭氏所言毀人名聲過於陰毒,元容倒是挺同意的,安樂公主可不就是對她用上這手段了么,她如今不過是回敬而已。
「行了,我也沒什麼要說的了,想來你在外一天也累了,有沒有凍壞了?快回去歇著罷。」鄭氏問完話又嘮叨了兩句,見元容有些走神了,又好氣又好笑。便開始趕人。
這算什麼呀,用過就扔嗎?元容被推了一把,連忙哎哎兩聲。便乾脆利落的爬了起來,行了一禮說聲阿娘我走了,便隨手披上了大氅,開門走人。反正那個話題她也不想繼續下去了,中年婦人果然都愛嘮叨,真心對耳朵有些摧殘!
不過才踏出門檻,就聽見屋子裡傳出一聲:「回來!」卻是鄭氏方才光顧著詢問了,卻忘記了另一件比較嚴肅的事兒,見元容撩起帘子探頭進來。便笑罵一聲道:「瞧你這樣兒,跟個猴子似的。可莫要叫人看見了!」隨後又一正色道:「秦王快回京了,你可有備下什麼禮物?」見元容一愣。便一臉果然如此的模樣道:「就知道還沒有,接下來先莫要出去玩兒了,先把禮物備妥,莫要失了禮數。」
按理說秦王回京是用不著女眷們關注太多,因為跟她們也沒什麼關係,但崔氏畢竟不同嘛,先前兩家的約定里就是秦王回京後會親自奏請聖人賜婚蕭承運和元容,所以說,秦王是元容未來的阿翁,這禮物當然得親自備才算是有心,也是給秦王留下個初見好印象。
這沒什麼好說了,元容很乾脆的應了,回去洗澡換衣裳,吃了飯,便坐下開始認真考慮起來。
「秦王回京,可是大事件,恐怕也是皇子們相爭都私下轉到明面上的開始。畢竟從前長安只有太子在,還有聖人這座大神鎮壓,要鬧也鬧不起來,但隨著聖人身子漸弱,關鍵人物聚集在京,局勢也要緊張起來了。」
元容一手托著下巴,一手屈指輕點黃花梨的案幾邊緣,發出篤篤的響聲,忽然門一開,卻是阿青端了熱茶來奉上,隨後阿墨又順手擺上四碟甜咸糕點,兩人見元容一臉沉思的模樣,也不敢打擾,便又都悄悄的退了出去,還順手帶上了門。
隨著吱呀一聲輕響過去,元容不由得伸了個懶腰,抬手捻起一塊糕點送入口中,感覺到香甜的味道沁入心脾,又捧起茶杯淺啜一口,看著眼前熱氣蒸騰,腦海中忽的閃過一抹靈光。
「嘖,我就說是忘記了什麼事情……」元容忙放下茶杯,起身往書案旁走去,她這裡雖然設了小書房,但重要物件都是在卧室里收著的,便翻箱倒櫃找出一個福祿壽三星報喜的剔紅匣子來,又從榻下找出鑰匙來開了鎖,拿出一摞寫滿了字的紙來。
這是元容早些年趁著記憶還算清晰的時候記下來的,雖然說大事她肯定不會忘,但難保有些小細節會忽略,從前阿悅老實說細節決定成敗,她覺得這話很有道理,如今再看一遍,也許能看出點什麼來。
關鍵是,看看她的重生到底改變了什麼?有些事情改變了無關緊要,有些事情可是要緊的很。
唔,從她進長安那一年開始……元容一張又一張的慢慢看著,按著順序,一邊同今世現實中發生過的事情對照,越看眉頭便越發蹙的緊了,東宮前世只有五子存活,可如今竟然已經有了第八子!而秦王前世的兒子數目……她記得第十三子就是景平二十三年所生?好像顛倒了,太子的兒子數目多了,而今世秦王只有六子,孩子中最小的那個還是個丫頭。
當然龍椅的歸屬肯定不是看誰的兒子多,但這樣的變化卻讓元容覺得不安,她覺得自己並未神通廣大到能影響兩位嫡皇子的床笫生活啊,那麼這兒子的數目又是為何改變的,莫非是另一個變數——裴寧?
而除此之外,還有晉王、齊王等在奪嫡中渾水摸魚的,都在景平二十三年可是都陸續來京,但如今,晉王齊王還沒有影兒呢。
元容忽覺有些頭疼,便乾脆嘆了口氣,將那些紙張又放回了盒子里,呆愣了半晌之後,便忽然想起了前世阿悅用過的圖示來,便找了一張乾淨的紙來畫關係圖,卻驀地發現,改變的遠不止她方才發現的那一些,譬如朝中某些職位上的人,尤其是長安城中掌管布防的那位將軍,跟前世可非是一個人。
這意味著什麼?元容越想越心驚,便猛地提筆將關係圖塗抹了,而後將紙揉成一團扔進廢紙簍。
現在想這些有什麼用,她縱然重生而來,充其量也只是一枚棋子,又有什麼手段去左右棋手呢,她連渾水摸魚都沒資格,甚至整個崔氏都需要小心翼翼,畢竟新朝初立,若驟然發生變動,誰也說不準會有什麼結果。據前世經驗,至少北方的部族以及前朝欲孽都已經在蠢蠢欲動了,若非秦王快刀斬亂麻覆滅了東宮一系,說不得大周王朝這天下都坐不穩當。
而關係到她自身的,也不過是婚約罷了。裴寧……元容腦海中忽然閃過那張俊美如玉的容顏,不由得皺了皺眉。
約莫是有心事的緣故,元容睡得有些淺,一聽到動靜便醒了,睜開眼就看見阿青正跟阿墨在咬耳朵,便不由哼了一聲,撩開帳子道:「你們在說什麼呢?」
阿青轉過頭來眨眨眼,然後便笑道:「就說天氣不錯呢,已經放晴了。」說著便過來替元容掛起了帳子,又服侍她起身穿衣梳頭。
元容透過窗子看了看天色,確實是放晴了,而且天空十分乾淨,望之碧藍碧藍的,讓人感覺連呼吸都暢快了許多。只是迎面而來的冷風凜冽刮人,倒是應了那句下雪不冷化雪冷了,其實都冷,不過是相對而言罷了。
銅鏡中的人影有些模糊,元容下意識的抬手擦了擦,看著鏡中人也跟著笑起來,便道:「年關將至,倒是這鏡子也要磨一磨了,回頭阿青便去辦,倒不知曉往年的磨鏡人還在不在了。」
如今這銅鏡都是要磨的,大小便是一門生意,因鏡子一年也磨不得幾回,便是大戶也少有家養一個匠人的,都是叫了外面的來。從前崔家的鏡子都是有固定人來磨的,但十年過去,人事變遷,那人是否還在卻是難說得很了。
阿青道:「婢子先叫人去找,若是找不到再換旁人。」
元容點點頭,見鏡子中阿青十分仔細的為她梳順了頭髮,便道:「就梳垂髫分肖髻罷,我今兒不出門,隨意些就好。」又探手挑了個紅色髮帶給阿青,而後隨著髮髻梳好,見鏡中人顯出幾分少女的嬌俏來,便不由抿唇一笑。(未完待續)